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想。”我撒谎了。对他撒谎并非我情愿。
“之依…”峻忽然很深情的叫我。
我撇过头,对着他无暇的脸。
“峻?”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情景吗?”峻问。
怎么会记不得呢?我哭着上前抱着你,你冷酷无情的把我推开,还奚落嘲讽我,说我是一个攀龙附凤的人。
“你叫我哥?你不记得了吗?”见我半天没有开口说话,峻提醒我。
“我记得。”
“后来你说你哥和我长得很像,是真的很像吗?”峻热切的问。
明明是一个人,不像才怪!
“恩。”
“连….”峻顿了顿,艰难的接下去:“连对你的态度都一样吗?”
截然不同!小时候的茈峻哥一心一意爱我,现在的茈峻哥却只会让我掉眼泪。
“不太一样。”我哽咽着回答。
峻怔住。半晌才问到:“哪里不一样了?”
我沉凝片刻,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想听,你可以说吗?”峻请求道。
我将小时候的峻和现在的峻比较了一翻,竟然觉得他们是如此相同:一样的隐忍,一样的善良,一样的淡漠,一样的凄苦。岁月并没有将峻改变,金钱也没能将他改变丝毫。
“我哥哥会陪我去看晨曦,而你,不会。”我终于想到他们的差别了。
一丝静谧横淌在我和峻之间。
我们都沉默了,都回忆着晨曦的绚烂。
我眼眶潮湿,湿气凝成泪,顺着脸颊滑落。悄悄用手背抹去,回望峻,才发现他的眸子光华点点,异样的感动
我们躺在床上,就这么静默的凝视着对方的俏颜,澄净的明瞳里镌刻了昨日的久事,良久良久过后,才收拾起自己的撼动,俏颜下攒出一缕阳光似的笑容.笑,是黯黯神伤和对对方孤寂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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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时,楼梯道上传来了一阵局促的脚步声.拨开了罩在我和峻身边的几许轻愁.塔塔的声音愈来与清晰有力的逼近我们的耳朵,峻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一角,轻轻一跃,便站在了地上.几乎是同时,敲门声紧张的响起.
峻走到门边,回头见我也已经准备好见客,便拉开了门.门外,刘妈焦急的脸在我们面前颤抖,而她身边,是一个我们不太熟悉的丫头.我见过她,她是玫寓的人,是景的丫头,曾经帮我敷过伤口.此时她的脸上,呈现出比刘妈更焦灼更不安的神色.
她一见到我,便踉跄着扑到我跟前,一双发抖的手颤巍巍的拉着我的袖襟,唇齿一动,语调却不一气呵成,断续的一边喘气一边说:"之依...小姐,我家少爷....他...他...."
景?我和峻同时煞白了脸,迫切不安的追问道:"景,景他怎么了?"
"他...他...失踪了."丫头说了一句,便掩袖啜泣.
"景怎么会失踪呢?他一个大男生,怎么会平白无辜的闹失踪呢?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抓住丫头的手腕拼命震撼,仿佛要震掉出一个谎言才甘心.
"少爷他一夜未归.以前,他走那里去都会跟夫人打声招呼的,可是昨天晚上,他却音信全无...."丫头的啜泣转为呜呜的哭声:"我家老爷夫人找了一个晚上了都找不到,这才叫我来梧桐求助...."
"有什么线索没有?"峻急急的问.
"在相思镇一带,找到了他随身携带的戒指."
戒指是景的心爱之物,素来不离身,如今却和景分割...
峻的脸刹那间白如薄纸,整个人迅速的僵硬起来."我..去看看."峻艰难的挪动了几步,最后像发疯似的跑了出去,速度也愈来愈快.
景失踪了,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而我.痴痴的,傻傻的倚在墙壁上,像尊石像般一动不动.
我记得,这样的状况似曾出现过.好象是凌宇天绑架四人帮的那次,我也是这样,脚步如深陷泥潭,拔不出来.
"之依小姐,"小丫头六神无主:"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气如游丝,虚脱之极.这个时候叫我拿主意真是大错而特错了.
我想选择等待,可是漫长无边的等待夹杂着磨人的难耐和惊恐,等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酷刑.所以,我不要等,我从墙上立起来,我要出去找景,找我的守护天使.
丫头跟在我身后,我们开始了无边无际的寻找.
刘妈在我们出梧桐前再三嘱咐我们,若是找不到,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家.两个女孩在外面不安全.可是,当我置身于茫茫黑夜时,我早已忘记了她的交代,我在黑夜的穿梭,在角落里收索景的影子.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了景在我心理的地位:他若在我身边,他永远是我最挚爱的天使;他若离去,我却不仅仅是丢了一个天使,还丢了一个心爱的人.
景?你在哪里?
之依真的很想你!
一直以为我的泪只为峻而流,没有想到我依然为景了准备稀有的一滴.
"之依小姐,你哭了吗?"丫头问.
我苍白的望着她,她的眼里也闪耀着泪光,她感慨万千道:"我以为只有我家少爷为你而哭,没有想到之依小姐也会为少爷而落泪...我家少爷,自从认识你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会高兴,一会悲伤,一会癫狂.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不高兴,不悲伤,就只记得发呆,整日整夜发呆...之依小姐,"她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你就看在我家少爷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以后别再折磨他了."
美好如玉,洁白如雪的景,受尽了情素之苦的景.如果你能出现,我愿意竭尽我能减免你的苦痛。
"景少爷说,他也许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丫头抽泣道.
可是,我却是因为另一个人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之依小姐,我是一个卑贱的丫头,人情世故我不懂.我只知道羊城的人都在说,林之依小姐宁愿舍弃最爱自己的景少爷,也要破坏峻少爷和心雅小姐的幸福......他们还说你为成全自己而伤害了另外的三个人的幸福...."丫头一字一句说得悲呛万分,却字字句句都是对我的指责,她只道自己是在讲一个客观的事实,却不知道这样的事实让我宛如噩梦初醒.我此刻方才明白我一直向前的脚步原来是垫着别人的幸福前进的.我要的幸福,伤害了景,分离了峻和心雅?这是别人对我的控诉!
"之依小姐,你何苦不成全了峻少爷和那位心雅小姐,也成全了我们景少爷的心吧!"丫头诚恳的乞求,不为自己,为别人.这让我羞愧难当.
犹记得,相同的话欧阳老师也说过!
我执著的坚持在他们看来是多么大的错误!
告别丫头,我一个人去寻找景的气息.去辨别我的决定的真理性.
我来到翠湖,黑色的湖里泛起涟漪,我听到了轻轻的海水拍岸声.是在这里,景包容了我对峻'盲目'的爱,他那么宽容,那么明媚,给了我寒冷的心一股暖流.可是我依然辜负了他,背叛了他的盛情,逃离了他的世界!
"景,对不起!"我默默呢喃.
那天,龙文枚陈四大家族动员了所有的力量,寻遍了羊城的每个角落,可是依然毫无收获。最后,迫于无奈,枚市长决定动用军队,挨家挨户收查,也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的景才得以出现。
在记忆亭附近,伤痕累累的景人事不醒。被记忆亭的亭长送到了怀仁医院。被龙院长认了出来,这才通知我们所有的人停止了寻找。
峻灵翼在第一时间里赶到了医院,我尾随其后,人到了医院却不敢迈步进去看望他。丫头说景若不是痴心作祟,又怎会平白无辜失眠,又怎会掺遭歹徒的毒害?所以,我没有颜面进去看望他,一刻心驻留在院门外兀自受着煎熬。
没有多久,医生的诊断就出来了。推翻了我们原先的猜测。景,他不是遇到了抢劫也不是遇到了歹徒。而是有人预谋,因为景的钱财一样未少,只有手显然被人故意伤害了,破坏了右手的食指关节,医生说景从此再不能做精细的工作!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人都愤怒了。对于学建筑的景来说,这个伤害比要了他的命还残酷。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实在没有办法安静的一个人在外面受煎熬。我踉跄的跑进去,和峻他们一起,焦灼的慌乱的悲愤的等待着景的苏醒。
急诊室内,景正在进行手指恢复手术。急诊室外,峻灵翼和我一起虔诚的祈祷着手术的成功!
“如果我知道是谁对景下此毒手,我一定不饶他!”翼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灵泪光闪闪,悄悄抽泣。
峻的脸是凛冽的,寒冷的,凄清的。一张脸又怨怒,又怜惜,又哀痛!
我凄然的站着,面无表情,内心却绞痛着,自责着,若不是我,景怎么会彻夜难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