第5章





病友二号细心,见他们两人的床头柜上只有快餐盒和空的矿泉水瓶,说:“一楼有超市,热水瓶、脸盆、毛巾,那里都有,比外面贵个几毛钱。”

高南道了谢,打算再去买点矿泉水,问陆适:“再给你带点粥上来?”

“随便买点吃的,饿死我了。”陆适舔了下板牙,疼,他蹙眉,“买个热水瓶,我喝热水。”

高南去买东西,陆适扯了扯点滴绳子,上面有半袋。

绳子细长透明,中间的液体滴得不急不缓,他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那根连接天空的黑色绳子。

忘记问高南了,S……R……?

正想着,听见对面那两位病友的话题从某艳星的某段艳史转移开了。

病友一号说:“我老婆说门诊那边还有记者呢,今天可热闹了,警察都来了。”

病友二号:“记者还没走?要我说那些爬山的一个个都是傻逼,吃饱了撑的,都是闲得慌,你爬就爬啊,有本事爬得上去再爬下来啊,结果上去了下不来,浪费警力!”

病友一号:“哈哈哈,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听说里面还有个孕妇,救下来的时候那些警察都蒙了,留了一大滩血,大着肚子爬山,在山上被困了一晚上,说出去人家都不相信!”

病友二号:“哎哟,那孩子没了啊?”

病友一号:“我老婆说好像救回来了。”

病友二号:“啧啧,跟小强一样的哦,这样都没有掉。”

病友一号:“我说她就是神经病!”

病友二号:“我看他们这些什么驴友驴友的,都是神经病,一点脑子都没有,几岁的人了啊,都是脑残。”

陆适的脸色精彩纷呈,毛笔一沾可以作画。他轻轻咳了一声,按铃叫护士。

等了三四分钟护士才慢吞吞地进来,“什么事?”

陆适忍着脾气,说:“点滴好了。”

护士看了看,帮他拔出针头。

又等了一会儿,对面俩病友还在批判“脑残的驴友”,高南还没回来,陆适口渴的厉害,索性起床,拿起空的矿泉水瓶走出了病房。

雨势渐大,地上的尘埃被一阵阵卷起,从窗外望去,树枝都偏了个儿,医院大楼对面的商铺,有几家招牌灯都已经亮了起来,天色阴得像是五六点。

四人间病房里堆着几个包,两件印着“SR”标志的黄色制服,还有一些搜救设备。

钟屏打着哈欠,在床上翻了个身,脸上被砸了一个纸巾团。

“你到底是来照顾我还是来睡觉的啊?”

钟屏揉揉眼,贪恋床上的温暖:“我困啊。”

隔壁病床上的迈迈又扔了一个纸巾团:“别睡了,帮我掏根烟。”

钟屏半盖着眼皮,摸到床头柜的包里,从里面拿出烟和打火机扔过去。迈迈点上烟,看着她说:“这么困,你也抽一根提提神。”

钟屏半天没反应,过了会儿,她突然爬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迈迈。

“……干嘛?”

钟屏下床走过去,拔走她嘴里点燃的烟,说:“在病房呢,注意点!”

“哎哟——我的乖宝宝,病房里又没别人,你还给我,哎,别掐了呀,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你!”

钟屏伸了一个懒腰,拿起一只塑料小脸盆,再从包里掏出一块小毛巾,说:“你安分点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心再把另一条腿摔断!我也就陪你一晚,明天我就赶回市里去了。”边说边走了出去。

身后一串挽留:“啊?别啊——”

走廊尽头可以打热水,边上还有一个水池,有病人家属在洗碗,钟屏接好热水,等对方走了,她才把脸盆放进水池里,又接了点冷水,摆到台面上,甩了甩毛巾拧干,趁着热气腾腾,洗脸擦脖子。

陆适看见不远处的人拿着一块粉色小毛巾,擦过嘴唇,再滑过纤长的脖颈,锁骨处曲线优美。

她还穿着黄色的制服裤子,只不过上身的外套已经脱去,剩下一件贴身的黑色背心,腰肢果然不盈一握。

陆适慢吞吞地走过去;她还在擦胳膊。

陆适拧开矿泉水瓶盖;她把毛巾扔回脸盆里。

陆适打开热水龙头;她重新拧毛巾。

瓶口对准接水,塑料瓶急速收缩,陆适没留意;她又开始擦脖颈。

关龙头,陆适走到她背后;她拧干毛巾。

“喂——”陆适喝了口水,滚水烫过嘴唇和舌头,他龇了一下,塑料瓶撞上小背心,从他手中脱落。

钟屏被烫地一弹一转,背后脸盆掀了个身,“啊——”

一头撞进一个坚硬的怀里,水淋了她满身。

第7章  SR——日出救援队

钟屏力气大,体型却不大,这一撞,撞得陆适纹丝不动,她的鼻子却中招,疼得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陆适下意识的要把人推开,胸口上方突然被粒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半举双臂后退一步,一副自证清白的样子。

钟屏捂着鼻子,看清来人,气得不轻:“你干什么……”

“我没碰你,”双臂又举了一下,陆适声音还有点沙哑,他强调,“本来想跟你打个招呼,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钟屏眼里泡着泪,“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咝——”腰侧好疼,塑料瓶里的滚水洒在了她腰上。

陆适此刻才注意到她衣服背后似乎湿透,黄色的裤子也遭了秧。衣服还好,黑色背心湿了不透明,裤子却变得又透又贴身,大腿的颜色隐约可见。

“是你突然转身——”说着,见钟屏扯着背心腰侧皱眉抽气的样子,陆适的眼神落到地上那只还在极慢滚动的塑料瓶上,跟着它滚啊滚,滚到池子下的水管那里——卡住。

钟屏被他推卸责任的话气得胸口一闷,不想再跟他发生争执,自认倒霉:“好好好。”抓起脸盆就走。

“喂——”

又叫,钟屏理都不理。

“喂喂——你站住!”

钟屏加快脚步,走廊里的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一阵阵阴凉。

“叫你呢——咳咳,你屁股!”

钟屏脚步一顿,行如风,眨眼就转进了某间病房,陆适都没看清具体位置。

陆适“啧”了声,余光再次扫见卡在水管边的塑料瓶。瓶身变形,水位浅浅的一层,瓶口还有热气冒出,他想了想,扶着水池吃力地弯下腰,边捡边嗤了声,“不识好人心。”

钟屏风风火火冲进病房,一脚把门踢上,走到病床边翻包。

“你屁股——”

钟屏一僵,确认自己没听错,莫名所以地摸了下屁股。

“——尿裤子了?小屁股挺翘啊,内裤什么颜色,过来让我瞅瞅。”

钟屏从包里抓出衣服裤子,疾步跑进洗手间,身后大笑不断:“哈哈哈哈,你刚才干嘛去了呀?”

洗手间的镜子只能照到人的胸口,钟屏脱下背心,捞着冷水往腰侧冲,背后看不见,只能多冲几遍。冲了许久,仍旧稍稍辣疼,腰侧皮肤微红。

她再一次自认倒霉,用冷毛巾擦了一遍身子,换上仅有的运动装走了出去。

迈迈半残疾地躺在床上,见人出来,问:“快说呀,怎么洗把脸结果湿身了?”

钟屏把湿衣服扔床上,将陆适其人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插着腰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到哪都能碰见他。”

陆适回病房的时候,高南也才回来。空床上堆着脸盆毛巾,牙刷牙膏,矿泉水面包,还有热水壶和一次性杯子。

陆适问:“怎么这么久?”

“顺便去沈辉那儿看了看,”高南问,“你干嘛去了?”

“口渴,去接了点热水。”

“我给你买了碗皮蛋瘦肉粥,先吃点清淡的,明天再吃好的。”

陆适皱眉躺下,扶了扶枕头,靠舒服了,他才松开眉头。喝下一大碗粥,他的肠胃舒适不少,又把面包吃了,才问高南外面的情况,问完第一句,他侧过头,眼睛对着那两个又在看电视的病友,声音稍轻,继续问。

天色渐暗,直到拉黑,医院外亮起路灯。

病房里安静下来,陆适靠着枕头,用手机发了几封邮件,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蹙了蹙眉。想了想,他打开网页,搜索关键字,果然,满屏都是“21名驴友被困行峰山,直升机紧急救援”、“行峰山21名驴友登山被困,罗元公安14小时紧急救援”、“登山驴友迷路山间,其中一名已怀孕5月”,等等等等,没有他和陆学儿的姓名照片,也没有“SR”。

过了会儿,陆适又输入“SR”,以为同样会有满屏的信息,结果只有一串“阴阳师手游SR式神排名……”

他退出网页。

吃得少,他肚子又饿了,隔壁病床上的高南已经入睡,陆适躺了片刻,起床穿鞋。

身体还是被重物碾压过的酸疼,一路慢吞吞地走到电梯处,只见到一个值班护士,走廊上静的落针可闻。

电梯到达一楼,住院部大厅空旷寂寥,光线昏昏沉沉,只有转交处的一家小超市有几分人气的样子,对面还有一家药房。

陆适走进超市里面,粗略一扫,一个值班收营员,数张货架,上面最多的货物是脸盆毛巾热水瓶一类,还有探病礼盒,冰柜,微波炉……

陆适买了一盒老坛酸菜牛肉面,加水,在微波炉里叮了一下,香味浓烈,肚子更饿了。他捧着泡面边走边吃,刚走到超市门口,就见大厅开阔的大门墙边倚着道人影,一边揉着腰侧,一边打电话。

“手机没电了,我刚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