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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唐国风开放,女子出门时极为正常的,何况如今女皇执政,女子的地位也有所提高,因此不像宋朝女子般循规蹈矩,而且衣着更是大胆暴露。此时以胖为美,街上女子无不坦胸露背,衣着最时尚的宫装,色彩鲜艳,飘逸飞扬。而长发绾成高髻,或是牡丹,或是凤簪,点缀得更加赏心悦目。尤其是往来女子中十有八九的额上都点有梅花妆,更显得娇艳妩媚。

            她是现代女孩,什么奇装异服,古怪装饰没见过,可是,对于眼前的景致还是惊呆了。不禁愈加佩服起武则天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带领着这个时代的发展呢?千古一帝,唯一的女皇,拥有多大的胸襟气魄包容天下,恩威并施呢?古今女子夺权并不罕有,但真正登上九五之尊,俯瞰天下的,却只有她一人。历史的评价有好有坏,但抹杀不掉她一生的政绩,挥不去她这一生的传说。可回头想来,她这一路上的曲折坎坷,堆积如山的尸骨,牺牲了亲情友情和爱情,这样的代价换回了一个“孤家寡人”的至高地位,值得吗?野心、欲望、猜疑、杀戮、虚伪、孤独,不会让她迷失自我么?

            敏盯着来往的女子,心中却思绪万千。已有女子发现了她的“色相”,竟不觉得羞涩,更加搔首弄姿,以博得她的注意,唐代女子的大胆可见一斑。敏却浑然不觉,兀自出神。张博物已经受不住了,拽着敏就往前走,边走边道:“敏之啊,你魂游也要挑地方,这样会惹麻烦的。”

            敏回过神来,奇怪的看着他。不看还好,差点让她这个“假小子”喷鼻血。赶紧转过头,却已弄了个大红脸,跟着他往小胡同里钻。终于,远离了纷乱,敏才抬起头来,呵呵傻笑,“真是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张博物看着那张红红的苹果脸,眼中的尴尬,渐渐转为了然和柔和,只是看着她。

            两人走到一家胡肆门口,悠扬的异族乐曲回响于整个街道,曲子似乎是琵琶独奏,乐曲平淡,因此街道的人并没几人真正在听,忙着自己的营生。敏却驻足倾听,虽然只是一首琵琶曲,既没曲词,又无伴奏,显得极为单调。可敏却深深被吸引住了。温婉的曲子死在所说两小无猜,平淡中的温暖、喜悦,掩藏着的爱恋、倾慕,随着岁月的堆叠越加深刻。婉转的曲调征服了她的心,几个滑音,乐曲急转直下,似是女子被迫的离开男子,瞬间萦绕着感伤、与绝望。

            敏猛地抬头看向胡肆中犹抱琵琶的胡姬,那胡姬也抬头看她,两人眼神交汇的一霎那,胡姬一怔,手停了下来,缓缓起身走向敏。

            胡姬身材高挑窈窕,一身火红衣裳,灿烂夺目,一条红色的丝巾遮住鼻口。她的眉浓而弯,眼若丹凤,闪着耀人的光采。秀发微卷,披在脑后,虽看不清容貌,但那样勾魂的眼睛和红纱遮面,更是朦胧而美。她手中仍抱着琵琶,眼中闪着疑惑,看向敏的眼神有着探索。

            而敏却沉浸在那曲子中,静静地看着她走来。

            胡姬站在胡肆门口,打量着这个秀气的男孩。他的容貌并不出色,穿着下人的粗布麻衣,却透着与众不同,那双眼睛直接却不锐利,坦白却不放纵,而正是这双眼睛让她震撼。他似乎还是个孩子,浑身散发着生气,似乎春雨般滋润着万物,充满生机与活力。不大的眼睛却盛着所有的情绪。刚才那不经意的一眼,满是怜惜和心疼。可他只是个孩子,又懂得什么呢?她的这首曲子,无人问津,或是觉得平淡无奇,只有他,能够听出她曲中的意境,竟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真是奇了?

            敏看她眼中的不信,暗嘲自己自不量力。阶级社会分着三六九等的,而自己无论是衣服、样貌,恐怕是最下等的吧。自嘲的笑笑,拽着张博物的衣袖就要走,嘴里却哼起曲来,声音不大,却能让人听见。

            胡姬愣住了,抱着琵琶,追了过去,轻轻呼唤。“两位公子请留步!”

            敏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她,语气酸酸的道:“姐姐的曲子很好听。”

            胡姬正视着敏坦率的眼神,暗责自己的失礼,轻声道歉:“多有失礼,还望见谅。不敢请教,公子刚才哼的那首曲,是——”

            敏知道她的急迫,因为刚才她哼的是经典韩剧《冬日恋歌》的主题曲,那个让人从心底悲伤起来的曲调,而敏却喜欢由女子十二乐坊改编过的,由琵琶、古筝、笛子、还有二胡弹奏的,但最勾人心魂的却是开头那段琵琶独奏。想了想还是中文版的歌名最贴切,轻声道:“从开始到现在。”

            胡姬浑身一颤,喃喃:“从开始到现在?从开始——到——现在——开始似从未开始,现在却是物是人非。”

            敏这才看出她的心意,原来刚才那首曲子是她自己的写照,两小无猜的情谊,温暖而甜蜜,可为什么会分开呢?透着无尽的绝望和悲哀,难道像维珍和俊尚那样一生一死?

            胡姬抬眼看向她,似乎感受到她的想法,蹙眉想了想,才道:“天上人间,永不相见。”

            敏心猛地一揪,刚才的不悦全被悲伤冲散了,竟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不起,我太无礼了,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女子低头轻笑,抬头时眼中的悲伤已无,只是淡淡的自哀。“公子说哪里话,是灼华无礼在先,公子若不弃,请到内室喝杯茶,愿与公子畅谈。”

            敏很内疚,下意识地摇头,扭头看看博物,博物却若有所思,根本没注意到她。

            灼华却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昔日伯牙子期,以曲会友,今日灼华愿效仿先人,与‘公子’一叙。”灼华加重“公子”二字,她本就觉得她秀气的不像男子,现在握着她的手,虽然有些粗糙,却小巧纤细,绝非男子之手,又细细打量她,瓜子脸,小鼻小口,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采,虽称不上美,却是灵气逼人。心下了然,更是握着她的手,径直往里走。

            敏听出她的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她,扭头对博物说:“张大哥,要不然我在这里等你吧。我的身份卑贱,去了怕是给你丢人。”

            张博物回过神来,忙道:“敏之,你这说的哪里话,我跟你贫贱之交,哪里在乎身份。何况张某也是贫贱之身。不过,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不打扰你们才是。那我一会儿来找你吧。”

            敏点点头,未及开口就被灼华拉进了胡肆。胡肆设计得很有民族风情,有羊头骨,兽皮,胡桌胡椅,屋子南面有一个一尺来高的台子,后面画着蓝天白云和无边无际的草原,像是舞台。

            灼华拉着敏穿过胡肆,进了后院,几个胡姬正在排练舞蹈,见灼华带着两个男人进来,居然还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停下了舞步,小声议论着。灼华哼了一声。“咬什么耳朵,不用练习么?”胡姬不敢怠慢,又舞动了起来。

            灼华推开门,引两人进去,屋中桌上台上,整齐的摆满了放着各种乐器,都是敏从未见过的,目不转睛的看着。

            灼华亲手泡了茶,见敏仍在东看西看,笑道;“它们在那跑不掉的,一会儿我给你弹奏,先喝喝我家乡的香茶吧!”

            敏坐了下来,这才闻到那不一样的清香,端起杯子在鼻端闻了闻,只喝了一小口,慢慢的品着,才咽了下去,只觉得满口清香。“哇,姐姐这是什么茶,这么香?我从来都没喝过呢!”

            灼华笑了起来,“这是西域的草茶,中原是没有的。只是我从小就喝惯了,所以才带了来,你喜欢我可以给你一些。”

            敏放下茶杯,又看了看屋中的乐器,才道:“我平日不喝茶的,姐姐不用费心了。姐姐以心相交,我自然同样对姐姐。刚才那首曲子,我没有哼完,现在给姐姐哼完,当是回敬了。”说完看着灼华,轻轻地哼了起来。

            灼华侧耳倾听,听到高潮处,那大大的眼中已噙满泪水,缓缓低下头,泪水落在火红的纱裙上,慢慢晕开,仿佛是盛开的桃花。

            敏一直看着灼华,知道心伤的人听这首曲子时,会触动心上最柔软的心弦。维珍用了十年的时间都没有忘掉俊尚,初恋是最难忘怀的,即使岁月流逝,也会刻在心底。“姐姐,过去的已然过去,前面的路依然很长,珍贵的回忆可以记住一辈子,但快乐的生活还是要自己创造的。我记得有人说过,‘只要记得,就不会离开。’我想他会希望姐姐过得幸福的。这首曲子只是用来回忆,却不能用来生活。”

            灼华依然低着头,轻轻地道:“这首曲子我很喜欢。”抬起头来,真诚地看着敏,“谢谢你。我的名字叫灼华,未请教——”

            敏微微笑道:“我叫慕容敏。姐姐人如其名,似‘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只愿姐姐‘之于子归,宜其室家’。”

            灼华神往的遥想当年,缓缓摇头。“这个名字是他见我站在桃花树下,随意取得,他没有什么用意,我却很喜欢。”她突然敛了神色,问道:“这首曲子是你做的吗?”

            敏抓抓头,尴尬的说:“我虽然粗通乐理,学过一阵子竖笛,可这作曲还是不行的。这曲子是我听人家弹奏过,记得曲调而已。姐姐才是真正的高手,化情入曲,曲随心动。”敏知道灼华看出她女扮男装,也不再掩饰,只将灼华当成一个姐姐,拉着灼华的衣袖撒起娇来。

            灼华已来京城几年,虽然小有名气,但究竟是异族,是最卑贱的女子。而面前这个小姑娘,虽然穿着下人服饰,可她的言谈举止却不简单,绝对不是一般人。而她眉目间没有一丝不屑,反倒真将她当作大姐姐,那样明媚的笑容,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