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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认为女性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么?”

            乔治开始想这个问题。还没有别的什么事更使他感兴趣、更使他兴奋的,自从那一天——但是他努力把思想岔开。

            奥曼尼停在一个房门口。这间屋子里摆着一台不很大的闭路电视机和一台台式计算机。奥曼尼解释说:“这是间教室。”

            乔治惊奇地问:“这是什么?”

            “里面的那几个年轻人正在接受教育。”他马上又补充说,“不过是按照传统方式。”

            “你是说他们在零敲碎打地把知识填在脑子里?”

            “对了。古时候每个人都是这样学习的。”

            自从乔治到这里来的那天起,他们就不断地告诉他这件事,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打个比喻吧,人类过去曾经不懂得使用电炉,难道这就意味着在一个人们都吃熟肉的世界里,自己就偏偏得吃生肉?

            乔治说:“为什么他们肯这样一点一滴地学习呢?”

            “把时间打发过去,乔治,而且也因为他们都很好奇。”

            “这对他们有什么益处?”

            “他们会生活得更快乐一些。”

            直到乔治上了床,脑子里还一直想着这件事。

            第二天他不怎么讲礼貌地对奥曼尼说:“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叫我到一个学习程序编制学的教室去?”

            奥曼尼马上热心回答说:“当然可以罗。”

            学习的进度非常缓慢,乔治气得要命。为什么一定要让某个人讲解一个问题,并且还要讲过来讲过去呢?为什么一节书要翻过来掉过去地读,一个数学公式要瞪着眼睛看上半天才能理解?别的人学习可不需要这样。

            他一次又一次地中解了学习。有一次,他一个星期没有上课。

            但是每一次他还是又把学习捡起来了。负责教学的人(这个人分乎该阅读的材料,管理电视教学,甚至还负责讲解困难的问题同概念)从来没有对他提出过批评。

            最后乔治还被分派到花园里担任一项固定的工作。他也不定期地在厨房里于一些活儿,做一些清洁卫生的工作。这些事都说明他的处境已经有所改善,但是乔治并没有受骗。这个地方的各种工作满可以更加机械化,而他们却有意安排一些杂事给青年人做,以便给他们一种假象,叫他们觉得自己的工作满有价值,时间并未虚度。乔治才不上这种当呢!

            于这些活甚至还能得到少许报酬,他们可以用挣来的钱买一些奢侈品,或者储存起来,留待年老时可能有什么不时之需。乔治把钱放在一个连盖子也没有的罐子里,顺手放在柜橱里的一层架子上。他从未计算过自己已经挣了多少钱。他对这件事一直也不关心。

            他并没有真正交上什么朋友,虽然从他的心境上讲,他完全可以找个朋友聊聊天,舒舒服服地松散一天。他已经不去想(或者说几乎不再想)使他落到这里来的那一不公正的待遇了。一连几个星期,他不再梦到安东奈利,不再梦到那粗大的鼻头、松软的下巴和满脸的假笑。他就是带着这样嘲弄的笑容把乔治推到滚热的流沙下面,按着他不让他出来。每次作这种噩梦,乔治总是尖叫着惊醒过来,发现奥曼尼正非常关切地弯着腰站在他旁边。

            二月里的一个下雪的日子,奥曼尼对他说:“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适应了这种情况。”

            但这是二月里说的话,确切一些说,那一天是二月十三号,乔治十九岁生日那天。三月来了,接着是四月,随着五月份逐渐来临,乔治发现自己并没有适应。

        第六章

          

            去年五月,乔治仍然躺在床上垂头丧气,万念俱灰,因此那个月他根本没有注意就过去了。今年五月情况就不同了。

            乔治知道,地球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要热烈庆祝奥林匹克节,年轻人都要参加比赛,显示各自的技能,争取在一个新星球上谋求工作。到处都将是一片节日气氛:大量的新闻报道,从宇宙空间到来的趾高气扬的招聘员,胜利的光荣,和失败后的安慰,说不足的热闹景象。

            有多少小说写的是这个主题啊!在他的整个童年时期,奥林匹克节活动每年给他带来多少狂喜和兴奋!他的多少计划——

            乔治·普拉登的话语声中流露出无限向往。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满腔热望。他说:“明天就是五月一号了!奥林匹克节!”

            这引起了他同奥曼尼的第一次争吵,使奥曼尼气愤地说出乔治所在的这一机构的真正名称。

            奥曼尼直勾勾地盯着乔治,清楚地说出那个名称:“低能儿收容所。”

            乔治·普拉登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低能儿!

            他极力不去想这个字的含义。他用平板的语调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这句话是他在一时冲动中说出来的。直到他说出来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

            奥曼尼本已看起书来,听到乔治的话又把头抬起来。“你说什么?”他问。

            乔治这时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他又狠狠地重复了一句:“我要离开这里。”

            “太滑稽了。坐下,乔治,你安静一点吧!”

            “不。我在这里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我告诉你。那位博士,安东奈利,不喜欢我。这些小官僚们就知道耍弄权势。你要是得罪了他们,他们就在一张硬纸卡上用铁笔一划,把你的生活毁掉。”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吗?”

            “不但犯了,而且我这回还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我要想办法找到安东奈利,逼着他说出真实情况来。”乔治呼呼地喘着气,感到自己身体发热了。奥林匹克节来了,他一定不能让它白白过去。如果再把这个日子放过去,那就等于彻底投降,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奥曼尼把腿撂下床,站起身来。他的身材将近六英尺高,从脸上的表情看,倒很象圣伯纳僧院里豢养的一只专门在雪地救人的大狗。他把一只胳臂搭在乔治的肩上说:“如果我伤害了你的感情——”

            乔治把这只胳臂甩下去:“你说的是你认为的真实的情况,我想要证明的是这情况并不真实。只不过如此而已。为什么我不走?门是开着的,没有上锁,没有人说过不许我离开。我一迈腿就出去了。”

            “好吧。可是你上哪儿去呢?”

            “到最近一处航空站。从那儿到最近一个奥林匹克竞赛会去。我有钱。”他把储存工资的敞口罐子拿出来。几枚硬币叮铃铃地滚落在地上。
            “大概够你一个星期的花销。以后呢?”

            “过了一个星期我的事就解决了。”

            “过一个星期你就会挟着尾巴爬回来,”奥曼尼的语气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再重新开始你已经开了个头儿的事。你是个疯子,乔治。”

            “刚才你用的词儿是低能儿。”

            “好了,我刚才那样说很对不起你。你别走,好吗?”

            “你想阻拦我吗?”

            奥曼尼咬紧自己的厚嘴唇,沉吟了一会才说:“我想我不会阻拦你。这是你自己的事。如果唯一能使你聪明起来的办法是向全世界宣战,碰了头破血流,才能回头,你就走吧。——好,你走吧。”

            乔治这时已经站在门边了,他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我走了——”他又走回来慢慢地拿起盥洗用具,“我拿几件随身用的东西,我希望你不会反对。”

            奥曼尼耸了耸肩膀。他已经又躺在床上看起书来了,脸上一副漠然的神情。

            乔治在门口又磨蹭了一会儿,可是奥曼尼并没有抬起头来。乔治咬了咬牙,把身一扭,就飞快地顺着空旷的走廊走进夜幕笼罩着的院子去。

            他本来认为在走出院子以前会被人拦住的。但是并没有人拦阻他。他在一家整夜营业的餐馆里打听好去航空站的方向。他想餐馆的经理可能会把警察叫来,但是这件事也并没有发生。他叫了一辆飞行车,坐着它到了机场,驾驶员并没有问他什么问题。

            但是他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好转。到了机场的时候,他简直烦得要死。他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是怎样一种情况,没想到自己被包围在各行各业的专门家的汪洋大海里。餐馆主人的名字写在一张塑料盘上,摆在收款纪录器上面:某某合格厨师。驾驶飞行汽车的人也挂着自己的执照:合格驾驶员。乔治感到自己的姓名前一无所有,仿佛赤身裸体没穿衣服一样,甚至有被剥掉皮的感觉。但是没有人同他找麻烦。没有人怀疑他审视他,或者要求他拿出职业证明来。

            乔治愤愤不平地想:淮能想象一个人居然会没有专门职业呢?

            他买了一张凌晨三时飞往旧金山的机票。天明以前,没有驶向任何一处比较大的奥林匹克中心的班机,而他却想尽可能把在飞机场等候的时候缩短。他蟋缩着身体坐在候机室里,等着警察来把他提走。但是警察并没有来。

            他在正午以前就到了旧金山;这座城市的一片喧嚣好像使他挨了一拳。这还是他到过的第一座大城市,此外,近一年半以来,他已经习惯于安宁、平静的气氛了。

            更糟糕的是,现在正是奥林匹克月。在他突然意识到,所有这些喧嚣,兴奋和混乱都来自这个节日时,他几乎暂时忘记了自己的险恶的处境。

            为了方便旅游的客人,机场上挂着无数揭示奥林匹克竞赛的招牌;每一块牌子前面都围着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