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那种比赛条件下,尤其又是在直道上,谁也不会突然减速。但大卫占据着车道,而且放慢了车速。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尤其是像他那样经验丰富的车手,而且当时的比赛条件以及所有那些水花使人根本无法计算车与车之间的距离。这种事故我后来又遇到过一次,结果撞到了佩德罗·德·拉·罗萨的车尾上,但这一次当我说你什么都看不见时,人们相信了我的话。”

        “我知道那很难理解,不过如果我向你解释一下,你也许能比较容易理解。如果雨下得太大,后视镜里一片模糊,尤其是在试车时,你有时会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如果我看不见跟在我后面的人,那么我知道他也无法看见我。但是,在试车时,你只是在试车,稍微加速一点,然后减速一点,然后你再测试一下刹车或者左右转动车身,检查一下方向盘。然后便是根据能见度来确定合适的速度,并且估算与前后两辆车之间的距离。找到恰当的平衡异常困难。你靠本能开车,总是希望得到最好的结果,同时还假定大家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

            两年后,一切都显示迈克尔有望获得2000年比利时大奖赛的冠军。由于腿伤问题,1999年赛季开始时他没有能参加比赛。但是,迈克尔现在自1995年以来第一次有了一辆能与任何竞争对手相提并论的赛车。整个赛季开始时的情况很好,但接着他连续三次不得不在比赛刚开始就立刻退出了比赛。争夺世界冠军之战又一次变成了公开较量。然后便是斯帕,观众们今天仍然津津乐道的一个时刻——米卡·哈基宁和他的迈凯轮-梅塞德斯车队出色的表现:他同时超过了舒马赫和宗塔。迈克尔和法拉利车队只好带着非常沮丧的心情离开了斯帕赛道。

            “米卡的那次超车真是了不起,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有足够的空间从我身旁挤过去。”由于哈基宁在比利时的这次出色表现,世界冠军的称号再一次似乎要离迈克尔而去。事情很明显,他必须在剩下的最后四场比赛中全部获胜。“我们在剩下的四场比赛中至少要胜三场,”让·托德说。

            这在当时完全是个不现实的目标,很可能会让大多数车手感到沮丧。但对迈克尔来说,它恰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动力。

          2000年10月8日,日本的铃鹿赛道,天色已晚,外面下着毛毛细雨,四周一片漆黑。各大报纸都在忙着最后确定“真相大白的时刻”的标题。当天下午,当地时间14点30分,迈克尔·舒马赫驾驶着他的法拉利车冲过了铃鹿赛道的终点线。他获得了胜利,他成了世界冠军。迈克尔获得了赛季最后四站比赛的全部胜利,成了21年来第一位为法拉利车队赢得世界冠军的车手。

            就在机械师们互相勾肩搭背、在颁奖台前欢呼雀跃时,他们在唱着:“只有穿黑衣服的人才不欢呼”——指与世界冠军失之交臂的迈凯轮-梅塞德斯车队。欣喜若狂的世界冠军在领奖台上与那些机械师们一起欢呼雀跃。

            围场中法拉利车队的检修站前,到处都是兴奋、激动的喧闹声,到处都是一片红颜色。大家支起了木桌子,并将其半藏在巨大的红色包装箱后。这些简单支起来的桌子为法拉利车队的宴会提供了场所。香槟、红葡萄酒、白葡萄酒、水、匹萨饼、意大利面食。所有的一切都是临时准备的,没有一样是预备好的——因为这会带来恶运。所有参赛车队的车库门口都堆起了更多的箱子,就像由红色、银色、蓝色、青绿色、黄色和绿色组成的巨大的色彩醒目的助视屏【助视屏:置于球场两端外、投手后的白色屏壁,以便于击球员看清投球的飞行线路。——译注】。这些箱子过一会儿将被用作座位,不过现在上面站满了摄影师、记者、摄像师和车迷,当然,其中还站着虎背熊腰的伊凡诺和萨尔瓦托里。

            伊凡诺和萨尔瓦托里是在同一个村子里一起长大的,而且一起在法拉利车队效力了多年。萨尔瓦托里厨艺超群,只是很少为人所知。迈克尔特别喜欢他做的香肠意大利杂酱面,每天早晨出发比赛前都要吃上一盘。伊凡诺的脸上时刻挂着笑容,也时刻将自己的未婚妻挂在嘴边上。他将在2000年赛季结束时结婚,并且为了自己的妻子放弃F1方程式的工作。这两个人偶尔也会摆出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完全可以出演某部黑手党电影中的保镖。他们现在便摆出了在这种场合中习惯的警惕表情。虎视眈眈。高度戒备!他们皱起的眉头足以向旁观者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到此为止,不能再向前一步。

            与此同时,围场中的喧闹声越来越响。技术部主任罗斯·布劳恩通常显得像是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拍死,这会儿正一面咧嘴笑着一面把一瓶香槟酒倒在他的明星车手的后背上。迈克尔则一面告饶一面扭着身子,但没有用,因为酒瓶被塞进了他身上的深蓝色套头毛衣中。这已经是被香槟浇湿的第三件毛衣了,而且是拉尔夫的,就连迈克尔现在穿着的运动裤也是拉尔夫的。他自己的衣服早已扔掉了——上面沾满了香槟、可乐、啤酒,再伴有芥末、奶油和番茄酱。

            迈克尔跑过去,扑到罗斯的背上,不过罗斯身材魁梧,浑身是劲,根本不在乎迈克尔。迈克尔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紧紧抱着他,差一点没让他喘上气来。摄影记者们正疯狂地尽量不错过任何一个镜头。F1方程式的技术王国里很少能见到这种欣喜若狂而又傻得可爱的场面。相机在咔嚓咔嚓地响着,伊凡诺和萨尔瓦托里挺起腰杆,摆出了一副更加吓人的神气。迈克尔开始渐入佳境,聚会使他显露出了他德国人的一面。他喜欢喝酒,喜欢唱歌,但也喜欢鼓动其他人。“真难相信,不过那些意大利人需要一点时间热热身,然后就会变得无拘无束,”他说,冲着周围的人群咧嘴一笑。结果,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被香槟浇了个透湿。

            罗斯第四次摘下眼镜,费劲地擦拭着。车队老板让·托德湿乎乎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头上,而迈克尔当时的机械师卢卡·巴尔德赛利干脆就没有头发——因为和人就世界冠军打赌而被剃掉了。他把一位空气动力学家拉到一张椅子上,而这张椅子在那天晚上还将目睹车队其他几个人被剃光头。迈克尔的妻子科琳娜已经完全记不清是谁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迈克尔当然亲吻了她,而且在他不知疲倦地欢庆时还不止一次地亲吻了她。

        在他赛车生涯中最关键的这个周末过后不久,迈克尔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2000年10月5日,星期四

            大家的问题无一例外总是:“紧张吗?”我从抵达日本那一刻起,就不断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最糟糕的是,我原本一点也不紧张。我独自一人时,完全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世界

        冠军的事。然而,正是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的问题使我不得不去考虑它,然后使我开始感到紧张。

            我们知道这将是关键的时刻,我至今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场比赛——事实上,法拉利车队实现冠军梦想的那个周末所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那无疑是个特别的周末,整个赛季中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周末,尽管所有车队都在竭力装出一副“这个周末很平常”的样子。你只能这样。我相信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站的比赛结束后,我回穆杰洛【穆杰洛:意大利小城。——译注】呆了整整两天,进行试车。那非常艰苦,不仅仅是因为时差的缘故,而且是因为我愿意做任何必须做的事,因为我决心一定要成为世界冠军。

            试车进展得非常顺利。我们甚至创下了穆杰洛的单圈最新记录,这给了我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因为我当然知道获胜的把握很大:总积分领先8分可不是让人轻视的。不过,如果我们就此认定已经获得了冠军,那我们也可能犯下最大的错误。米卡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站的经历就足以清楚地告诉我们,F1赛道上的千变万化只是瞬间的事。你永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认定自己一定会获胜。我有可能在离开日本时反而落后冠军2分。我必须以这种态度来对待比赛。我就是这样的人:开始时总是比较悲观。

            法拉利车队在霍肯海姆站的比赛一结束,我就和科琳娜一起飞到了亚洲,以便尽快适应时差和天气变化。我们先去了泰国的一家饭店,然后在星期三抵达铃鹿赛道。我们抵达那里时,仍然有足够的时间美美地睡个懒觉。在这个非同寻常的周末,我一定要保持状态。

            星期五

            我昨晚睡得非常糟糕,最多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大家都说这是因为冠军的缘故,但我不这么看。我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我满脑子尽在想着各种事情。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是由于倒时差引起的。我有很难适应的生物周期。然后,再加上其他众多因素——如从印第安纳波利斯飞回来,试车,在法拉利工厂的日子——这一切会使你失去生理上的平衡,造成你无法很好地睡眠。不过,我也知道自己有办法恢复正常。

            大家那天都在议论地震的事,这对我倒是件好事,因为大家终于换了个话题,不再是反复问我“你紧张吗?”我对地震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我在汽车里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科琳娜当时正在我第二次试车时走在车道旁,她说她也没有任何感觉,不过她说围场那里一定很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