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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在这余音之外,他还能听到人群里的议论声——

            “怎么的啦?”这是刚到跟前的看客好奇地问询。

            “打架了呗。”这是知情者在做义务讲解员。

            “为啥打起来的?”

            “第三者插足。”

            “看样子打得不轻埃”

            “活该,玩人家的老婆就该打。”

            梁梦一不敢往人群里面看,怕看到熟人难为情。

            他的腿也被踢伤了。他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出包围的人群,来到路边。他想打个出租车,赶快逃离这令他难堪的境地。他连着向两个出租车招手示意。司机们见他这副狼狈而又恐怖的模样,没有人肯停下来。

            他平时总爱步行,这下倒好,想要打车都没人拉了。没办法,他只好一瘸一拐地走着。他先奔一个社区医院而去。在那里,把身上擦破的地方用酒精棉擦了擦,贴上药布,又打了一针血清。然后就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妻子温惠贤一见他这副模样,吓坏了。忙用手轻抚他脸上和腿上的伤处,查看一番之后,伤心叹气地问道:“哎呀,这是让谁打成这样的?”

            梁梦一只说不知道,说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两个人。妻子说:“那两个人呢?”

            梁梦一说人早都跑了。

            妻子用怀疑的口气说:“不认不识的怎么会打你呢?准是你得罪了什么人了。”

            梁梦一说他没有得罪什么人。他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早已清楚,准是余爱梅的丈夫王文成那小子找人干的。

            梁梦一猜的一点都没错。就在这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在距梁梦一单位门口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出租车,车里面坐着四个人,一个是余爱梅的丈夫王文成,一个是王文成的弟弟王武成,另两个人就是在王文成家里参与密谋殴打梁梦一的那两个小子。在梁梦一走出单位大门口的时候,王文成就在车里给那两个小子指点道:“就是那个人,他就是梁梦一。”确认之后,王武成告诉出租车保持距离,缓缓地跟着。跟了一段之后,王武成觉得可以下手了,便告诉出租车等在路边,随后朝那两个小子手一摆,两个小子就下了车,直奔梁梦一而去……把梁梦一毒打一顿之后,听到警车响,两个小子就跑上等在路边的出租车,车门一关,几个人就跑了。

            梁梦一知道是什么人打他的,可他却不能对妻子说,也不能对任何人说。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吃个哑巴亏。

            梁梦一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没法上班,次日早晨就给单位主管局长打了电话,说自己身体不大舒服,要在家里休息几天。

            就在梁梦一在家里休息这天,也就是挨打的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单位同事发现大门口的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用打印机打着两行寸许的大字,写的是:“梁梦一勾引良家妇女,是个好色之徒。”

            白纸黑字,赫然醒目。单位同事谁走到大门口那儿都要停下来,好奇地围着看一会儿。街上的行人,有的也在驻足观看。很快,大门口那儿就聚集了很多人。人们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议论纷纷。

            余爱梅没想到事情会与她有关系,也挤进人群里,要看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晕过去,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满脸通红。她真想一把将那张纸扯下来,但她又不能那样做,也不敢那样做。那样的话,就是不打自招,就等于承认她就是那个“良家妇女”了。

            事不关己,谁都不怕看热闹,谁都不怕热闹大。没有谁想到要把那张纸扯下来。直到纪副局长上班来的时候,看过纸上的内容,考虑到对单位影响不好,这才命人把它扯了下来。

            薄薄一张纸,寥寥十几个字,顿时使得全局上下一片哗然。

            那些目光敏锐,明察秋毫,洞察一切,私底下又爱议论别人是是非非的人们,对梁梦一和余爱梅的关系早有察觉,早有议论,觉得事情迟早是会败露的,对小字报的出现并不觉得太意外。在知情者当中,当然是张重臣对事情最清楚不过的了。而那些平时不善观察,对别人的是是非非不怎么在意,或者信息不怎么灵通的人们,咋一看到这张小字报,则感到非常的震惊和意外。比如言异群,看到小字报之后,就好奇地睁大一双疑惑的眼睛问这个问那个——“哎,那里面说的‘良家妇女’是谁呀?”对言异群提出的问题,不知情的当然只有摇头,知情的也只是笑而不答。

            不管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人们都普遍认为小字报乃是那个所谓“良家妇女”的丈夫所为,因为那段话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情敌的仇恨和对“良家妇女”名誉的保护,只有作丈夫的才最应该有这种感情和用心。

            人们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窃窃私语,所谈论的都是同一个话题。从人们异样的表情当中可以看出心态的不同。有的喜笑颜开,那是对梁梦一的艳事心怀忌妒,幸灾乐祸的;有的一脸狐疑,那是不知详情的人猜测种种;有的啧嘴摇头,那是富有同情心的人对当事者的窘况感到遗憾,对那“良家妇女”更是深表惋惜。

            在别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余爱梅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坐卧不宁,心中又羞又恨。羞的是她估计别人已经猜出那被勾引的“良家妇女”就是她自己,恨的是梁梦一不该引诱她到他那个“水晶宫”里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同时也恨自己贪图小便宜,没能把握好自己,更恨自己的丈夫出手太狠,在毁掉梁梦一的同时也把她给坑了。

            看着对面梁梦一的空座位,她恨不得找上他家去,当面骂他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这能全怪人家吗?人家也没强迫你,还不是你自己愿意吗?她又想回到家里和丈夫大闹一常可是再一想,自己能闹得出吗?你自己在外面和别人好,给人家戴了绿帽子,还不准人家找机会出口气吗?想来想去,她觉得谁也怪不得,要怪只能怪自己。

            她不敢出屋,害怕见人,不知道今后将以何颜面面对单位的同事。

            与此同时,在梁梦一妻子温惠贤的单位大门口也贴了一张小字报,上面写的是:“温惠贤的丈夫梁梦一,勾引良家妇女,是个好色之徒。”

            温惠贤看到这张小字报的时候,连羞带气,差点背过气去。这张纸虽然被她扯了下来,但事情却早已在厂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她实在无法在单位呆下去了,和领导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请假回了家。

            一进家门,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嘤嘤地哭了起来。梁梦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她到底怎么了。这一问,她腾地就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梁梦一,愤愤地嚷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叫我今后怎么有脸见人?我说你为什么挨打呢,现在算是明白了。活该,怎么没打死你呢。”说完又哭了起来。

            梁梦一听了原委,心想,这下算是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此时,温惠贤还在心存侥幸,她希望听到梁梦一为自己辩解,希望小字报上说的并非事实,希望那是别人有意的造谣诽谤。可是,梁梦一却是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

            无声就是默认。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温惠贤再不抱什么幻想了。

            看着梁梦一死狗似的躺在那儿,温惠贤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掐下去。

            此时,梁梦一更是又羞又恨。羞的是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让她蒙受耻辱和痛苦,无法见人;恨的是自己竟然如此堕落,先前找“小姐”得了性病就已经够可耻的了,现在又勾引人家良家妇女,弄得身败名裂,今后该怎么办呢?同时也觉得愧对余爱梅,他无法想象她现在将陷入怎样的难堪境地?她的丈夫会怎样难为她呢?他不敢再想下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在妻子掐住他脖子的时候,梁梦一就在心里说:好吧,掐吧,你有权力掐,你应该掐!掐吧,往死里掐,你若是觉得掐死我就能让你出一口气的话,那么你就掐死我好了。掐死了,对我也是一种解脱……

            梁梦一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就一动不动,任凭妻子狠命地掐下去。

            此时,温惠贤的心理就和打孩子的心理差不多。只要梁梦一求个饶,或者躲闪一下,哪怕有个恼怒反抗的表示,她就会住手的。可梁梦一偏偏就那么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死人似的躺在那里,她想住手也停不下来。她越掐越气,越气越掐。直掐到有半分钟的时候,只见梁梦一脸憋得通红,脖子青筋鼓凸。

            温惠贤终于不忍心了,她放了手。

            梁梦一脖子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红红的手樱他缓过气来,喀喀地咳着。温惠贤看他这副模样,又气愤又心疼,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天晚上,妻子离梁梦一远远地睡在沙发上,连衣服都没有脱。梁梦一说要自己到沙发上去,让她回到床上来,可妻子没理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和衣过了一夜。这一夜,她不住地暗泣,隔一会儿,就要去厕所擦一回鼻涕。他想劝劝她,可话到嘴边却不敢开口。她一宿没睡觉,梁梦一也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她两眼红肿地起来,连饭也没做,给孩子拿了两块钱,让他自己到街上去吃点什么。嘱咐孩子,放学后别回家了,到姥姥家去。孩子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妈妈受委屈的样子,就对爸爸不满,临出门时,回过头来似怨似恨地瞪了梁梦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