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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她侧目看着他,觉得这人怎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刚才皎洁之笑引发心中微暖的好感荡然无存,霸道的人都这样,华夏本来也有小宇宙,可是到了他面前却如同小巫见了大巫。明明一张脸知柔知刚,明明一双眼知微知彰,却够不上君子格。后来想了想,是自己小人了,怎么就不待见他对她的好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别人对她热情一点,她就觉得是盗版。可是,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把正版销售权留给了谁。

            樊覆舟端了饮料过来坐到对面,把那杯香蕉奶茶摆到她面前。两个人默默的各喝各的。

            过了好久,他才打断沉默:“你仔细看合同了么?上面有一条写着本次约会费用应由甲方支付。”

            华夏才又把那张纸拿出来看,签的时候一直在埋怨关欣同学的狼心狗肺,根本什么都没注意,如果这是个终生卖身契她肯定也糊里糊涂的签了去。大致看了一遍,竟然真的有甲方支付这一条,她脑海里立即闪现出淘宝网上的“买家承担运费”,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正不知道说些什么,手机响起来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按了接听,是光协的干事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她看了看正低头研究茶水的樊覆舟,说:“没大事。”

            对方赶紧问:“有小事?”

            挺有八卦精神的嘛,她平静的回答:“什么事都没有。”

            这边挂上电话,那边樊覆舟的铃声响了起来,他嗯嗯啊啊了半天,她以为光协不仅关心女性还泛泛到了男人那里,职业媒婆啊。后来听到他说:“那好,我去接你,站着别动。”放下手机,跟她说:“我有点事,要走。”

            她点头:“好。”

            他却没即刻起身,坦诚的说:“一起走吧,我送你。”又补充道,“天黑了,不安全。”

            华夏笑:“我以为你又要说合同里面有写呢。”

            他也笑:“嗯,需要建议他们加上这一条。”

            气氛挺好,可惜接近了尾声。他没有问她的联系方式,没有问她的院系专业或者年龄年级,更加也没有说你欠我一次请客这样的常见后路台词。一路上不断有人打电话催他,华夏就随意挑了个路口跟他挥手,告别的有些匆忙。

            她回到寝室时关欣还没有回来,心里有一点干枯无处温润,给萧离为发了短信:光棍节快乐。

            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悻悻然爬到网上去写博客,妈妈我今天被人拍卖了。把内容简述了一遍,不忘加上对樊覆舟的印象描述:个子符合你的口味一八零以上的水准,手好像很大,一只手能拿下两个大号杯,你要知道那个杯子大如脸盆。脸很正,嗯,是比较帅的那种端正,具体的你也不要问,我没有太仔细观察,就记得眼睛长得还不赖,大眼放光芒的那种。另外,让我抓狂的是,他皮肤很好,象牙凝磁。妈妈你说,我的烦躁是不是有缘有故的,我从来不在意人家长得好看,可是我嫉妒谁谁皮肤好。她本来还想说,他跟离为穿一样的衣服,后来一想,不对,离为那件毛衣是粗线织的,可是樊覆舟的那件明显不是普通货色。

            妈妈看到那篇日志后,好像还很高兴,很快留言说:即便都是精彩的生活却只有放在青春才深刻,期待你的校园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妈妈欣赏你。另外,不许小心眼,皮肤好是天生的加保养的结果。

            华夏觉得有个能理解她的妈妈真好,她竟然都不觉得这是一件荒唐的事情,不像室友婷婷的妈妈,天天跟捉奸似的,只要打电话来婷婷不在寝室,就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大家还得小心翼翼的统一口供。

            直到她上床时才等到离为的短信:与傻妞同乐。

            她回:同乐你个头,你一定是独乐乐去了,那么久才露风声。

            他说:不是,我刚才在实验室手机没在身边。

            她故意问:躲雨?

            他说:是搞学习好不好。其实今天天气很好的,秋高气爽。

            如果他不提到天气,她都忘记他们之前在吵架了。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在QQ上聊着聊着就吵了起来,多么匪夷所思,她说给关欣听。关欣总结说:“只有熟悉到你们俩这种境界才能够因为一行字吵出如此高的水平。知足吧。”

            其实想曹操的时候,曹操一般也会到。关欣刚好从外面回来,立即冲进她们寝室关心华夏,一连串的疑问:“那人谁啊?叫什么?哪个系的?大几了?哪里人?你们去哪了?”

            华夏等她问完了,说:“他叫樊覆舟,是翻船的那个覆舟,汇报完了。”

            关欣还满面红光的等着,猛烈的摇着她肩膀:“就完了?”

            “嗯,还想怎么样啊,你个害死人不偿命的主。”

            “我还以为你们之前认识呢,看你们空中交流还以为暗通款曲很久了,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欲语还休。”

            寝室里的其余三人竖起耳朵听,后来干脆都集中到华夏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喝令华夏不能装睡不能顾左右言他,否则采取寝室极刑,就是五花大绑然后挠痒,于是她今晚的行径被抖了个底朝天。讨论到了后半夜集体结论是:值得关注。

            团结就是力量,用在哪里都一样。全寝室出动打听八卦,很快樊覆舟的身份便水落石出,就差生辰八字了。华夏虽然一直在说:“你们太十三点了吧,就算他现在站我对面我都肯定认不出来的。”可是心里却一一记得清楚,樊覆舟,经院统计专业,大四,保研,有过大把女友,现任这位是校乐队首席古筝。最后人家总结了一句话:“华夏,你好自为之。不过,我看好你哦。”

            她说:“看好什么啊,我像是挖墙角的人么?”心里却多少有点失落,是因为哪一句话呢,“有过大把女友”?看着真是不像过尽千帆的人,走在一起时完全搜刮不出谈资,十足新手嘛,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跟我说话啊。

            校园那般大要遇上一个人其实很难,之前的一年半都没擦过肩,之后的两年半大概仍旧会以陌生的姿态相安各隅。或者在路上认出了,微笑点头罢了,那张合同的有效期到当晚的十二点,而华夏在九点的时候就跳下了南瓜车,足见缘份之浅。所谓桃花案件在寝室热热闹闹的讨论了几天以后,渐渐淡却,一周不到就退出了八卦舞台。

            日子继续没有情绪少见新鲜的继续着,一如万年不变的马哲课。上课时老师又是一如既往的在讲台上啰里吧嗦,下面是永垂不朽的活死人坑,一个个以各种姿态睡到万劫不复。华夏也是听得昏昏沉沉频频看表,如果说上课是为了听出重点在书上划线的话,那么这一节课认真听下来一整章的内容连标点符号在内无一例外全部在线,这位老师的风格说得含蓄点叫做一个都不落下,说得直白点就是照书念。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邵安发来短信:盲着么?
            她冷汗,回:不盲,还能看得见。

            他问:那干嘛呢?

            她回:趴在桌子上跟猪聊天呢。

            他笑:我在上马哲课,很无趣。

            华夏忽然来了精神:我也在上马哲啊,你们讲到哪章了。

            他过了好久才回了一句:讲到好多章了。

            华夏无语:果然无趣。你刚才睡着了吧。

            他们保持了一贯的有话就说,没话找话说的短信风格,直到下课。

            华夏说:不聊了,下课了。

            他没有回复,等华夏出了教学楼,手机又振,是邵安来电。接起来问:“怎么了?”

            邵安极度的愤慨:“华夏,我今天记错课表了。”

            她问:“你怎么那么糊涂呢,本来是什么课?重要么?”

            邵安说:“本来没有课的。”

            华夏说:“那还好啊,那么沮丧干嘛。”

            邵安狠狠的叹了口气:“我应该是明天上马哲的,今天忍辱负重的上完明天还要来上,我能不沮丧么。”

            忍辱负重,这四个字真是贴切啊。华夏嘿嘿着:“你这成语用得真到位。”

            他不甘心的说:“那间教室一定有鬼,怎么能够一年到头这个时间全部是马哲啊。”

            华夏笑得直咬下唇,这个人除了数理化其余皆是一团糟。又随便聊了些有的没得,她说:“挂了吧,长途电话好贵的。”

            邵安似真似假的哀叹:“真贤惠,这年头只有你知道替我省钱了。”

            华夏摇头,直接按了挂断。他又打了来,“别生气哈。”

            “没生气,我这不是贤惠么。”

            邵安哈哈大笑,隔着无线电波映着她的眉开目展。

            第十章

            十二月的时候,天已经极冷了,寒冷的早晨一日赛过一日的考验着华夏的精神意志,她需要越来越多的爬出被窝的勇气。和南方潮湿的冬天相比,她更加喜欢北方的干冷,那种冷就冷得彻底的冬季是她心里最完美的季节,尽管树木会干枯河流会结冰,可是那样才是一年到头的休息,像是蓄势待发。况且能够遇见最美好不过的下雪天,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之后可以盼望燕归来,柳树回春。多么诗情画意,乱天真一把。

            大一刚来的时候,第一个冬天十分难熬,她趴在又潮又冷的被窝里委屈得想要哭泣,紧咬着牙关鼓励自己,大家都能忍我为什么不行,于是,生生挨过十八年来第一个没有暖气的冬天,从此对一切鲜事无所畏惧,大有拿破仑当年If  can  invade  Poland,  there  is  anything  I  cannot  do之势。却永远都忘不了,最冷的日子里在水房洗牛仔裤,一边唱着洗刷刷一边掉眼泪,双手冻得赤红,之后生出了人生第一颗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