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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上官婉儿很激动,泪光在眼中闪烁,却没有掉下来。

            敏看着她,竟觉得感同身受,从围挡上跳了下来,却又没有胆量走过去。今天的上官婉儿是怎么了,平时的骄傲、高贵,此时已荡然无存,现在只是一个受伤的小女人。

            上官婉儿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她,似乎已经陷入当日的回忆之中。“可是,小宫女瞬间清醒过来,他在气她、恨她,小宫女当时真的想一死了之,死在他手上小宫女也无憾了。小宫女挡在皇上身前,只想他一剑就刺死她。他愣了一下,调转剑锋,越过小宫女刺向皇上。突然,一柄长剑隔开他的剑,与他打将起来。小宫女认出来,那是玄霜,玄霜招招不留情面,却又不想伤他性命。小宫女站在一旁,心悬着他,生怕玄霜会伤到他,也怕皇上叫禁军围捕于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皇上竟开头道,‘李逸,霜儿,你们暂且住手。’小宫女登时喜出望外,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像到他的面前。可是,小宫女刚走了几步,他竟喝道:‘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婉儿,你我已不是同路之人,你好自为之。’小宫女只觉得一记闷雷打在身上,万念俱灰。玄霜低低的斥道:‘李逸,你这是何苦?’李逸惨然一笑,对玄霜说:‘你我各为其主,不必多言。你多次相救之恩,李逸永感于心,恐今生无以为报,只盼来世——’他竟与玄霜定下了来世之约,而小宫女呢?他却从未想到过她吧?”

            敏怜悯的看着她,“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已不知说什么了,只是站在那儿,夜风吹起她的衣袍,如果风真能将所有伤心吹去,那该有多好!

            上官婉儿往城墙边走去,遥望着远处的骊山,泪水瞬间滑落,悠悠地道:“那是秦朝始皇帝修建阿房宫的骊山,‘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就在那儿,却被西楚霸王付之一炬,一个王朝就这样结束了。而他,就从骊山上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敏一惊,顺着上官婉儿的眼光看过去,就似真有人要跳下去一般。可是天色太黑,根本就看不清楚。如果按徐敬业起兵的时间推算,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而上官婉儿的这件心事已埋在心底这么久了,今日不知道触动了什么,竟让她将预备藏在心底的事说了出来。

            敏上前握住她的手,只是诚恳的看着她,却不说话。

            上官婉儿垂下眼睑,长长呼出口气,缓缓抬眼,看着敏,轻声道:“你知道吗,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就像是有魔力的珠子,让人一点一点陷下去,你的眼中总是能看到真诚,让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你。自从玄霜离开后,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说过话了,她就有那种让人信任的魔力,即使你是她的敌人。”

            敏缓缓抬手摸了下眼睛,自己从不知道的。只是她已最诚挚的心,去待人接物,只是这样而已。对于真心对她的人,她可以两肋插刀,但对于亏大她的人,她不会睁眼看一眼的。虽然她与上官婉儿并不熟识,平时很少言语,只是从了解到的历史对她有初步的评价而已,何况她们相差二十岁,如果在现代,她们之间是有代沟的。而今天,她俩竟以同一个原因站在这里,真是奇怪呢!

            上官婉儿轻轻的抚着她的发,温柔的竟像一个母亲在照顾自己的孩子,眼中鲜有的慈爱洋溢,柔声道:“你我虽以姐妹相称,但是我的年纪足以做你的母亲。我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同你说话,人生在世,只不过短短数十寒暑,今日不知明日何处去,太过于执着未必是好事。人,要为自己而活,不要因为他人而打乱前进的步伐。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既然不能走进他的步调中,那只有走好自己的路,两人都安乐。相忘于江湖远比顾影自怜要好。”

            敏岂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中一酸,哽咽地道:“相忘于江湖,谈何容易?您真的忘了吗?如果您真的忘了,就不会给我讲这个故事了。”

            上官婉儿摇摇头,看向黑暗中模糊的骊山,嘴角带着醉人的微笑,道:“小宫女从来没有忘记。这是小宫女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小宫女一辈子都不会忘。可是,你要活下去,就要学会‘忘’。只有学会了忘,你才能继续走下去,敏儿,你的路还很长,不要在这停滞不前,忘记了,前面就是海阔天空。”

            敏明白这个“忘”字代表着什么。该结束就该有个了断,挥剑断情,割袍断义,从此俩俩相忘,自己必须勇敢地站起来,前面的路还很难走。自己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中,一味的逃避是不行的,  该是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这次她要积极地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会再让任何人干预。

            只是今晚再让她哀悼自己的初恋吧,双手拢在嘴边,向远处的骊山大声的叫喊,她的声音在城墙上回想,合着呼呼的风声,喊到眼泪从眼中夺眶而出,喊到脚软,跪倒在地上,扶着围挡,大脑缺氧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肺里没气了吧,肩膀抽动得这么厉害;喊得太大声了吧,心脏好痛,痛得让人窒息。

            这是情泪吗?就让它放肆得流一次吧!过去的一点一滴,永远珍藏在心中,甜的、苦的,酸的、辣的,喜悦的、悲伤的、痛苦的,统统记在心底,这是她成长的凭证,一丝一毫,都是弥足珍贵的,她会凭借这些成长起来,她要长大,她要承担所有的一切。如果注定留在这儿,她一定要活得轰轰烈烈,活得精彩,弃她而去的,就让她去吧,她要掌握住明天,她的未来。

            “吴名,再见了,谢谢你!”敏捂着脸,再让她软弱一次。“我不后悔,永不后悔!”缓缓站起,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我要变回原来的我,勇往直前的敏敏,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敏敏,流血不流泪的敏敏。”

            脸上渐渐湿了,敏抬头看天,下雨了,憋闷了几天,终于下雨了。敏张开双臂,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接受着雨的洗礼,冲刷掉过往的一切,明天是新的一天,一切从头开始——

            相见

            长安三年六月,甘肃宁州连日大雨,山水暴涨,淹没两千余家民居,上千人溺死。女皇下令赈济,发放米两,但长安百业如常,一派升平景象。

            七月,突骑施酋长乌质勒进攻西突厥,攻陷碎叶,西突厥可汗斛瑟罗入朝避难,不敢还。女皇以抵御不利,处死右金吾将军唐休璟,庙堂动荡。

            入秋了,长安城已是一片萧索景象。天气一天凉似一天,人也犯了懒,懒得出门走动了。但是常乐坊仍然热闹异常,路边的酒铺成了行人取暖聊天的好去处。

            一个平民打扮的少年坐在角落里,桌上只有一壶清茶。酒铺里热闹非常,少年竟似置身事外,毫无反应,只是看着门口。

            突然,门口走进主仆三人,当先的少年虽然衣饰一般,却气宇轩昂,身后跟着一个丫头,和一个侍从。丫头大眼大醉,嘴边带着笑意,游目四望,看到角落里含笑的少年,立刻跑着扑了过去。

            少年也已站起,笑看着这只胖猫,张开手臂,跟她抱了个满怀。那丫头二话不说,一侧头,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的亲了少年一口。少年也不惊讶,只是笑着看着她。而周围喝酒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哄笑起来。

            那丫头一点也不在乎,只是紧紧抱着少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可少年却受不住了,抱怨道:“你天天都在吃什么山珍海味的啊?怎么这么重?还不快下来,你想压扁我吗?你这只肥猫!”

            那丫头缓缓抬起头,正是杨淼。“臭敏敏,我就要抱,就是要抱着不放。多长时间不见了,你还说我胖,我都瘦了,天天想着你,茶不思,饭不想的,看看,我都不符合这里的标准了!”

            敏笑看着她,她愿意当无尾熊就让她做好了。越过她的大头,看着李隆基正审视的看着她们,敏也无尾的看着他,直到李隆基的眼神出现变化,敏才低头,笑着对淼说:“你再不下来,可是要给三公子看笑话了!”

            这话的确管用,淼立刻松开手,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看李隆基,才挽着敏的手坐了下来,此时,淼的眼中才有了担忧和伤心。

            敏知道甩不开这只猫了,任由她抱着胳膊,扬起另一只手,笑说:“三公子见笑了,我和她平时就是这样,您不要见怪。请坐。”

            李隆基看着粘在敏身上的淼,看着敏点点头,“您说哪里话,”说着便坐在敏的对面,“经常看她怪异的举止,我已经习惯了。”说着便笑了起来。

            淼瞪了李隆基一眼,“三公子怎么拆我的台?真是的!”

            敏看了淼一眼,笑意更浓,伸手要为李隆基倒茶,李隆基身后的侍从却上了一步,要接过茶壶,敏冷冷一笑,将茶壶递给了他,只道:“我不胜酒力,不敢饮酒,便要了壶清茶,请三公子见谅。”

            李隆基瞪了王毛仲一眼,谦然道:“从人无礼,还请见谅。”

            淼见他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竟说些没用的,嚷道:“你们怎么竟说些没养分的话啊,有什么就直说嘛!”

            敏轻声一笑,道:“我不好好谢谢三公子,下次我还怎么见你?真是的。三公子,这次真的多谢您帮忙了,我不便出面找她,麻烦您了。”

            李隆基抱拳一揖,道:“您说哪里话,侍棋是我的朋友,而您上次送贺礼一事,我还没有好好道谢,这点小忙又何足挂齿。我也不想到然你们了,请自便。我就在这等着,一会儿再送她回去。”

            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郑重地道:“多谢三公子。”深深一揖,便拉着淼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