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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满天匝地绣鸳鸯



                                            领证儿的问题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张楠得先回北京办调职手续,袁朗没假不能跟,就送了送,要上车的时候张楠可怜巴巴地抹了把泪儿,声儿颤颤地:“袁朗,你等我回来啊。”袁朗轰她:“去!你敢不回来!”恶形恶状。

        眼巴巴地看着媳妇儿又走了,这特种兵的人精儿头子心里也凄惶,跟自己说:这最后一回,最后一回……

        其实也不特顺,张楠的专业非常出色,参加过维和还有实战救护经验,好容易打李贞将军魔爪下给放回来,北京的原单位别别扭扭的且不放呢,高官厚禄的威逼利诱张楠留下来,他们主任想的周到还给张楠看了一堆帅小伙儿照片儿,美人计都用上了。

        从军校学医修行到今天,在苏丹命都豁出去过,才长这么一身本事,张楠看着组织上提出来的职务和研究环境,也不是不动心,回头再想袁朗,心就跳不动了,叹气:冤家啊……

        张楠爸妈也不乐意张楠再调走,眼珠子似的个独生女儿搁眼前多好啊?可张楠非说调走是组织安排,不服从不行,军令如山,云里雾里把她爸妈吓唬的也没话了。张楠趁热打铁,把结婚的事儿也跟父母说了。

        她妈一听就急了:“谁?袁朗?当初害你吐血的那小子是吧?我告诉你,死了这心,你妈活着就不行!”张楠咬着嘴唇不说话,拧上了。张楠的爸爸看着袁朗的照片儿:“不是特帅,就比你高一级,还是最危险的职业。”沉吟半天,摸摸张楠的头:“想清楚了?非他不嫁?”张楠点点头:“不离不弃。”张楠的爸爸拍拍老伴儿的手:“也算是爱到轰轰烈烈了,不会亏待咱闺女的。”把张楠她妈都气哭了,就再没给过张楠好脸儿。

        后来张楠问袁朗:“咱俩算爱的轰轰烈烈吗?”袁朗闭眼一想,打见到她就是炮火连天,睁开眼睛,肯定地说:“咱不轰轰烈烈就没人轰轰烈烈了。”

        袁朗把张楠照片儿也给新疆家里寄过去了。袁家老爹电话追过来了,明显是不同意,而且理由儿字字珠玑:“闺女真俊,俊的招灾惹祸吧?北京长大的,独生女,肯定娇气的了不得,儿啊,这媳妇儿娶回来不闹心?”袁朗运了半天气,说:“可以控制。”

        那天袁朗给张楠打了个电话,什么正经的也没说,俩人就嘻嘻哈哈地贫。沉默了会儿,张楠声音软软地叫:“袁朗……”袁朗答应着:“楠楠……”张楠吸口气儿:“袁朗……”袁朗耐心地答应她:“楠楠……”张楠闭了闭眼说:“袁朗……无论如何……你等我回来。”电话那边儿袁朗呵呵笑:“个傻丫头……你敢不回来。”撂了电话,张楠就踏实了。

        剩下袁朗自己脑仁儿疼,胡噜了把脸,搁小说儿里,作者昨天就敢写花好月圆,鞠躬句号了。可这是过日子,万里长征才第一步儿啊……得先帮张楠调回来……

        袁朗那天不忙,特地去野ZHAN医院看了看,条件又比四年前好了。张楠实习时的李主任已经升院长了。李院长抓住袁朗很开心:“今年我学生都有喜事儿。王潇杰今年当爹了,技术最好的张楠要也回来了。”说着皱眉头:“调动手续肯定能办,现在问题是北京不放。你也别着急,我再想想辙……”忽然想起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李贞将军没准儿能帮上。”袁朗脑袋都大了:“那么个绝密写脑门儿上的主儿,我上哪儿找他去?”李主任笑:“铁路啊……他当初可是李将军手下的头号儿狼崽子……”

        袁朗心里多了件事儿,琢磨半天,回去跟铁路说:“铁队,我要和张楠结婚。”铁路正忙着,也不抬头:“结吧。等她调回来,嗯,俩三月这拨儿选拔也完事儿了。你们再办手续。正好放大假。”袁朗跳河一闭眼:“不行!那孩子就没法儿上户口了。”

        一句话成功地让铁路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那天下午,袁朗的脑门儿几乎让铁路戳成了漏勺。打是打,骂是骂。后来铁嫂子说:“那天擦黑儿,你们铁队就上李将军家跪门去了,半宿才回来啊……”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调动手续稀里哗啦的就办下来了,据说张楠在北京的领导那期间让忽如起来的N多紧急任务折腾了个肝肠寸断。明白过来之后,鬼上身似地催着张大奶奶赶紧走,派了六个人帮她收拾东西,然后以送行的名义一路狂飙把她押到车站,监视着火车开走了才松心。部队司机都觉得过意不去了,说是给人家闺女送亲,怎么看怎么像嫁祸……

        张楠手里握着领导给开的结婚证明手续,回想着主任的送别语:“张楠,将军都跟我说了……你啊,好好跟他过……大伙儿替你高兴。万一不行,也记得回来……”心里暖烘烘的。

        事实证明,老A的效率是很高的,张楠刚打北京回来报道还没两个小时,正收拾她的创伤科主任办公室呢,就听见楼下“嘎吱”停了辆野战车――前面机枪后面炮的那种。卫兵在门口儿没拦住,抓起电话都带哭音儿了:“院长!出事儿了!特种兵来踢馆啦!”

        袁朗带着薛刚、齐桓打车上利落蹦下来,如狼似虎,抢亲一样,不由分说把张楠架上车就去办手续。李院长带了一拨军医在后面那个追啊……

        张楠在后视镜里看见李院长在后面儿一边跑一边喊,觉得很过意不去,跟袁朗说:“要不咱停吧。”袁朗头也不回地问:“喊什么呢他们?”薛刚说:“喊张楠回来。”袁朗追油门。齐桓说:“这句喊大家出的份子钱还没拿呢。”

        袁朗一脚刹车,打方向盘开回去了。李主任扶着张楠喘粗气,数落她:“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也不管管他。”张楠也为难:“我这不出嫁从夫么?”

        一路旋风刮到民政局,办手续的就没见过这么剽悍的架势,袁朗也是身上带正压,负责同志看着他都傻了,七尺高的汉子“蹭”地站起来隔着办公桌儿和袁朗面面相觑。半天儿,旁边儿办事员冒出来一句:“这位同志,您是来结婚,还是要找我们领导单挑?”把张楠乐的啊,腮帮子疼。

        办手续的大姐看着她,说:“这么说闺女你是乐意啦?”张楠一边儿笑一边儿点头。大姐扫了袁朗一眼,问都省了,就把证儿给扯了。

        顺利地办完手续。回老A驻地,一帮人蜂拥出来接新娘子。张楠看江心和李希也在,意外又高兴,跑过去要拥抱老同学。铁路瞪眼大喊:“张楠!你不许跑!”江心迎上来,搀伤员似地把张楠扶上楼。

        新房是袁朗的单间宿舍现改的。屋里布置的仓促,上下铺改双人床而已,好在简单大方。张楠不挑。她从上JUN校时起就住宿舍,在苏丹还住帐篷,这就挺满意。

        铁队犹犹豫豫:“还缺张小床,回头不行你们自己出去买吧。我看地方儿还够。”张楠不太理解:“小床?”袁朗贼笑。铁队少有不知道如何继续,清清嗓子:“得添张婴儿床什么的吧。部队上没有,你们自己买吧。地方不够说话。没经验就问江心。”张楠脸腾地红了,尴尬地看袁朗,讷讷:“暂时……不用吧。”铁路问地小心翼翼:“今年不用……那明年……就用了嘛……”张楠想想,回答的期期艾艾:“恐怕……也不用。”

        铁路脸色瞬间铁青,一声咆啸:“袁朗!”袁朗“蹭”地立正。齐桓当时觉得,队长的JUN姿,那叫一个标准啊。铁路脑筋蹦起来多高:“你!目标375主峰!跑步前进!”袁朗大吼一声:“是!”跑步而出。

        跑到门口儿,又跑回来:“大队,跑几圈儿?”铁路气得都哆嗦了:“你……你今儿晚上不许下来!”袁朗高声回答:“是!”扭头跑了。

        屋里气氛空前古怪,张楠面红过耳,低头,犹豫了半天,问:“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儿,我还用跑么?”铁路气的一转身,甩手走了:“问你们李院长去!”

        说曹操,曹操到。傍晚的时候李院长领了一帮JUN医杀过来喝喜酒。本来两家儿说好的,A大队食堂帮忙张罗,野战医院出份子,好好儿热闹热闹。到地方儿一看,铁路整的是真不错:饭菜丰盛,酒水都齐备,人A大队列队整齐跟那儿候着呢。李院长觉得很欣慰,插腰儿一挥手,用喊冲锋的口气喊了句:“开席。”

        等正经吃上喝上了,李院长忽然觉得少了点儿啥,想半天问:“小俩口儿呢?”铁路嚼着排骨:“袁朗让我罚上375急行JUN去了,张楠啊……”左右看看,“估摸是给袁朗送饭去了……咱吃咱的。”李院长一口酒喷了出去。

        吃到半饱儿了,野ZHAN医院的同志们也想起来纳闷儿了,一挺秀气的小姑娘梁旭,新分来的实习生被推举出来打听消息。梁旭在老A里踅摸了半天,觉得齐桓还比较面善,凑过来:“同志,那什么,问一下儿,咱这是参加婚礼呢,还是单纯聚餐?”左右看看,继续说:“我也是新来BU队没经验。你说婚礼吧,没新人啊。说聚餐,干嘛让我们随份子呢?”齐桓问她:“你随啦?”梁旭点头儿:“随啦。”齐桓叹口气,给她碗里连夹俩大虾:“那还不赶紧吃回来再说。瞎打听什么啊。”梁旭也不懂特种BING是不是有什么规矩,不敢再问,低头儿可劲儿吃。

        后来俩人就搞上对象了。齐桓跟袁朗说:“梁旭多好,多听劝,让干什么干什么。张楠心眼儿太多,也就配队长你行。”梁旭跟张楠说:“主任,你说,这兵哥哥多实在啊,我想了,跟他在一块儿吃不了亏。”

        那天黄昏,张楠扔下贺客,盛了羹汤,洗了脂粉,换回军装,很贤惠地打了晚饭去375主峰找袁朗……

        走到山头儿上,很诧异地看袁朗跟土坡儿上坐着呢:“你怎么没跑啊?”袁朗没好气儿:“怎么这么笨啊。跑步到375主峰,今天晚上别下来。又没让一直跑。”

        张楠受教:“哦,也对。”然后坐在袁朗身边儿,看着他吃饭,袁朗口齿不清地问:“你吃了吗?”张楠点点头。袁朗满意地哼了句:“行,不傻。”张楠心里暖洋洋地。

        等他吃完了,太阳也快下山了。张楠问:“你跟铁队胡说什么呢?”袁朗沉痛地说,“怕你调动什么的再出事儿,夜长梦多,想速战速决。A铁队个大的。我活该。”张楠斜眼看他。袁朗点头:“你想的对。当初和你在隔离中心……我就想有了最好,让你再不跟我!”说到这儿很惋惜地看着张楠:“真没有啊?”张楠横他一眼:“我是大夫,那天……算好了不会出事儿才跟你……”说着脸红了。袁朗回想当时张楠看着自己眼神复杂的片刻犹豫,颓然:“那么会儿功夫都琢磨到了,一肚子鬼心眼儿。”侧头看看张楠,然后一把搂过来:“不过我就喜欢……”

        并肩看着日落的最后一抹斜晖,感觉很温馨。袁朗突然闷闷地说:“楠楠,我梦见过娶你。”张楠试探着问:“不是恶梦吧?”袁朗一拍她脑袋:“想什么呢你?”然后叹息:“梦里新婚之夜不是这样儿。现实真残酷。”张楠抬起头:“一方后土,星月满天。这新婚夜也不错。”侧头看看袁朗,笑的很开心:“我已经习惯了,你给我的每一天,都不一样。”

        袁朗眼珠儿转转,凑过来对着张楠的脸,研究地看:“夸我呢?”张楠认真地点点头,觉得袁朗蹲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像只大乖狗,呼吸都吐在自己颈间,痒痒的。谁知道,下一秒,就有他温柔的唇贴了上来。乖狗变大狼!谁怕谁?张楠柔顺地闭上眼睛,吻回去。相濡以沫,唇齿交缠。呵……也不错,很幸福。

        那天,他们在375上坐了一宿,星星底下,有聊不完的话。天快亮的时候,袁朗推醒趴在自己膝上睡着的张楠,拽着她跑回宿舍,不走楼梯,用爬墙的。理由是:好歹你相公我是两毛二,让兵看见多不好。从那儿以后,张楠的攀登技术也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