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
我很庆幸,自己并不算怎么费周折就找到了他。
是爸爸在保佑我吧?我想。
“他会编织房屋模型吗?”我确认道。语气难掩兴奋。
“他岂止会编织房屋模型?天声飞的,地上走的,他哪样不会?”大妈很为他骄傲。
我又一次庆幸,我仅仅凭借一个白阁一个黑阁,就断定他是不寻常的人。看来我活了18年,这次感觉最对。
“他在哪里?”我翘首以待。
“你要去找他?”大妈忽然一脸难色。
“不可以吗?”
“他人倒是好,可是…”
“可是什么?”无论有多么困难,我是吃了秤砣心,一定要找到他。
“他脾气怪啊,亲戚朋友都不敢打扰他,姑娘你找他,自己可要当心点。”大妈言表露出关心,令我感动。不过,这大爷的脾气,我昨天已经是见识过了。大妈没有半点唬人,他确实是一个怪人。
“他住在村尾,周围种了一大片竹林,他靠卖竹制品维持生计。”大妈手指南边,我远远望到一片苍翠的绿色。
“谢谢您。”我笑着对她鞠躬,以示感激。
“不用。”
寻着大妈指点的路线,很快,我就走进了一片竹林中。
冬天的竹,格显傲然。
踩着地上的竹叶,有一份不舍得。
“谁?”在我兴趣昂然的数着一片又一片落叶时,一声冷严的声音乍起。
回头,看见昨天那位老大爷正站在我背后,手里还拿着一个古典式的灯笼,可惜只完成了一半,还胜半截竹篾生机勃勃的在上面摇摆着。
“爷爷,是我。”知道他眼力不好,我走到他面前才说话。
“你?昨天吓倒我的哪个姑娘?”他显然还在为我昨天的过失生气,说话的时候嗔怪意味很重。
“对不起。”我笑着跟他道歉。
“你这姑娘,撞到了人还笑?”他更生气。我倒纳闷,我不笑还哭着跟你道歉不成?
“你来做什么?”他警觉的问。我的冒然来访让他很不高兴。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态度愈来愈冷漠,愈来愈戒备。
“白阁和黑阁还好吧?”我换了方式交流。
“好不好不关你的事。”他说。
我意识到我的到来将扰乱他一成不变的生活!
“老爷爷,你做这些模型,一定很累吧?”我试着进入正题。
“不累。我轻松着呢。”
“你可以找个帮手啊?”我提议道。希望他将我纳入首选人物。
老人觉察到我的来意,轻声冷哼:“哼,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安好心。”
我脸一下子红了。觉得自己确实不高尚。
“老爷爷,你就教教我吧?让我跟你学做白阁与黑阁。”面具拉下,我真诚的企求道。
“你学这个来做什么?和我抢饭碗?”老人立马把我当成头号敌人防备起来,“你走,走,我不要徒弟。”
我焦急万分。如果在这十天内我的建筑组装能力不能得到质的飞跃,决赛对我而言就等同于形同虚设。
“爷爷,求求你了。”我几乎要哭了。
“你这小姑娘,我不教就不教,你纠缠也没有用。不如早去了另做打算。”老人气鼓鼓的说。仿佛我求他让他丢脸得很。
我掉头就走。
求他万般艰难,何苦苦了自己?
可是,还没有走出这片竹林,我又动摇了。我这一走,爸爸的含冤委屈,爸爸的建筑遗志,还有爸爸不甘的心,难道要一起石沉大海,永不翻身吗?
不行。我不能走。
我要帮助爸爸,我不帮他,谁又来帮他?
转身走回竹林。重新站到老人面前。
这次,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能走。死皮赖脸的跟在他后面,一定要他教我做建筑模型。这可是我的弱项,我一定要攻克了才行。
脑袋里又想起了凌雪做建筑的速度和精确度。
“你又回来做甚?”老人不解的问。
我眼睛绯红,声音却坚定:“我一定要学习爷爷做模型的技巧。爷爷若不答应,之依就赖在这里了?”真希望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尊,这样丢尽颜面的求一个人不是人人都心甘情愿的。对我而言,就更难。
老人若有所思了一会,不解的问:“你刚刚走得那么果断,这会,怎么又那么坚决的要留下来?”
“我走,是不想受爷爷的气;我留下来,是因为迫不得已。”我说。
“迫不得已?”老人忽然皱眉:“迫不得已就走吧!”手一扬,要赶我走。
我都说了我留下来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我才不留在这里受气呢。
我心里责怪他不谙世事,却不敢说出来。
“走吧,我要编织我的灯笼了。误了活,你可承担不起。”
一个劲赶我走,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我好渴,你可以让我喝点水吗?”我问。
“渴不死人,走吧。”他声音忽然提高,显然火气不小。看来我打扰他编织灯笼很令他不爽快。
我不说话。离开他数步,然后屏气站立一旁。
他竖着耳朵,因为没有听到我走出竹林的脚步声而懊恼。
“你还不走?”隔了一会,他问。
“爷爷。”我走过去,跪在他面前,哭道:“请爷爷成全我吧。”
他一惊,没有料到我会出其不意跟他下跪,更没有料到我哭得那么伤心。我想,他许是心软了吧。因为他久久不能开口说话。
“爷爷。”
“你真的想学我的组装模型的能力?”他问。
“恩。”我点头如捣蒜。
“我的任何条件你都愿意接受吗?”他问。
“恩。”
老人沉思了一刻,终于应承下来。“好,我答应留下你。不过,你必须帮我做事…”
“没有问题。”只要能让我呆在你身边,看看你编织模型的技巧,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老人嘴角努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从现在开始,你每天负责砍竹,破竹,织篾条,你可愿意?”
“愿意。”我高兴的叫到。
“你出的篾条若是不能让我满意,你请便!”
“是。”
我原以为,我自己接了一个轻松的活,却万万没有想到,我的活是魔鬼的地狱。
老爷爷并没有让我见习他日臻化境的组建模型技巧,相反,把我支得老远,任我一个人在竹林里砍竹。我把竹子砍下来,一根一根垒在一起,再用尖刀将它们破开,一根竹子破成四等份。然后,当我预备要用尖刀将竹条划薄时,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先在我面前,尖叫:“啊,你坏了我的好事。你干嘛用刀把他们削薄?用手,手才是工具,比刀更锐利的工具。”
“用手?”我迷糊了。这简直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用手,将它们变成规则的竹条。长一米,厚1毫米。记住多0.1毫米,少0.1毫米都不行。”老人严厉的警告道。
我嘟哝着嘴,他这不是有意刁难我吗?
我不是物理学上的测量仪器,不是游标卡尺,怎么能做到那么精确呢?
也许,他太夸张了!我认为。
我按照我的精确度,将竹条一根一根送到他面前。当然,我借助了测量尺和尖刀。毕竟,我不是他,他的手粗糙到可以不被篾条划破,而我的手,因为娇嫩,不可能承受那么大的磨难。
“你抱这么多垃圾来做什么?”看到地上堆积的篾条,他怒不可言,“不是警告过你吗?用手,用手去削薄它们,你为什么不遵守?”
我好惊奇,他不在场,怎能一口断定我是用尖刀削薄的篾条?
“还有,”老人将食指腹轻轻的掠过篾条边缘,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你这篾条的厚度,都有1.5毫米厚了,你在做什么?”愤怒的将一捆篾条抱起来,像我的脸扎来。
“不要。”我掺叫一声。这篾条锐利得很,每一跟都薄若刀片,我的脸怎么能经受得起它们的切割?
篾条划后的脸,剧痛难忍。
[第二卷 缘之逢:第十三章 凤凰腾飞嘶鸣天(六)]
“你可以选择走。”他趁机又追下一道逐客令。
哼,想撵我走,我偏不走。
回到竹林,重新砍竹。将竹子切成一米的竹筒,然后用刀将它们等分四份,待每一根竹都这么处理后,我坐在小凳子上,按照老人的意思,用我的手指,试着划破厚厚的竹块,将之变成锋芒锐利的小篾条。
可是,无论我怎么使力,这竹块就像穿了盔甲的战士,坚硬无比,我怎么也划不破它们;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它们划破时,这划口又不听话的歪歪斜斜倒向另一边,活像一条蜈蚣。
哎,他还真会折磨人!
亏他异想天开,这种卑鄙的逐客令也想得出来。
“我不做了。”我决定罢工了,我的时间宝贵得很,没有闲工夫磨蹭这个。
老人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