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小女孩出落得有模有样,像个大女孩了,浑身洋溢着热情开朗的朝她扑来,一时间倒叫她傻了眼,分不出是谁家的傻孩子认错了妈。
好在她一双老眼还算灵光,没一锅铲劈下去,否则心疼的会是她。
「人家……很饿嘛!你瞧我可爱的苹果脸都凹陷下去了。」她边吃边说还不忘装可爱撒娇。
练就了快吃快吞的技巧,蓝喜儿从未被食物噎住,在海上航行时最怕大风大浪了,她不捉紧时间进食怕会没得吃,所以又快又狠毫不迟疑。
法国龙虾配鱼子酱是一餐,德国黑面包加生啤酒一样是一餐,有时啃啃中国冷馒头、喝着无味的开水照样过一餐,不挑食是她多年养成的好习惯。
因为她是个随性又散漫的人,不爱累积一堆财富在身边造成累赘,所以常常是阮囊羞涩、两袖清风,一个人来去不太需要用到钱。
即使她上网十分钟就能赚到上亿金钱。
不过她相当怕麻烦,钱多了反而是一种烦恼,平常花费并不凶,太多钱她会苦恼要怎么丢才丢得光,人无恒产才过得「轻」松。
其实她不穷,满地的财富只需要她弯下腰一捧,可惜她懒得要而已。
「是哦!我看再多养你几天,家里会出现一头猪。」连贪嘴的模样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没什么变。
被人形容成猪蓝喜儿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伸手要糖吃。「喉喉!我是猪,我是猪,快给我馊食吧!」
她学着猪叫,一副非常饥饿的模样。
「呵……你这孩子就是调皮,真叫人拿你没辙。」就像以前藏面包说是浣熊偷吃的。
明知道她在说谎和人闹着,但是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永远是无邪、天真,让人生不了她的气。
「因为我最爱糖婶了,你做的点心是天下最好吃的,害我想得每天都哭着入睡,看能不能梦到你来我梦中烤饼干。」吃得好饱,如果再来一块炖牛肉一定更好。
甜言蜜语是她的专长,不用涂糖照样甜入人家心坎底,晕开了一脸蜜意。
「妳喔!这张嘴巴就是爱哄人,瞧我都被你哄得晕头转向,忘了要煮道人参鸡。」刚好给喜小姐补一下。
「人参鸡?!」蓝喜儿两眼倏地发亮,馋相毕露。
她有多久没吃这种道地的中国食补,美国的速食品真的吃腻了,汉堡、炸鸡、可乐、甜甜圈哪是人吃的食物,没营养还容易发胖,根本是一种令人发福的阴谋,还是人参鸡来得有味道。
「口水擦擦别滴在桌上,等会我得在上头擀饺子皮,包某个小鬼头爱吃的高丽菜猪肉水饺。」她记得冰箱里还有半颗高丽菜……
咦!她好象太宠她了。
糖婶笑了笑佯装忙碌,没看到她用筷子偷夹了一块嫩牛肉往嘴里塞。
吃没吃相。
「唔!唔!我没……偷吃哦!我在帮糖婶试试肉熟了没。」呼!好烫。
说谎说得理直气壮大概只有她了。「肉若还没熟,你的嘴巴先烫熟了。」
「糖婶……」她是被逼的,谁叫她口水早流满一地。
身不由己嘛!
「别拍马屁了,准备回来住几天?」她好去打扫一下房间换新床单,太久没住人了。
「呜……糖婶不爱我了……哎呜!我被大黄蜂叮了。」她会肿上一个大包。
「少装哭了,是糖婶我的大勺子给你的教训,都几岁的人还不正经。」不再是纯真无知的小女孩了。
唉!岁月催人老,她脸上的皱纹是一年比一年多。
「我妈也常这样念我,说我老是不肯长大欺骗世人。」她的心智有在成长,可是天生的娃娃脸就怪不得她了。
这是老天的恩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她是幸运儿。
「翎小姐还好吧?老爷子真是狠心。」说不让女儿回岛就不让她回岛,固执地令人生气。
「妈她好得很,我魏叔叔很宝贝她,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怕她碎了,一有风呀雨的就赶紧为她披衣遮伞,根本没人格了。」
蓝喜儿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描述母亲的幸福,好象他们的恩爱超过地球标准,应该捉来解剖,看是不是被外星人强占了身体。
「过得好就好,我一直为她担心着……」糖婶偷偷的拭去泪,心头牵挂了二十年的巨石终于能放下。
当年她和老爷子一样舍不得小姐离开,可是看她意志消沉、老是为死去的情人伤心也不是办法,只好割心刨骨地忍受着不舍,希望她能重展欢颜。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不去追求幸福的人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所幸老天怜惜痴情儿女,派了位正直青年解救受困的灵魂,不再以泪洗面瞭望汪洋大海,寻找不可能出现的船只。
「糖婶,家里有香烛纸钱吗?」过得好也哭,真是感情太丰富了。
「想去祭拜妳外公?」是该去上上香,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她。
谢谢他把半座岛留给她。「迟了点,但是总是一份孝心。」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总是要失去后才知道时间不等人。
「你等等,我帮你准备些三牲四果……」
糖婶叨念着拉开冰箱门拿出鸡鸭。
嘴角微微勾起的蓝喜儿注视着她的背影,一种回家的感觉充斥她四肢,瞬间挤满空虚的心。
原来她要找的新天地一直在这里,那个让她流浪不止的原因。
家,在这里。
她出生的土地上。
一处迷离。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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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外公。
新坟的土早已风干,不到半年光景便长满杂草,野杜鹃的枝叶未曾修剪,几乎占据了半座坟头,遮盖住石碑上的名字。
容颜已老、眼神落寞,墓碑上的相片透露着沧桑,像在缅怀过去的繁华、安乐,感慨等不到他所想念的人儿再承欢膝下。
古老的墓园葬着无数蓝家人,一座、两座、三座……一代接着一代,直到人丁逐渐稀少,墓园也住满了一堆白骨。
站在坟前拈香的蓝喜儿并未流泪,她以感伤的眼神哀悼年老的亡者,祝福他在另一个世界能重拾欢笑,不必再为后代子孙烦心。
清风徐徐、白云悠悠。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从未有过的愧疚让她鼻酸了,要是早一点明白外公也是需要她的,也许她不会拖延至今才来看他。
断了线的风筝难寻回,花离了枝叶难生存,人若无了根只是一具空壳,游游荡荡没了自我。
离开太久人也会生疏,望着相片中的老人她说不出一句感性的话来,心口缺了一角好想哭,可是风吹干了她的伤悲。
没有笑语,没有问候,没有开心的拥抱,只有一块象征生命已逝的冰冷石头欢迎她。
「是谁的胡涂造就了悲剧,你相信一个家族的兴衰来自诅咒吗?」
我不信。她在心里告诉躺在地底的老人。
空气中有着凄凉,蓝家先人沉眠于此见证了历史,他们也不相信这座美丽小岛受到恶毒诅咒。
风很凉,令人昏昏欲睡。
没怎么休息的蓝喜儿只觉得疲惫,精神非常差的揉揉眼睛,她信步走出墓园未做告别,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会再来。
迎着碧蓝海洋,她走到小时候与母亲一起看海的小山坡席地而坐,翠绿的小草如以往一般包围着她,像个母亲守护心爱女儿般。
一阵清爽的花香环绕四周,催眠着沉重的眼皮快快盖下,不知不觉中她坠入无梦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