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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罢了!”二爷大手一挥,茶博士唯唯诺诺地退了下来。茶博士态度微妙的转变更引起人们的猜疑:“连‘二地保’都让他三分,可见来头不小!”

            秋获后的村民家里多少有点剩粮可供消遣,何况细雨连绵,自然纷纷拥到酒肆茶馆寻欢作乐,《姜顺茶馆》地处十字街口闹市,人气最旺,人们惯进惯出,日当正午,先来的赌徒茶客因囊中渐次枯竭,怏怏离去,玩兴勃勃新客们又陆续进场,各处赌摊也先后更局。赢利丰盈的庄家们争先恐后地向二爷孝敬,还不住的向老头鞠躬示好。桌上那只古铜色的聚宝盆里铜钱在叮当声中不断增高。而不动声的二爷翘起二郎腿,对诸多的供奉都不屑一顾,那双突暴的牛眼掠过人头,注视着天井那边的妙龄歌女。她豆蔻年华,净白府绸紧裤,紫罗兰小锦袄,细腰粉颈,清纯秀丽,在瞎子父亲二胡伴奏下唱了越剧《楼台会》,嗓音甜美脆嫩,获得一阵阵喝彩。收场后携着父亲款款来到中堂,首先向老者鞠躬,尔后又向二爷道了万福。并把一大把铜钱丢进聚宝盆里,携着瞎父款款离去。

            “站住!”二爷见她回身,逐用纸扇托起美丽的下巴:“好一朵出水芙蓉!二爷让你摆了半天场,丢下几个小子儿就想搪塞过去么?”

            “二爷请自重!”姑娘用手拨开纸扇:“如今南疆赤地千里,饿殍遍野,豺狼横行,一般黎民衣不裹体,食不果腹,那有闲情余资买笑听唱的?我们虽蒙父老姐妹捧场,也仅养家糊口而已,如何拿得出个‘满意’来孝敬你老人家?”

            “好一张利牙巧嘴!”二爷望着井藻,优雅地摇着白折扇:“你不知道么?这阴阳街原是繁华富庶之地,人杰地灵,物流如潮。你那次摆场不是铜钱如雨。你瞒得住我,还能瞒得住我的耳目不成?没有我坐镇,你能挣钱?不缴保护费也行,但你必须陪爷睡上三夜,要不,你父女休想从这大门里出去!”

            “二爷,你没听过‘士可杀而不可辱’吗?我们也跑过三州六府,什么世面没见过?今儿路过借重宝地摆场卖唱也系可怜,袋里还留下吃饭住宿的钱也给你吧,权作买路钱!”说着一把扯下腰际的绣花袋,倒提一倾,叮叮当当滚下几十个铜元。

            “只有这么一点?”

            “没了!”

            “不行,再不拿出来老子要搜身了!”二爷见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连有的赌局都散了,跑过来凑夹哄,把整个中厅围得水泄不通。众人都为父女俩捏了把汗。二爷向来视村民为草芥,那里会把二个卖唱的放在眼里,而上座的老儿露出的一丝讥笑,却深深地剌痛了他,心想:“你敢小看我,我就要杀鸡给猴看!”他拉下长袍,旋成一束扔掉,露出密密麻麻的胸毛恶狠狠的对卖唱的小姑娘说:“我要当着大家的面,把你扒光!”

            “使不得,二爷,她欠多少保护费,我替她支垫。她还是一位姑娘哩!”茶博士看不过去上来讨饶。

            “去你妈的,老子说句算句,你给我滚开!”二爷一把把姜丁凌空提起,往天井一扔,还好人群躲避不及,接住了他,才没有伤。

            “你老……老人家高抬贵手,我女儿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你老宰相肚里好撑船,宽宏大量,饶恕她吧,她才十七岁嘿,我给你跪下了!”瞎老头当众扒在地上磕头,还摸摸索索地从腰里掏出仅有的一块大洋,用颤抖的双手托过头顶,不料愤怒已极的女儿一把夺过去揣在怀里:“万事总要讲个理儿,这银元是我父女用血汗换来的,凭什么要白送人家。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你就是坐地分赃的霸王,也只能分得一半。如今我们一天辛苦所获已全部归你了,你老人家尚嫌不足,这是什么规矩?”

            二爷被她一顿抢白,竟无话可回,恼羞成怒,心里打鼓:“如果我栽在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手里,日后在阴阳街还能立足么?”他露出狰狞的面貌:“这是我的地盘,我的话就是规矩,凡在我的地盘上,就要鸟过拔毛,人过放血。我姜维彪难道治不了你?”说着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箍住她的粉颈,一手撕衣,只听吱地一声,把她的锦缎小袄从领口撕到底,露出羊脂白玉般的酥胸,接着又把她内衣也撕开,连从未布于天日的少女双乳都裸露出来,姑娘急得脸色通红,本能地用双手护住隆起的胸部,那块沉甸甸的银元,咣当一声掉到地上,颠簸几下,轱辘辘地滚到老儿的脚下,二爷见钱眼开,急忙丢开姑娘,俯身去拣,却被老儿一脚踩住手腕,痛得他两眼直冒金星,拼力抽回,但却被钉死似的,动弹不得,二爷顿悟遇到了对手,但他怎能甘心栽在他的手下,急中生智,即刻腾出左手,从裹脚里拔出匕首,狠命地向老儿小腹扎去,岂料老儿早已防备,抬起一脚,把他踢出一丈多远,后勺脑碰在柱础上,那鲜血流满了一地,他却两眼圆睁,说不出话来,在场无不目瞪口呆,很久才回过神来,对这位武功盖世的长者佩服得五体投地,还不约而同地报以掌声。可很快从人群中挤出十个亲信打手,一边七手八脚地把已不省人事的头儿抬去抢救,一边指着老儿骂道:“你这个不知趣的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么?竟敢在这里撒泼,你等着,我们叫大爷来同你算账!”说罢哄哄闹闹地向外奔去。

            茶博士给他换了茶头,小声告诫:“老先生闯祸了,等一会大爷来了决不会与你甘休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在炉房里已捅开小门,你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出去!”

            “谢谢好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走必定会连累茶馆,殃及无故,请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主意!”

            卖唱的父女早已齐齐跪下磕头:“义士救人于水火,没齿不忘,请受我父女一拜!我父姓崔名知元,庐山桃花寨人,小女崔雨春,还请老先生留下尊姓大名日后也好图报!”

            “复姓司马名度字闲鹤,大丈夫原应取义立身,何言图报?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请速速离开为好!”

            父女俩千拜万谢后,挥泪而别。

            不久,大门又拥进一伙壮丁:“谁是司马度?”

            “敝人就是,有何见教?”

            “你务必跟我们走一遭,到时候就知道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司马度此去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第三回        司马度宗祠识大梁      姜文举酒楼追本源

            老头被一帮壮丁带进一处深宅大院。有位身穿长袍马褂,留着三绺长须,举止儒雅的乡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好大的胆,竟然敢于虎口拔牙,伤了保代副的胞弟。你还认得我么?”

            “啊!原来是文举!你还是把我押送到保代副家吧,我固然伤的是他的胞弟,这债只能同他之间了结。”

            “仁兄此话严重了。你为本地除害,乡民们连感谢都来不及么,怎么会让你吃眼前亏?我已明了事情的原委,在场的也有目共睹。但它的确有碍他做兄长的颜面,保代副怎肯与你善罢甘休?不过我已送去两百两纹银,替你摆平。这个保代副要想去掉一个‘代’字,还有求于我,他敢不买账?现在事情已过去,你漂泊了大半生,也该从江湖抽身,在寒舍盘桓几时,过几天清静的日子。”

            “诚谢!只是我生性犯贱,不胜清闲!”

            文举是族首姜闳济的名号,早年在九峰书院与司马度有过同窗之谊,司马度出生在武术世家,又好奇门遁甲,成了阴阳学家,游于名山大川。有说他在侍王李世贤手下当过教练,戒马倥偬十几年。天国失败后隐入江湖,其时樟勇携妻带子避乱到了江西玉山县。在三清山碧莲宫恰遇同党司马度,密友久别重缝,喜出望外。司马度一手一个抱起景花和景连仔细端详,见景连骨格匀称,五官清朗,天庭饱满,聪颖沉着,又得知待王之后,就有意留他习文练武,五年后才把他托人秘密送回阴阳街。景连虽身怀绝技,遵训不露,只有半夜身边无人时继续练习。因而他这段密史至今还鲜为人知。

            而闳济注重孔孟之道,同治年间乡试得中举人。得到姜樟勇的器重,推为族首。自秦汉以来,以血缘为纽带的氏族构成中国封建社会最广泛的社会基础。各氏族一般都以村姓为单元建祠堂堂会,如早期的阴阳街就有郑氏祠堂的《积善堂》;洪氏祠堂的《积德堂》;姜氏祠堂的《绩庆堂》。祠堂堂会由村姓推举,一般由为首、账房、堂事若干人组成,统称“会头”或“祠堂头首”。主要主持四时礼祀及族务。因此祠堂堂会是氏族权力的象征,集神权、政权和民权于一身,操有生杀大权,在氏族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闳济命人在后花园水榭设宴接风,两人正在开怀痛饮。不想司神锣的老噱头不顾护院的劝阻,风风火火地闯进内园,大大咧咧地只管说:“举子老爷,还有闲情惬意喝酒哩?祠堂里已吵翻了天。去年大旱,几乎整条阴阳街的人都到乌山顶黑龙潭接龙去了。那时,大伙指望接到龙神真身,普降喜雨,救济生灵。当下好几百人都趴在龙潭四周,跪啊,跪得双脚麻木,膝盖出血,连龙影儿都没有见着,却冒出一只独眼青蛙,只当成龙王的化身,一把抓住,装到蕈瓶里,好几百人那个高兴劲儿,冒着火辣辣的日头,疯狂般地冲下山来,沿途几十里所有的村庄提桶担水的往接龙队伍头上泼,说是龙爱戏水,见有人泼水就会留住,给他们降水;而阴阳街人不是傻蛋,兴师动众好不容易接来了真龙,被拦路打劫了去,那还了得么?于是全线出动,见水桶就砸个稀巴烂,见有人车水,就把水车敲碎,他们当然不干,说:‘龙神是你们接来的,有本事就从天上飞过去,不要经过我们村上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