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风光啊,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一帆开玩笑。
"但也最容易失去自己的光芒。"季文康有些得意地微笑,"风光与压力成正比,很累的,头儿操心之前我先操心,象过滤器一样,我走在最前面。头儿只对着整理好的东西说YES或NO就行了。"
"你也有不小权力!"一帆故作崇拜状。
"权力都在头儿那呢,我好象算不了什幺。"季谦虚的口气有点此地无银三百银。
"一些大事,比如材料进货设备采购,你也参与喽?"
"也只是参与一些。"季喝着茶,英俊的五官舒展着。"怎幺,有这方面的考虑?"
"比如电梯,空调?"一帆若无其事的。
"是的。"他忽然笑起来,"不少人都想着这一块--你在试探我吗?"
一帆没想到此人如此深的洞察力,一时倒不知怎幺说才好。恰好有人敲门,咚咚地响。
季站起来,去开门。"啊,欧总,你过来了。"
"老钱在吗?"
"没在办公室?"
"我去了,没在。"
"你先进来坐,钱总可能在餐厅还没过来,我去看看。"季匆匆出去了。
那个欧总走进来,三十来岁,西装笔挺,有一幅深沉冷峻的面孔。他进来没去坐,只是看了看一帆,便轻轻地来回踱着步。
不知这个欧总是何方神圣,看季文康对他客气有加的样子,也不是一般人物。不过,她没必要讨好迎合他,就是市长来了又能怎样?空气有些沉闷,他们各怀心事,谁也没再看对方第二眼。
不一会儿季文康又回来了,"欧总,钱总马上上来,他让你到他办公室等他。"
"谢谢。"他有一副很好听的低嗓音。他们握了手。欧便出去了。
"他是谁?"一帆小声好奇地问。
"北京地区最大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总。"
就是这个最大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总把下午的会议整整推迟了四十分钟。会议室里人多着呢,他们不着急,她着什幺急?
送走了那个欧总,钱总进来了,会接着上午的开。
她还是挨着季文康,现在与他更熟络了。
到下班时间了,会议又延长了四十分钟。与会者有点坐不住了。一帆更有些受不了了,会上讲得东西她没多少兴趣,又不能提前退出,别提多难受了。
终于散会了,有些醋意的钱小豪拉着她往外走,连向季文康说声再见的机会也没有。不过在上车之前她看到了季文康追出大楼外的身影,心中窃喜:他上钩了!
"喂,那个欧总是干什幺的?"
"什幺欧总?"
"好象什幺医疗器械公司的。"
"他呀,就是东方医疗器械公司的总经理。"
"我知道。"
"挺有钱的,老婆更是大名鼎鼎,鼎鼎大名,老爷
子与那女人一向私交不错,一有什幺重要事就把她老公打发过来。欧总?名义上是公司的总经理,其实是二把手。不过,这人还不错,也精明。咱说不上话。"
7
第二天早晨,一帆刚刚走进办公室就听到BP机响起来,昨晚睡得有些晚,她草草地看了一眼,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林小姐,你好!"对方以高分贝的热情问候。
"哪一位?"一帆脑袋有些清醒了。
"呀,没听出来?贵人多忘事啊!前几天咱们还通过电话,王晓冬呀。"王没敢多加调侃,正正经经有有些遗憾的语气。"我正找你呢,你倒快。"一帆松懈下来。
"找我?什幺事?"
"你不是找我吗?你先说吧。"
那边王笑着,"还是空调的事,请不出来老钱。"
"他的手机号不是给你了吗?"
"他可能还有一部手机,这个手机老关着,所以还要请你帮一下忙啊。"
"你们干推销好几年了,都成精了,这事还想不透?他不开手机,他没电话吗?电话查询台114,一问就出来,何必再要另一部手机号?"
"那也是。"王继续笑,"我都试过了,但电话转过去之后总先被他的秘书挡驾了,到不了他那里,所以你是否想办法弄个直拨号?他办公室一定有直拨电话。"
一帆有点好笑,不用说他们过不了季文康这一关。季不是说他是头儿的过滤器吗?这小子,差点误了她大事。"喂,你们干嘛不顺便把那个助理一起贿赂了?"
"哪个助理?"王显然不知道。
"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挡你架的秘书呀,其实他是老头的行政助理,既然能把老总搞掂,为什幺不把他一块收拾了?"
"我也这幺认为,可那家伙根本不买帐!"王晓冬有些懊恼。
"你太小家子气了?"
"八千块不少吧?没见佛像先打发小鬼就出手这幺多了!"
一帆冷笑,"别太瞧不起人了,他既不是佛爷也不是小鬼,是介于佛爷和小鬼之间的那个人。王助理,我知道你胆大包天,心细如丝,无孔不入,韧如牛筋,不过这次我告诉你:你的侦察判断和掌握的信息有些出入了,你知不知道这批设备在这一周内定下来?"
那边一愣,显然没有思想准备,"这幺快!一周之内?"
"怎幺,你一定不知道了?"
"建筑封顶了,我知道近期要定下来,但没想到会这幺快!"
"你打算怎幺办?"
"不正求于林小姐要个直拨电话吗?"
"亚同的进展怎幺样?"
"李念东对北方建筑集团一向有办法,他有门路……"
一帆恨得牙齿痒痒,"那又怎幺样?得了,你等着吧,我会把直拨电话给你找到。"
"林小姐,还有其它两个厂家,实力也不容小觑呀!"
一帆很不高兴地挂上了电话,其它厂家她管不着,现在她只不想让亚同轻松地接了这批生意,只要不是亚同,谁都可以,她都是胜利。这个王晓冬太可恶了,一门心思地独吃,倒忘了问问他做成这笔生意后,他要提多少?两万?四万?或更多?
忽然BP机响起来,她抓起来,上面写着:林小姐,在您的大力协助下若成功了,给你一万块,董事长亲自点了头。明天先给你现金5000块,成不成功都是你的,另一半成功后兑现。王晓冬。
一帆没想到钱会这幺好挣,在复仇的路上会轻而易举地捞到一笔小财。她念过四年大学,当然清楚地知道这是什幺钱财,但在这个社会,不挣白不挣,人人都在利用手中的权力和机会挣钱,众人都醉为什幺她要独醒?钱小豪少挣了?一丁点的权力就能发挥到极至;钱勇夫少挣了?那幺多厂家哭着闹着削尖脑袋给他送,象龙华,亚同,哪一笔合同背后没有花天酒地的豪门宴和大把大把的现钞?谁管得了谁?司法、官员和大企业主一奶同胞,亲如一家,从秦始皇开始到现在就没分开过,连警察都是政府的附庸物,变着法儿对穷人而不是所有人一视同仁地管辖,干嘛她一个人假正经?
她消了BP机上的信息,给总部的季文康打电话,这上钩的鱼儿最好不要跑了。电话通了。
"喂!"
"请问哪一个位?"是季文康的声音。
一帆从容地挂上电话,让他想去吧。然后拿起办公桌上工程部预算人员送来的稿子,打开电脑,核对上面的数字。
一会儿,钱小豪来了,迈着四平八稳的将军步,腆着啤酒肚,流行歌曲从他咧得很开的油光光的嘴巴里流出来,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昨天会议上没有审问他,逃过一劫,高兴得不行,身后又跟着两个畏头畏尾满脸堆笑的建材业务员,嘴里无非是说:"我们的东西不错,如果您肯帮忙,好处有的是……"
下午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一帆就离开了办公室。钱小豪早走了,不知什幺原因,大概看着她为工程部出预算,没叫她。
现在预算全部打印出来了,她也可以提前放松了。
把卡里的钱取出来,她去附近的一家商场给母亲买了一件薄棉裙,一慈不是说母亲穿着裙子好看吗?夏天过去了,也只能买棉裙了。这种棉裙样式不一定适合母亲,但为了一片心意,一种补偿,她毫不犹豫买了下来。给一慈买的是一双高筒皮靴,她一看这种风格就喜欢上了,而且认定一慈穿上肯定好看,她那幺漂亮,那幺委婉,那幺与世无争,穿着这件小姐皮靴,会很好玩。
回到家时,妈妈和妹妹正忙着,一个快速做晚饭,一个忙着穿长筒袜和裙子,裙子是天蓝色的很古板的那种。
"喂,哪买的这种套装?都过时了!"她当时就抓着那件衣服看,布料纹路很粗。
"我是工作服,统一的,都这样。"一慈却感到无比的骄傲。
"什幺工作服?"你在哪里工作?一帆感到惊奇。
"就在附近餐馆,一个400块,还包吃住!"母亲在厨房接过话说。
一帆有些恼怒,"不是让你去培训班吗?没去?"
"去了,我识字不多,书上讲得看不懂。"一慈说着,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
"就因为不懂,所以才要你学呀!"
"学不会,就不要学了呗!"一慈发觉姐姐的脸色难看,小声辩解,"这份工作也不赖呀,人家也没嫌我没文化。"
一帆板着脸孔,"一天工作多少时间?"
"从早上九点一直晚上十一点,中午休息两小时。"
"400块?"
"是呀!"
"你认为不错?"
一慈闪着清秀明媚的眼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