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外边的汽车都准备好了，请上车吧。”
姐姐和我默默的上了一辆轿车，车一直朝西直门开去。在西直门前一里多的地面上，寸草不生，到处是一片废墟，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汽车调转回头又朝东开，在街南靠近街头的一座废墟前停了下来。
“小姐，下车吧。一会儿您就从这儿往东走，大盖有一里地吧，在一块凹进去的地方有一座商店，那儿就是你们接头的地点，我们就在那儿等着你们。不过嘛，要想跑这可是个好机会，这样也好，你们就随便跑，后果嘛我们就不管了。我再说一句，到了那儿你该怎么接头还和平常一样怎么接头，事过之后我们保证放你，你就放心好了。我就说这些，请你好自为之。”军人说完姐姐和我下了车，看着汽车开走了，旷野里我姐弟不由得一阵阵凄凉。
“姐姐，我要回家。”我说。
“你听我说，咱们不能回家。你看这地方你看着像是没人，其实他们早埋伏好了，他们在四周早盯着咱们呢，咱们不跑还没事，一跑当时就要打死咱们，你明白吗？今天咱们不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要是一跑咱们就死定了。咳，今天你跟我出来就委曲你了。我看这一回我是死定了，可按我说他们再狠也得放了你。你听着，万一要是他们把你放了你一定要想办法回家，把咱们的事跟咱说，这样我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听见了吗？”
“嗯，听见了。”
“还一样你听着，这两天的事你全看见了，他们要的就是咱们说出谁是共产党，咱们刚进来的第二天，我不是没跟你关在一起吗，那一宿我跟另一个女人关在一起。刚开始我还把她当好人，可后来我一看，他身上只是皮上受了点伤，可是比我的轻多了。再说她跟我说话的时候，从咱爸爸一直问到你跟我，就像查户口似的，所以我留了心，我断定她不是好人，是他们派来的奸细。这你记着这里边没好人，只要你不胡说，兴许咱姐俩还能活着出去。你要是一胡说，你说谁谁就得倒霉，姐姐的命就更别提了，不但姐姐活不了，咱妈咱爸爸和你哥哥谁也活不成，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好，你回去一定要听妈的话，不许淘气，不许惹咱妈生气，我也许没那个福分了，你要是出去一定要孝顺咱妈，你听见了吗？”
“嗯，听见了。”话刚说完，我的眼泪早流了下来，说话间姐俩抱头痛哭。哭罢，姐姐给我擦了脸上的泪，领着我向东走去。
“姐姐我饿。”
“唉，我有什么法子，你也知道我一分钱也没有。得了，忍着吧。”姐姐说。零星的雪花飞舞着，地上还堆着人们扫过的积雪，天开始冷了。我走着走着感到一阵阵晕眩，眼睛几乎睁不开了，我忙喊：“姐姐，我困。”
“困就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叫你。”姐姐说罢脱下她身上的外衣铺在地上，将身上的薄棉袄盖在我的身上，自己只穿着一身单衣在寒风中挺立着。天就要黑了，姐姐喊醒了我，穿上衣服又上路了。走不多远在一个向南凹进的地方真的有一座小商店，店里柜台上摆着糖果和各色的小商品。柜台的一端放着一个洋铁炉子，店里还放着一口水缸和一把长椅。只是这个店里只有一个掌柜的和一个伙计在里边闲坐着，并没什么顾客。可店前的两侧倒摆放着好几辆汽车，明摆着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我姐弟按他们指点的绕过汽车直向店里走去。
“来了您呐，您要点什么？”伙计忙张罗说。
“不不，我们随便看看。”姐姐说完，伙计就忙自己的去了。姐姐和我在柜台前随便看看，累了在长椅上坐下来歇息。
“我饿。”
“唉，饿怎么办？这样，我给你要点水，你喝点水就好点了。哎，掌柜的，劳驾您这儿有水吗？”姐姐问。
“喝水？那边缸里有，那儿有瓢，你随便喝。”掌柜的说。
姐姐和我喝完了水，静静地继续等待着。我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姐姐还在长椅上坐着。特务们转来转去，一会儿换个帽子，一会儿换一件衣服，但是总是那几个人转来转去，已经不知转了多少遍，但是丝毫没有一点接头的样子。深夜了，特务们才下命令撤回去。回去之后姐姐又受到残暴的刑讯——
天亮了，昨天的那个军人走过来说：“小姐，您赶紧准备准备吧，一会儿我们的人带你去兜一圈你看怎么样？这会儿我们的车就在外边等着，你们快点来啊。”
姐姐没有理他，出了牢门，领着我去化妆室梳洗完毕，在特务的监押下上了汽车，汽车直朝宣武门方向开去。
汽车正在行进着，特务说：“小姐，您真是够幸运的，今天参谋长特意给你放半天假，让我们带着你在外边兜兜风。这个时间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您愿意上哪儿玩我们就到哪儿去，您要是想吃点喝点您就尽管说话。我们参谋长说了，今天咱们只要是不出宣武门，咱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来去全由着您，而且今天您在外边吃饭还不要钱，白吃，今天的饭钱我们参谋长全包了。小姐，您哪儿找这样的便宜事啊。今天我们哥几个全听您的了，您说去哪儿我们就带您去哪儿，您就发话吧。”
“是啊，您就发话吧，我们都听您的。”特务们说。姐姐没理他们。
“刘小姐，您倒是发话呀，咱们哪能老在街上转，总得去个地方啊。”特务说。
“是啊，您说话我们好给您停车。要不我们这车老这样开，这汽油我们可耗不起。小姐您说句话行不行？”姐姐还是不理他们。
“那这样，您到那边的饭店吃点去行不？您要是同意，我就给您仃车。好，师傅，到那个饭店旁边停车。”汽车在城门前路西的一个店铺旁边停了下来。
“小姐您请吧。您要吃什么您尽管挑我们不拦。您吃您的，我们哥几个在外边等着，您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再出去玩，您放心，您的钱全记在我的帐上，往里请吧您呐。”姐姐没有理他们，领着我进了店铺。
“来了两位。小姐，您要点什么您？这是菜单，您尽管挑。”店铺伙计说。姐姐随便要了四个菜和一盘饺子。
“你看见了吗？这又是圈套。今天还不定怎么圈腾咱们呢，‘吃饭的钱全记在他们的账上’，你放心，这饭钱他们不跟咱家要才怪呢。甭管这些，咱们吃饱了再说，这顿吃了下顿还不定得等哪辈子。吃，吃。”姐姐一边吃一边给我夹着菜。吃完了又回到车上。
“小姐，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怎么样？咱们该玩玩了吧？您说上哪儿我们就跟您去哪儿，就听您的一句话。”姐姐还是爱搭不理。
“您总得说句话呀，您老不说话，您叫我们怎么回去交差？这样，那边有一个教堂，咱们去教堂里参观参观如何？”姐姐不理。
“就这样吧，走啊。”其他几个特务高兴地说着笑着。汽车直朝宣武门的教堂开过去，在教堂前边停了下来。在特务的监押下，我姐弟下了汽车，朝教堂里走去。
“这……”姐姐的话还没出口，特务们迫不及待的喊：“对对对，我们是做礼拜的，我们这些人都是。”
“那好，小姐，您拿着这朵鲜花跟我来。”姐姐接过花领着我随修女朝教堂里走去，特务们则在后边慢慢跟随。修女掏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从身上掉下一个物件，一看原来是个船形帽，她装得没事一样忙捡了起来，姐姐也没去理会她，跟着她一直步入教堂里。
教堂里宽阔明亮光采照人，那些大理石铺的地板亮几乎都能照出人影来。这里也非常寂静，静得都能听到人们心脏跳动的声音，让人走进去自然地便产生一种庄严肃穆脱离尘世的感觉。然而尖叫的警笛声还是从外边传了进来，随着人们杂踏的脚步声，那种庄严肃穆与寂静立时被喧哗声所代替，让人不免产生了另一种想法，这里是神与魔鬼共存的地方，或许这里就是魔鬼的天地。
特务们一进教堂就大喊：“嘿，还是这里凉快啊，这儿跟外边真是两个天地。我要早知道有这个好地方我天天来呀。”
“你瞧这地上跟镜子似的嘿，我们家要是这样那该多棒啊。”
“你得了吧，人家这儿是教堂，人家这儿的一块石头都是钱，你买得起吗？想把你们家弄能成这样你作梦吧。”
“哎，我作梦都梦不见。哈哈”
“哎，你别说。你还甭瞧不起人，有一天我发了大财我非建个金銮殿不可。”几个特务胡说他们的，修女带着姐姐来到一座台前问：“请问小姐，您是教民吗？”姐姐一楞。
“我问您是不是入过天主教？”
“没入过。”姐姐说。
“没入教也不要紧，一会儿我让您怎么说您就怎么说，让您怎么做您就怎么做就成。您看，这上边是我们天主住的地方，您今天就在这儿朝拜天主。我们天主叫耶酥，他是我们西方的神圣，这就跟咱们国家有佛教一样，如来佛是佛教的总头，耶酥也是我们天主教的总头，他什么事都管，而且是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