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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哥,快醒醒。我们这是怎么了,咋睡得这么死!”陆灵运摇醒了廖坚强,身子还不住的飘忽。

            廖坚强醒来之后不说一句话,拉着灵运的手仓皇地逃回了柳树村子里。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父母将对陆灵运的爱转化为愤怒。因为这种担心他们从未有过,这次的担心来得很突然,宝贝儿子不见了就等于“真理”的消失。但此时陆灵运身上已经没有了烟酒气味,在跑回来的路上亏得他俩把解放草往身上抹碎,身上只留下了苦涩的解放草气味。话说这解放草是一种遍布每个村庄和城市的草,可用来止血和除臭。因为解放草到处都有,与当初解放全中国时大地上到处都是解放军一样,所以把生命力极强的这种草称作解放草。

            几巴掌“如来神掌”下去后陆夫人马上制止了陆钱斗的野蛮的行为:“孩子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是不想把孩子送到镇上念书吗?那你就给我往死里打。”陆钱斗一听到关于儿子学习的事情,木木的坐在绵竹编制的凳子上一动不动,却忘了放在大腿上的“真理”儿子正在进行的俯身平衡表演:肚腩压在陆钱斗的大腿上,以腿为轴,陆灵运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被老爸的左大腿一分为二,上半身朝左,下半身朝右。这情形就像当年的朝鲜被美帝国主义和苏联国家以三八线为标志,不考虑地理环境硬生生被一分为二一样。陆灵运努力地保持着平衡,但是臀部传来的阵阵剧痛和俯卧的身体使他大脑充血。

            老婆的话语透进脑海,陆钱斗悻悻然将儿子放在地上,而此刻陆灵运却没哭出声音,只是将泪水咽噙在眼眶。这一切让陆夫妇感到意外,以前一巴掌下去灵运就会哭泣,家里杀鸡、杀鸭、宰猪他都不敢看,今儿个怎么这么倔呢?他俩哪里知道儿子是为了捍卫与廖坚强的情谊而强忍着不哭出来。

            一家人默默的围坐在火炉旁,你不言、我不语、他无话,除了火炉里传来“嗞嗞”的柴火燃烧声音打破了家里的宁静。

            陆灵运要踏上离家十公里外的坝子镇上学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柳树村,因为村里就只有陆灵运考试的分数超过了镇上小学规定的录取分数线,所以村里的人都视陆灵运为以后当官的料,美言佳句扑面而来使陆灵运手足无措。陆钱斗倒是显得有点老故,一一作揖心里接受了村民的祝贺,嘴上却嘣出“哪里哪里,当官尚早,以后他的路还长着呢!”。俗话说谦虚是美德,可是陆钱斗的这点谦虚却是“内外兼修”,既满足了内心的虚荣心又不少回敬他们的话语,做到铜墙铁臂、内受之、外佯挡的的绝世交流方式。陆钱斗这样对待“谦虚”二字,不免使“谦虚”两字精疲力竭、体无完肤、完全变样。

            在假期里廖坚强约陆灵运的次数比起以前高出许多,两人抓紧时间追寻着过去一点一滴,可是时间依然过得很快,时间在他们的脑袋里轻快的揉碎着,越到开学日子他俩面对面就变得言少,似乎中间隔了一层东西,教人拨开不能。他俩等待着送别的那一天,纵然俩人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是没想到这个特定的日子来临时是多么令人伤感。

            这天的日子与坝子镇小学通知书上标明的开学日期相吻合,一大早全家人开始将昨晚准备好的行李核对。一斗烟功夫后陆钱斗背着两床破旧的棉絮、手里拎着一个木箱在前面开路。后面陆灵运和廖坚强紧跟着步伐,他俩聊着过往。前面的陆钱斗不去理会小孩子的小事,他想的是这路上的荒地如果是自家的多好,地大物博,想种什么就播种什么,秋天一来收获满仓……

            跟在后面的廖坚强送了一程又一程,与陆灵运高兴地谈论着他俩以前的故事。陆灵运脸上乐着,心里却把伤心和难过埋得很深,他努力克制难过,对着廖坚强说:

            “哥,你就别送我了,再送的话你也要到镇上了。”

            “不行,你今天就要去镇上读书了,哥替你高兴,虽然以后周末你可以回来看我,可是现在我心里好像要失去什么似的,空空的。”廖坚强如是说,却真实的说出了灵运心里同样的感受,廖坚强思想上比灵运成熟许多,这话说得也在理。

            “那再送一会吧,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陆灵运的这句话如果是陆钱斗听之,估计感动得老泪纵横,不亚于刘备哭天下所坠下的泪水。然而灵运这一句却是对着他的铁哥们廖坚强说的,陆钱斗似乎也明了要享受这等感动的无缘,只顾继续在前面羊肠小道上开路。

            满山绿油油树木和鲜艳的花朵,风景一路连着一路,未曾折断,流线型般像是海豚美丽的曲线,加上七八月天气送来的秋爽,山头的野花弥漫着醉人的芳香;路边邻村田地里也不乏向日葵伸展她美丽的金黄色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空几朵白云,被秋风缓缓送到另一个山头,云朵上没有神仙,却承载着神仙的重量。陆灵运看过《西游记》,仰望着天上的白云,想着孙悟空踏着七彩云的幻境。

            陆灵运和廖坚强对这样的风景看得多了就不再有什么新鲜感,各自想的却是同一个内容:马上要分别了。可脚下的步子依然没有停下,踏着小石子,脚底与大地磨擦发出的声音捣鼓着他们的心跳。

            到了村西口二公里处的河边,陆钱斗转身对着廖坚强说:

            “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再送就到镇上了,你父母肯定在家等着你。”

            廖坚强听罢,意识到自己送弟弟的路程已超出了常人送别的距离,于是只好减缓了步子向前迈进的频率。可知这一路走过来的路程与烦恼有得一拼,烦恼是随年龄而增长,路程也会随着脚步向前移动的频数而增多。

            “恩,时间也不早了,我想我父母肯定在等我。”

            “回去吧,哥,再见了!”

            陆灵运拉着廖坚强的手说再见的时候,声音又犯了几年前他在父亲背后说要上学时的微弱,但是这微弱的话语使廖坚强身子振动,因为声音里面透出一丝伤感,这伤感嵌在话里,如白米饭中掺和着白沙,教人无法分开;也像水里染着墨迹,无从分开水与墨的交界。廖坚强松开灵运的手往回走了几步,依依不舍,添着几分难过的话语又抛给了陆灵运:

            “要常回来看我!”

            陆钱斗看到这两个难兄难弟般的友谊也不免心生怜意,但想想再不走的话他们要大哭不愿分开了,拉起儿子的手大步流星,任儿子簌簌的泪水。

            廖坚强说完“要常回来看我”,泪水胜过断了线的珠子,因为珠子掉了可以捡起来再重新串起来;而廖坚强的泪水如果比喻成珠子,那么这珠子应该可以塞满一箩筐,并且是无法串起来的珠子,因为泪水都洒在地上渗入土里。他一直站在原地,挥着手直到眼睛只能用“眺望”这个词来形容,他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往回走。心里痛得一阵一阵,这是他长这么大感受到的心里之痛,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具体疼痛的形状。

            柳树村到坝子镇的路程并非很长,也就十公里。可陆灵运是个小孩子,再加上他和廖坚强慢悠悠移动的步伐耽误了一段时间,外加父子俩中途休息的十几分钟,使得十公里路走了整三个小时。

            父子俩到了镇上,沿着坝子镇热情人们的指点来到了坝子镇小学。

            镇上的学校条件比柳树村小学好了许多,虽然学校占地面积不足八亩,但却像麻雀一样五脏俱全:操场、三层教学楼、集体学生宿舍、大食堂、公厕、老师住房等一应俱全。风景也独好,教学楼前不远处的操场附近种着不知名的许多花花草草,草绿得发蓝,花红得发紫;天空有奇形怪状的白云和灼热的太阳。但是学校的布局就像北京的四合院,上方是教师住房、下方是学生宿舍和教室,左面是大食堂、右面是花花草草缀饰的小路和挡墙,厕所却是离学生宿舍最远的右上角,这上下左右把操场围在中间。围着学校的四面挡墙有两米多高,上面布满了的玻璃碎片,那是为了防止学生飞檐走壁。

            学校里家长成群,学生成堆,他们用不同的说话调子透露出他们在谈论不同的内容和传递不同的情感。

            父子俩被班主任领到了宿舍内,陆钱斗看着宿舍的条件比家里相差十万八千里,心里担心起来。一旁的灵运却是一脸的兴奋,毕竟第一次住集体宿舍,可以远离父亲的“如来神掌”和母亲的教训,虽然母亲有时像柳州人一样训得陆钱斗和陆灵运抬不起头来,但是陆夫人撑起的半边天让陆钱斗不得不肯定女人顶半边天的事实。

            陆灵运父亲打理着灵运的床铺和生活用具,一边感叹这宿舍的老旧,旧得太没道理,脱落的墙粉和漏洞的窗子;晃动的床铺加上远得如孙悟空一个筋斗的厕所使陆钱斗恨不得把家搬到这附近。但是又不得不接受这些客观的学校住宿条件,学校食堂规定每个学生一星期要上缴一市斤的大米,那是用来抵消食堂做饭烧菜时消耗的柴火和工人的伙食费,也就是要在学生和食堂间找一个平衡点,不至于食堂入不敷出!

            陆灵运用不耐烦的耳朵接收着老爸交集的唠叨。在唠叨中时间已到了下午,于是他起身送走了老爸。陆灵运回到宿舍里躺在他的下铺床沿,抬着头呆呆望着上铺的同学。他的上铺也是来自另一个村子,肤色像他一样黝黑。此刻陆灵运不愿意与上铺打声招呼,毕竟刚与廖坚强分开没几个小时,现在没有了廖坚强在旁边他只觉得整个世界没有生趣。他已经习惯了哥哥廖坚强的照顾和家里的对他包得像粽子一样紧凑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