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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姐说:“来事儿啦。”

            听罢此言,梁梦一就像开车的司机遇到了红灯一样,不得不立刻刹闸……

            在这之前,梁梦一只听说抽大烟是容易上瘾的,但他没试过;现在他算知道了,其实,去色情场所也是容易上瘾的,这个他倒是试过了,一试就迷上了。

            自这次郊县之行以后,那蓝梦夜总会,那夜总会里的那个“小姐”,那“小姐”漂亮的脸蛋儿,柔软的纤手,飘柔的秀发……她整个的音容笑貌,以及所有那天的情景,都时常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以前,他只听说过那种色情场所如何如何,但那只是听说,现在总算有了一点感性认识。那感觉真是难以言喻的,既有赏心悦目的美好感觉,又可以随便地去接近。而在日常生活当中,能够赏心悦目的人很多,却很难接近,或者根本就无法接近,至少在他梁梦一是这样的。只有在这种色情场所,只要你能够选择到赏心悦目的,也就同时选择了可以随便接近的。这就是色情场所的魅力所在。

            在与那个“小姐”共度的一段时光里,梁梦一忘掉了所有的烦恼,对他那颗苦闷的心灵,就像服了一剂良药一样。于是他就想,若是那天的情景能够再重演该有多好啊!他甚至还进一步想:那天他是和几个人一起去的,除了趁别人不在跟前的时候搞点摸摸索索的小动作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事情。假设那天是他一个人单独去的,和“小姐”单独开一个房间,钱给到位,门闩一插,或许真的可以想啥来啥呢!据说,在好多色情服务场所,都有那种所谓的“欲望终点”服务项目的,用“小姐”们的行话说,就是所谓的“做大活儿”。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很可耻的,但他的心里确实是有这种不可告人的欲望的。男人喜欢寻花问柳就像女人喜欢穿衣打扮一样,都是一种天性。

            在梁梦一的感觉里,那花花世界的大门只对他开了一道缝儿,他还没有真正走进里面去。但仅仅从这道缝儿里看到的就已经让他茅塞顿开、欣然惬意了,若是再走进门里面去那又将是怎样的感觉呢?他对那大门里面众多的未知事项充满了好奇和遐想。

            这以后,再经过那些夜总会、啤酒屋、练歌房之类的地方的时候,梁梦一总是心驰神往,恨不能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但一想到自己那干瘪的钱囊,他又不得不非常遗憾地走开。有几次,看着那招摇于门口的艳丽而撩人的“小姐”们,他真地迈不动步了,就像铁之于磁石那样被强有力地吸引住了。最后,他那一息尚存的理智总算战胜了本能的欲望,他终于拖着艰难的步子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当然,如果仅仅为了一次体验,偶尔在里面混一回,按照无兹市的行市,据说有个一百二百的也够了,他也不是真的就拿不出那个钱来。他怕的是“奶烙不贵卤子贵”,担心那种地方有可能暗藏陷阱,遭到敲诈,更怕被警察抓祝要是被警察抓住了,挨罚不说,弄不好连工作都有可能丢掉的。据说,有的个别警察甚至和“小姐”勾结在一起,拿“小姐”做诱饵,骗取罚款,中饱私囊。他不敢冒这个险。现在好多事情都是这样,虽然明令禁止,却又不能根本杜绝;既打击,又打击不力,松一阵,紧一阵,结果只是抓倒霉的。

            就在梁梦一这次郊县之行不久,市里某部门的一个科长,在啤酒屋里正和一个“小姐”鬼混呢,不料被两个警察当场抓住了。两个警察在一旁悄声合计之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按照治安处罚条例的规定,应该对你拘留十五天,或者进行劳教,同时并处五千块钱罚款。你看怎么办好?”那科长听罢,面无惧色,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五千块钱嘛,也别让两位白辛苦一回,我再多给你们两千块钱,算我谢两位的了!拘留和劳教就免了吧。”说罢,掏出手机,拨通手下的一个亲信,让他张罗七千块钱马上送来。果然,不一会儿工夫,那亲信就送来七千块钱。两个警察收了钱,客客气气地就把这个科长给放了。

            由这个例子,梁梦一想到:如果那被抓的是自己,他上哪儿弄这七千块钱去呀?没有钱,事情就不好办,那可就真的惨了。这年头,没有钱就得老老实实、消消停停地过太平日子,千万别惹事,惹了事就应付不起。

            为此,梁梦一感到很伤心。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太悲惨了:工作上没有成就,事业上没有造就,一败涂地,一筹莫展;想到色情场所消愁解闷,偷得片刻欢娱吧,又囊中羞涩,不敢轻举妄动。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梁梦一就在心里想:没有钱也就这样认了;若是哪一天自己也有钱了,别地先不说,一定要到色情场所好好潇洒一番,弥补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缺憾。

            如果说梁梦一的这一想法就像是一粒种子,那么,他现在真的有了钱了,就像种子植于土中,有了阳光和雨露,这粒种子就一定会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

        ·5·

          于兴亚  著

        五

            “杨师傅,我们屋的报纸拿走了吗?”

            早晨上班,经过收发室门前的时候,梁梦一朝正在里面摆弄报纸的老杨头儿问到。

            “还没呢,——给。”老杨头儿一面说,一面就把一份市报从收发室的小窗口递了出来。这是梁梦一他们科里唯一的一份报纸。

            为节省开支,单位的报纸订得很少,像省报、《参考消息》、《人民日报》等大报只有阅览室和几个局领导才有,其他科室就只有一份市报。

            梁梦一接过报纸,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随手翻看着。对市报上的内容表现出如此热情和关注,这在梁梦一还是第一次。

            这几天,梁梦一除了翻阅市报,也开始注意收看市台的“百姓故事”、“市井见闻”一类的节目。

            梁梦一所以倾注精力看这些报纸和电视节目,目的是想看看这些媒体上,是否有和那二十万块钱相关的消息。

            上班时间,梁梦一原本不爱这屋那屋地乱串的。一来他不是那种爱唠闲嗑儿的人,这方面他和言异群有点相似。二来他觉得自己岁数大了,也没能混出点名堂来,什么都不是,事事不如人,精神上就有点灰溜溜的,哪屋也不愿意去。但这几天他却有点一反常态,人们不时可在别的屋里看到他的身影。

            单位人浮于事,那点工作有两三个小时就能做完了,其余时间没事可做,大家就张三长李四短、天南地北地闲聊。在这个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城市里,有一点点新闻,不出两天,就能传播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梁梦一这屋那屋地走动,也是想在人们的闲谈中,听听是否有关于那二十万块钱的内容。

            梁梦一隔壁那屋是管后勤的侯明哲和做内保工作的艾侃两个人。这老侯五十多岁,身体微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艾侃也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身体略显瘦削,但精神矍铄,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两个人的共同之处,都是岁数偏大,社会经验丰富,人情世故知道得比较多,闲聊起来,天南地北,滔滔不绝。老侯长艾侃几岁,别人就给他们起外号,管老侯叫“大白话”,管艾侃叫“二白话”。但白话归白话,不该说的话他们绝不乱说。他们都是属于那种年岁已大,好时光好机会都已过去,只好一天天地混日子,却又精神超脱,自寻乐趣的老“油条”,都是闲话不说,废话不断,却又很有分寸的明白人。可是,闲话和废话怎么个界定法呢?这在汉语辞典里也难以区分清楚。按时下人们的理解,闲话应该是指那种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政治的、人际关系的麻烦的话;所谓废话呢是指那些不涉政治、不涉时局、不伤个人,无的放矢,却又能愉悦别人,也能愉悦自己的闲聊。总之,说闲话得罪人,说废话联系人。他们深得此中的奥妙,弄得领导同事,上上下下,嘻嘻哈哈,融洽得很。

            这天早晨,梁梦一一走进隔壁那屋,就见艾侃站在地中间,一面用手比划着,一面伸长了脖子问:“你们谁听说过前几天发生在向阳街附近的一件事?”

            艾侃这么一说不要紧,梁梦一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心想:是不是有关丢钱的事?不错,时间、地点都吻合的。只这么一想,一颗心就猛跳起来。

            见没人说什么,艾侃更加自鸣得意地说:“没人知道吧?”

            老侯放下水杯,手一摆,说道:“别卖关子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艾侃往老侯跟前凑了凑,手一伸,说:“想听吗?给一支烟。”

            “不想听。”老侯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故事得听,烟也得给。”艾侃说着便伸手去夺。

            没办法,老侯便一人一支地发了,大家都笑着点上了。只有梁梦一没有笑,他心里正在“打鼓”,哪里还笑得出来!

            艾侃吸了一口烟,接着讲道:“话说这天晚上十二点多——就是后半夜吧,有个蹬三轮车的,还在街上遛,就见一个女的过来说要坐车……”

            艾侃刚讲了这么两句,老侯就插话道:“深更半夜,一男一女,有戏。”

            “没出息,你就能往那事上想。”艾侃接茬儿说:“蹬车的问那女的到哪儿?那女的只说让他一直往前走,到地方就告诉他。像这样告诉地方的,蹬车的也遇到过不少,也并没在意。半道上闲唠嗑儿,那女的很气愤地说,现在楼房建得太多了,又不好好规划,把她家的房子都挡了光……她说她家住的是红色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