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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背景解读

        杜家滨,微软中国第一人

        唐骏在日记中所提到的杜家滨,是微软中国的缔造者。在比尔·盖茨成为世界首富的那一年,也就是1992年,台湾人田本和悄悄进入内地建立了微软北京办事处。办事处的主要工作是做市场活动、找代理商。据业内人士评述,田本和没有弄清楚一件事:在内地,市场和产品是后一层的事,和政府一起营造有利的生存环境,让微软成功落地,才是打前站的办事处最要紧的事。

        田本和对待政府和媒体的生硬态度,使以市场营销能力见长的微软在中国所做的种种努力,似乎都被和政府及公众关系的失败抵消了。这并非完全是田本和的个性所致。傲慢的微软根本不认为需要为中国做出改变。因为在这之前,他们没有为任何一个市场做出过改变。那时在中国赚不赚钱对微软总部来说不是太重要,主要是宣传技术。这一阶段开始软件的汉化,开始和代理商建立合作。那时软件卖得很少,“赚的钱喝汽水都不够用”。

        1993年,微软找到了台湾人杜家滨,他正式成为美国微软公司北京代表处的总经理。杜家滨是典型的职业经理人。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大陆本土的职业经理人队伍远未成形的时候,来自台湾地区的经理人通常会成为跨国公司选择中国区负责人的首要目标。因为在当时,来自台湾地区的经理人已经是相对比较了解中国文化和中国背景而且又具备和西方商业文明沟通能力的人。比如杜家滨,去微软之前,他在惠普公司工作了十多年,担任过销售、市场推广和策划方面的管理职务。

        微软对于当时中国的软件业而言,是一个非常令人恐惧的站在门外的野蛮人。因为微软的办公软件系统和操作系统横扫天下,如果打开大门放微软长驱直入,中国电脑上装着的那些WPS和DOS中文系统,还有活路吗?并且,当时人们心中有一种很淳朴的想法,不论是出于保护国产软件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国家信息安全,都不能让美国大鳄微软攻占我们的每一台电脑。所以,微软在进入中国市场的初期,困难重重。

        微软任命杜家滨为中国区总经理,目的就是让他为微软在中国开疆拓土,打下一片江山。在打江山的时候,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他以前在惠普这家电脑公司工作所获得的经验,对于这家当时还属于新贵的软件公司而言,可能也没有太多可以借鉴或者照搬的东西。所以,他会产生“以前在惠普是什么东西都很清楚,你都知道怎么去做,怎么处理。到了微软,所有东西,你都要自己去想”的感慨。

        杜家滨的业绩,最为脍炙人口的有两桩。一次是在1995年微软北京办事处转变为微软中国公司一事。按照中国政府关于外资成立独资公司的相关政策,独资公司的产品必须以外销为导向,而微软中国公司的产品却是以中国本地市场作为销售目标的。从微软的角度看,他们又迫切需要在国内成立独资公司,因为只有在成为独资公司以后,微软中国才可以在国内进行正式的运营。为此,杜家滨非常犯难,正好听说中国官员到美国开会,杜家滨立刻飞到了美国,邀请这些官员到微软公司参观访问,让他们了解微软。从此,杜家滨为微软争取到了在中国落地生根的机会。

        另外一桩,则是杜家滨不断游说微软加大在中国的投资。实际上不仅仅是中国人对微软又爱又怕,微软对于中国市场的感情,也是同样爱恨交加。他们不知道在中国有哪些机会,也不清楚要在中国进行哪些投资,如何进行投资,这一切都需要杜家滨去“扫盲”。于是,杜家滨每年邀请总部的人到中国来,带他们去拜访其他外企,帮助他们更加了解中国。

        所以,杜家滨说,他在微软起到的就是桥梁的作用,不过,很遗憾的是,他这座桥梁并不能直通微软的决策中心。比尔·盖茨已经是世界首富,微软已经是世界级的大公司,不可避免地已经开始患上了大公司病,机构臃肿、决策缓慢。杜家滨的意见上报的时候往往要通过很多层,最后还会出现泥牛入海根本反映不到决策层的情况。

        另外,杜家滨虽然和中国政府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友善关系,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业绩太差。据称,当时微软中国的销售额竟然连马来西亚都比不上。微软重视业绩和数字的程度在业界几乎是出了名的。一个财年到头,公司负责人得过三道数字关:年初预算、年中考评、年终考评。公司总裁要带领管理团队精确地填写厚达42页的标准格式预算表。微软CEO鲍尔默本身就是做营销出身的,他就任CEO之后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每年环球飞行两圈,到全球各分公司进行业绩考评。这是微软特有的文化。他们管这种考评叫“Scrub”。不能通过业绩考评的经理,很有可能就会被“末位淘汰”。

        杜家滨给微软开的药方,可能是一剂中药,对症下药且治标治本,可惜见效太慢,不是习惯了西医式治疗方法的微软所期待的。杜家滨在微软中国区总裁的位置上坐了五年,微软也慢慢失去了耐心,在杜家滨执掌微软的最后日子里,微软推出一项令人尴尬的人事调整,微软中国公司由中国区总裁和大中华区总裁联合执政,以及后来的微软中国总裁和微软中国总经理联合执政。同时,从1997年开始,微软开始撒网寻找杜家滨的接任者,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够大幅提升微软中国的销售业绩。

        最后,杜家滨离开了微软中国,微软给了一个不太常见的说法——杜家滨的幼子罹患重病。而杜家滨,后来在思科中国区总裁的位置上,业绩辉煌。媒体经常话里话外地套他,希望他谈一谈当年离开微软的内幕。杜家滨却一如既往地界面友好,绝口不提老东家的好恶,而对于微软中国区总裁的位置,他有一句评价“这把椅子不好坐”。这句话,广为传播,因为不仅仅是杜家滨,他之后所有继任的中国区总裁,想起杜家滨的这句话,都会心有戚戚焉。

        微软中国区总裁和大中华区总裁的矛盾,也从此被埋下,几代英雄在此折戟,而微软自身也深受其害。这可能是当时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唐黄之争”还是架构问题

        2003年年中,唐骏在微软中国区总裁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年半,他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忙碌最有权力也最强势的中国区总裁。但是他和大中华区总裁黄存义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白热化。在高群耀时期,黄存义作为大中华区总裁,还是相当活跃的。所以当黄存义和高群耀出现矛盾的时候,微软的选择是黄存义留下而高群耀离开。尽管后来我们从高群耀的自述中得知,2001年底北京政府采购案微软落马这件大事,当时被认为是高群耀微软生涯的一大败笔,其实正是因为黄存义的大中华区从中插手干预,而黄的团队在能力上存在不足,做事也不够专业造成的。尽管如此,高群耀还是被微软弃卒了。但是唐骏比高群耀强势得多,他身后还有罗麦克的强力支持。因此在唐骏执政期间,黄存义在公众面前的露面越来越少。随着唐骏的业绩日益好看,大中华区总裁的这个职位,慢慢地被视作是一个闲职。

        即便是个闲职,也毕竟是压在唐骏头上的一座大山。将强帅弱的关系从来都不能长久。唐黄二人的权力之争,这在微软的亚太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是还没有人公开把这件事当作一件大事,提交到鲍尔默的桌面上。

        最后完成这项工作的,是当时的微软全球副总裁李开复。李开复卸任微软中国研究院院长,回美国总部任全球副总裁。他的工作重点是在搜索引擎上。微软内部人士透露说,当时比尔·盖茨问李开复微软是不是应该做搜索引擎,李开复回答说,再走Google的方向已经晚了,来不及了,所以不能和Google硬拼,要做就做自然语言的搜索。比尔·盖茨相信了他,给了他一年半的时间,但是这个智能搜索引擎始终没有做起来,等到再回头走老路,已经晚了两年的时间。在这一点上,比尔·盖茨可能会有一些失望。

        在这个时候,有微软中国的员工给李开复写邮件,谈起了唐骏和黄存义的问题。于是李开复扮演了钦差大臣的角色,他来到中国,分别找唐骏和黄存义谈话,问他们对对方到底有什么意见。

        唐骏说黄存义的管理方式有问题,干涉太多。而黄存义则说唐骏重要问题总是自作主张,不通过大中华区就直接做决定。还有一项重要的指控,是说唐骏在和媒体打交道的时候太高调,不符合微软总部公关部门的规定。

        另外,唐骏曾经对记者说过一些公司数字,比如说微软中国销售要达到3亿美金,计划在82家分公司里做到增长率最高……黄存义认为作为一家上市公司,这些销售数字都是不能公开的。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理当知道并且遵守行业规则,为了博取媒体的欢心而随口说出这些数字,是不职业的行为。至于82家分公司增长率最高云云,除了引起其他分公司的不满和制造微软中国好大喜功的形象之外,毫无益处。

        李开复将两个人的意见都分别记录下来,回到美国写成报告交给鲍尔默,告诉他现在微软大中华区和中国区出了很大的问题,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将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同时,微软中国区的几名员工也直接给鲍尔默写信,除了陈述正在发生的高层矛盾之外,更表明微软大中华区需要一个懂技术、深谙微软文化、了解中国国情和市场、和中国政府具有良好关系,更具有协调能力和卓越管理能力的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