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按照正常的情况,他应该一进门就换拖鞋才是,而嫌疑人在杀害死者时,死者连拖鞋都还没来得及换。”

“你的意思是……?”

“我猜测,嫌疑人要么是尾随死者进屋,要么是早早地在屋内等候作案。”

“死者的致命伤在左侧的脖颈处,也就是说,嫌疑人是站在死者的对面对其下手的。按照正常人的习惯,如果嫌疑人是在死者身后下手,那致命伤应该是在脖子的右后方。”

“这一点结合喷溅血迹来分析更为恰当。”明哥见我和胖磊在门口讨论,他也走了进来。

“对啊,喷溅血迹!”我突然眼前一亮。

明哥看了一眼尸体,肯定地说道:“死者的死亡原因很明显是颈动脉锐器伤。”接着他又掰开死者脖颈处血淋淋的伤口:“创口骨折线裂向砍击方向,并造成对侧骨板向外翘起,创壁下留有刃部豁口。小龙,你去看看尸体旁边的那把菜刀有没有卷刃?”

我点头走到那把沾满黏稠血块的菜刀旁,在强光下,刀上的细节清晰可见:“是有一排卷刃豁口。”

“嗯,这就应该是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豁口是否为陈旧性?”明哥接着问。

“豁口处氧化很明显,是陈旧性的。”

“小龙,你去厨房看一看,死者家中的菜刀在不在厨房!”

我转身朝厨房跑去,厨房里响起我翻箱倒柜的声音。

“在!”

“那这把刀就很有可能是嫌疑人自身携带的作案工具,咱们来看一下现场的喷溅血迹。”明哥的一句话,使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指尖方向。

“血迹最为密集的地方为玄关的中上部,距离地面约一米六五的位置,也就是说,死者脖颈伤口喷溅出的血正好可以达到这个高度。血迹集中在玄关上而不是房门处,如果嫌疑人站在死者身后偷袭,血迹应该喷溅右侧,也就是门框位置,这才符合规律。”

“冷主任,如果嫌疑人是左撇子怎么办?”叶茜站在一旁问道。

“这一点可以排除,从伤口的砍切方向看,嫌疑人的发力手肯定是右手。”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推断出嫌疑人作案时站在死者对面?”

“对,结合伤口和血迹的高度来看,嫌疑人右手持刀与死者面向而站,接着挥刀砍向了其颈动脉。”明哥接着蹲下身子,让我们再往下看,他用手指着玄关的中下段:“这里也有血液集中喷溅的地方,但是血量较少,再结合伤口重叠的砍切情况,嫌疑人最少朝死者的脖颈处砍切了两次以上。如果嫌疑人是站在死者身后,乘其不备实施作案,那么所造成的喷溅血不应该是这种分布。从这一点我们也可以得出嫌疑人在行凶时是面向死者而站的结论。”

明哥起身接着说道:“有多种情况可以造成这种对面而站的情况。比如嫌疑人和死者熟识,跟随死者进入屋内,趁其不备将其杀死。还有就是嫌疑人事先埋伏在屋内伺机作案等。”

“第一种很好理解,第二种埋伏在屋内又可以分为几种情形,比如嫌疑人和死者之间有仇恨,他事先进入室内伺机作案;或者嫌疑人和死者并不熟识,在偷盗侵财的过程中被发现,于是杀人逃窜。这些问题能否排除,都要靠咱们接下来细致的勘查工作。”

“明白!”

“叶茜!”

“冷主任,你说!”

“让刑警队在最短的时间内结合死者的关系圈进行摸排,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今天晚上来案发现场的那五个人的情况搞清楚,否则下一步的分析工作没有办法进行。”

“好的!”叶茜领命退出案发现场。

分析、拍照、提取、尸体解剖,等一切忙完已是凌晨四点,还没来得及眯一会儿,叶茜那边就打来电话,说当晚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五个人,有两个人主动跑到刑警队的大院里说明情况。虽然刑警队已经给两个人各做了一份问话笔录,但是稳妥起见,明哥还是要求叶茜把人带到了我们科室的询问室。

两杯提神的浓茶下肚,困意被赶走了不少。这时,一胖一瘦两名男子在侦查员的陪同下走进了科室的大院。在两人走进院子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两人的双手并没有上手铐,走路更是大步流星,看不出任何担心和惧怕,从这一点几乎可以断定,他们两个很有可能只是知情人,而非案件的嫌疑人。

果然,侦查员反馈,这两个人也是经常跟公安机关打交道,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了撇清跟这件事的关系,才决定主动到刑警队说明情况。其中一个叫陈永浩的人对整件事了解得比较清楚,明哥第一个把他带进了询问室。



陈永浩,目测年龄也就二十六七岁,板寸头,一米八的个子,身材瘦削得如同一个立起的衣服架子。

“坐吧,耗子!”看了刑警队做的问话笔录,两人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所以明哥直呼他的外号,谈话的气氛也相当轻松。

“欸,好!”

“事情你也知道了,赵黑子现在死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公安机关的工作,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耗子慌忙起身点头哈腰回答:“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赵黑子这个人你是否了解?”

“了解,他在赌场可是出了名的。”

“哦?你说说看。”

“要说这赵黑子就是命好,有个摇钱树女儿,要不然指望他自己,估计连稀饭都喝不上。”

“别卖关子了,说重点。”

“欸,欸!”耗子弓着身子,有些歉意地说道,“我六七年前在赌场里认识的赵黑子,他这个人十分好赌,哪里有场子,哪里就有他的影子。”

关于赌场,我也曾侧面了解过。在全国打击赌博活动的大形势下,我们云汐市公安局开展了多次禁赌专项行动,虽然一再加大打击力度,但是赌博现象依旧时有发生。

随着惩治力度的加大,这些所谓的赌场已经由明转暗,有的潜伏在民宅之中,有的隐蔽在宾馆房间,更有甚者竟然在深山老林之中搭建窝棚,跟公安局打起了游击战。

相传在我们这里,如果你想赌钱,必须提前联系,由中间人带你进入赌场。凡是能进入场子赌博的人,几乎都是熟客。为了防止被打击,这些赌场的老板几乎不做陌生人的生意,这就是赌博现象不能灭绝的重要原因。

“赵黑子很有钱?”明哥问道。

“他一个下岗工人有鸟的钱,还不是他闺女长得漂亮,在地产公司给老板当秘书,说白了就是被人包养的小三。不过话又说回来,他闺女确实有本事,竟然把原配给挤掉了,还给那个老板生了一个儿子。老板是南方人,出手相当阔绰,光在我们云汐市,就给他闺女买了好几套房子。”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赵黑子亲口跟我们说的。”

“接着说。”

“赵黑子以前是有钱大赌,没钱小赌,缺钱不赌。也就是因为赌钱,他老婆和他闺女一气之下全都去了上海,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赵黑子平时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他闺女一个月会给他个几千块钱生活费,他闺女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几处房产,因为房子的房产证上都是他闺女的名字,所以他不能出售,只能租出去赚点零花钱,别的就靠天收。”

“靠天收?”

“进场子里推牌九、押大小,赢多少算多少。”

“我还真没听过,哪个人是靠赌博发家的!”明哥冷笑了一声。

“基本上都是场子的老板赚得多!”耗子倒也坦诚。

“你平常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赌场?”

“我和我的兄弟龙蛋都是场子里的渡客仔。”

“渡客仔?”

“对,就是中间人。有些赌场的老板要开场子,会先和我们这些人联系,由我们去拉客参赌,然后给我们百分之五的抽头。”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明哥开始对最为关键的问题进行提问。

“为了抽水。”

“抽水?”

“嗯。俗话说,十赌九输,只要是赌局,这赢钱的最终都是赌场老板。很多赌客在赌场里输红了眼就会向场子借爪子钱。爪子钱的利息很高,行情价是十万块一个月一万。虽然赌场老板有专门的收账小弟,但是有些赌客整天东躲西藏不好找,或者就是找到人,身上没钱还。所以在我们云汐市的赌博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有人能提供线索协助赌场老板要回赌债,可以获得百分之十的抽水。”

“你当晚出现在现场就单纯是为了那百分之十的抽水?”

“对,这个赵黑子欠了波叔十万块爪子钱。”

“波叔是谁?”

“警察同志,我不知道这次赵黑子被杀是否跟波叔有关系,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怕我和龙蛋被卷进去,所以我们两个才选择坦白,但是波叔这个人我们惹不起,我在这里恳请你们能为我们保密。”

“好,我答应你。”

“当真?”耗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这里的领导,我说话算数。”

听明哥这么说,耗子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波叔大名叫吕海波,五十多岁,一米七的个头,在龙遴山里开了一家赌场。赵黑子一个多月前,在他的赌场里借了十万块的爪子钱,到现在没还。就在前天,我一哥们告诉我,赵黑子在另外一家赌场赢了十五万现钱。因为他在波叔场子里输钱的事我知道,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这个消息提供过去,帮助波叔把钱给要回来,这样我就能抽百分之十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