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年后,弟弟也紧接着毕业,由于他‘志向远大’,高不成低不就,毕业后便失业在家,只能靠母亲养着过活,从那以后,吃喝玩乐成了他的正事,家里的钱也基本都花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不过,从小到大我也没有指望母亲能在我身上多花一分钱,所以不管他怎么折腾都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在健身会所上班的第二年,同事阿华便开始追求我,他的风趣和幽默吸引了我,我俩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我们都深爱着对方,在相处一年之后,我们打算牵着彼此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虽然母亲对我并不是很好,但是结婚这种头等大事,我怎么也不可能瞒着她。在见过阿华家里人之后,我把他带到了母亲面前。好在她并没有反对我们的婚事,只提出订婚时阿华要拿出十万块的现金彩礼,并承诺彩礼在订婚时只是走个过场,之后还会原封不动地还给我们,主要就是让亲朋好友看看,图个面子。我和阿华都没有想到母亲在这件事情上能如此爽快,所以阿华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谈妥之后,订婚宴如期举行。”

“订婚之后没几天,我便上门去要那十万块钱,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反悔了,说把我养这么大,花的怎么也不止十万块,这钱就当是给她的补偿。”

“看着她对我说话时那丑恶的嘴脸,我的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我真搞不明白,作为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既然生了我,却为何不给我一点活路。我跟她纠缠了整整一下午,她死活不肯把钱再退给我。”

“回家时,我一路走,一路哭,我感觉眼泪都快要哭干了。阿华回到家里,看见我眼睛无神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就问我怎么了。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没想到阿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婚,我们照结;钱,我们不要了。’”

“阿华的父母都是农民,他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弟弟,这十万块钱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我觉得真的很对不起他,就提出不办酒席,去民政局领个证,这辈子就跟着他了。可阿华却说:‘不管我受多少苦,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他说话的口气不允许我拒绝,为了不打击他作为男人的自尊,我只能勉强答应了他。”

“日子还像往常一样过,可打那以后,阿华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总是不说。一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警察找到我,我才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

苏祈男哽咽着接着说:“警察找到我时,阿华已经被抓了起来,罪名是涉嫌贩卖毒品,我知道在健身中心有些公子哥有‘溜冰’(吸食冰毒)的习惯,可我真的不敢相信这种事情能和阿华挂上钩。在我再三追问下,警察告诉我,阿华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赚到我们结婚的钱,心甘情愿给毒贩做了下线,在健身中心偷偷地兜售毒品长达三个月,有证据证实的就有几十次。”

“后来我去律师所,想帮阿华打官司,可律师告诉我,像这种证据充分的案子,打赢官司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律师还告诉我,阿华有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

“阿华进去了,我的整个天就塌了,我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阿华是因为我才走到这一步,而我呢?我又是因为谁?如果她不拿走那十万块钱,我们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切都要怪她,是她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从那天晚上开始,一个念头埋在我心里怎么都挥之不去。既然是她让我生不如死,那她也绝对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要杀了她。”

“多年的怨恨让我失去了理智。虽然我平时不在她那里住,但作为她的女儿,我时不时还是会去她那里一趟,所以她的生活习惯我很清楚,她每天晚上七点钟左右会从家里出门,去月光广场跳广场舞。”

“我曾想过很多种杀死她的方法,可想来想去还是开车撞死她最省事,小区西门那条路没有监控,撞死她警察也不一定能找到我。计划好以后,我晚上把健身中心的车早早开到小区西门附近等着。晚上七点多,她准时从西门走了出来,我看四下没人,便开车跟了上去,当我加足油门撞上去时,她竟然身子一扭,只是衣服挂在了车头,人一点事都没有。我本想倒回去再撞一次,没想到她从车窗外认出了我。我一脚踩住刹车,把她甩在了路边的泥土地上。她趴在地上张嘴就骂我是畜生。”

“我本来心里就有恨,她骂我是畜生我怎么可能饶了她?所以我二话没说,下车便把她按在地上,掐住她的脖子,直到把她给掐死。杀人之后,我本想一走了之,可冷静之后我还是有些不忍,毕竟血浓于水,就这样把她的尸体扔在路边,我还是做不到,我寻思家就在这附近,还是把她送回家吧。紧接着我就把尸体抱上车,送回了小区的房间里。”

“在房间里,你做了哪些事情?”

“我先是用她身上的钥匙开了房门,接着把尸体放在了卧室的床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肮脏不堪,我又顺势把她的外衣给脱掉。”

“你漏掉一个细节,你在进门之前做了伪装。”明哥提醒道。

苏祈男没有否认:“杀人之前我曾想过和她同归于尽,可杀人之后,我又想苟且偷生,所以在上楼之前,我用我包里的指甲油把十个手指都涂满了。我在电视剧上看过,说这样可以遮挡住指纹,我就照着做了。”

“接下来呢?”

“我把她的衣服换下来之后,本想再找一件给她穿上,我随手打开了衣柜门,就在我翻找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柜角落里放了一个绿色的保险箱。一想到那十万块钱可能会在里面,我便急匆匆地用钥匙打开了保险箱。可令我没想到的是,里面除了一张购车的首付单据,一毛钱也没有,单据上署名是苏志明。这一刻我才明白,我和阿华的血汗钱,竟然被她私自用来给弟弟买了车。”

“拿着这个单据,我简直是怒火中烧,如果她还活着,我真想亲口问问,她为什么要在我六岁的时候把我带回这个家?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不公平?是不是就因为我是女孩,弟弟是男孩?”

“你后来为什么又去了厨房?”明哥开始根据现场勘查情况进行提问。

“我扛着尸体上六楼,体力消耗很大,所以就想去厨房冰箱里找点吃的。”

“之后你做了什么事?”

“打开冰箱门,我看见一满瓶蜂王浆摆在冷藏室,我曾经听弟弟说过,这个有美白的功效,一瓶要卖几百块钱。看着这瓶蜂王浆,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不瞒你们说,从小到大,家里只要有好吃的,都是给弟弟,我就连剩的都吃不到。我越想心里越恼火,就把这瓶蜂王浆甩到了垃圾桶里,之后我便带着那包换下来的衣服离开了那里。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①本地土话,对女孩的恶称。

第六案  焚心以火



天刚蒙蒙亮,河湾村的村屋中就响起锅碗瓢盆丁零当啷的声音。袅袅炊烟,阵阵牛哞,在农耕最黄金的时间里,村民们都在紧张忙碌地准备着一天之中极为重要的一餐,这顿饭将要支撑他们完成一上午繁重的体力劳作。

趁着村里人都关门闭户的间隙,一个青年男子站在村子的主干道上四处张望。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快步走到了一扇红色的木门之前。

吱呀,木门被他推开一条一指宽的缝隙。

“凤儿!”他对着门缝小声喊了一声。院子里黑灯瞎火,没有任何反应。

男子心急火燎地搓搓手,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小路的两端。在确定一切安全之后,男子稍微加大了声音:“凤儿!”

男子话音刚落,堂屋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糊窗的报纸在灯光的映衬下,现出一个长发过肩女人的身影。一场“美人穿衣的皮影戏”让男人兴奋不已。

男子双眼微眯,咽了一口口水。

嘎吱,窗户被推开了,女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外望去。

“闯子?是不是你?”女人试探性地问道。

“是,你小点声,不要被别人听见。”闯子把嘴唇挤在门缝里说道。

“唉!”凤儿说完就要关上窗户。

“别慌。”

在闯子的制止声中,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咋?”

“南湾桥的水干了,我在桥头等你。你快点,这马上就到干活的点了。”

“瞧你那熊样,我知道了。”凤儿笑骂了一声,冲闯子挥挥手。

闯子扛起门边的锄头,一路唱着小曲朝村南头走去。

凤儿起床打开院子大门,往门外左右望了望,确定闯子走后,她端着一个带补丁的簸箕掀开了墙角的两个麻袋。

唰,一瓢小米。

唰,一瓢玉米仁。

两小堆黄灿灿的谷物被她快速地掺在一起。

“咯咯咯咯。”她边叫边走近鸡笼,囫囵半片地把簸箕里的谷物全部撒了进去。

远处的太阳即将露出一点亮光,忙碌完的凤儿左手挽起一个手工花布包,右肩扛起锄头朝院外走去。

前几天云汐市刚刚下过一场雨,使得村里的土路有些泥泞,凤儿穿着绣花布鞋,小心地挑选着可以承重的泥土地。室外的光线越来越亮,这使得她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走。没过多久,她拐入了最后一截小路,路的南头是一座圆拱形的水泥桥。

她刚走到半路,一个强壮的身影从路边的玉米地里蹿了出来,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你干啥?”凤儿半推半就地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