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说的话，你明明听得一清二楚，为何还要再反问一遍？难道你竟然相信人死了还能复生么？”碧落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眼睛一眯，眼神忽然如刀般射向在一旁会不过意来的明素，“你和明煦是什么关系？！”
明明是明煦的身体，但是这两句话、几个动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和明煦不一样了。虽然是很震惊，但明素是什么人，什么世面没见过？眼前的一切让她当场对碧落的话就信了7分，不过她还是很快的镇定下来道，“哦？你觉得自己有资本和我谈我是谁这个问题么？”明素也是一笑，不过笑意不再能够抵达眼睛深处，她的眸子里，明显的多了几分试探，“还是你觉得，我是女子就很好欺负？”
“在下从来不敢看不起女人。”对于这一点，碧落予以充分的肯定。他回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明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只是，我觉得，既然所有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现在他刚醒过来，大家应该对自己的身份都很敏感才对，为什么你留下来没人觉得不妥？还有，为什么你对待明煦的身体这样温柔？听你刚才的语气，我断定在所有人眼里你都是对这个明煦最好的人吧？”
他每讲一句话，明素的眼神就冷一分。这人的深浅，她暂时还试不出来！若说计谋算计，那为什么还没有明白她的立场，这么快就和她摊牌？若说是个笨蛋，那么他刚才怎么能准确的应付过去了太医和父皇？
“本宫在听，你继续说。”她只好这样接口，争取多一点时间、多一点机会再来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能耐，随随便便就能赌上这么一回。“这点分量，还不够！”
“还不够啊，呵呵，这好办。”碧落像是猜到她会这么讲，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那，加上这具如假包换的身子呢？”
“还有！”像明煦这样优渥的身躯，怕是倾尽天下也未必找得到能相匹的了，料定这家伙也不会乖乖让出来。明素眼皮也不抬，继续向他要理由。
“我只是觉得……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保全他的性命呢？”碧落忽而回头，不再重复刚才两人之间的拉锯战，而是凝望着糊纸的窗格外四边形的天空，声音飘忽如梦，“你看看，天地虽大，属于我们的，还不是只有屋子顶上那四四方方的一块？怎么不问问他，在宫廷里，众人眼下，他活着是那么累啊……十几年来，他面上虽然淡漠，但其实几乎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你有问过他到底有没有开心过？”
此语一出，明素也沉默了。作为皇室成员的一份子，宫里面的勾心斗角，没有谁能比她清楚了。外人眼中的天国风度、皇家气派，其实不过是端出来粉饰太平的空架子，风一吹都能摇上三摇。而像明煦这样自幼便是聪明、敏感、善良的孩子，在深宫之中活的大概是不开心的吧？
她再抬眼，此时的碧落忧伤而寂寥，半张脸隐在暗处，俊美如同神话，似乎和她印象当中的明煦重叠起来，那镀上了阳光却无限忧伤的侧脸，足以证明一切。
她叹息，明白自己已经打心里认同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因为，在某些时刻，他就是明煦。虽然死者不能再复生，但能让明煦以另外一种形式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见过他笑么？还是漠然的时候多？又是为了什么，使得你们非要这样挣扎着活下去呢？相信你也能明白，死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碧落还在继续，优雅的颈子在空气中转动，目光再次递给明素，“不管是谁送了他这一程，我们都该为他庆幸，我记得有人说过，无缘生生世世勿复生于皇帝家。你说呢？”
“我叫明素，安之若素的素。是当今的长公主，你是我同母所出的弟弟，排行第六……”明素的坦白态度和接下来的举动明确的表示了她的立场。
直到此刻，一直绷着的碧落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明素婉转的语声和渐柔的表情里，他看出来对方的心意，也知道自己还是赌对了。僵直在半空的脊梁稍稍的软了一下，待得一阵风卷过，这才发现几句话之间他的后背已经全被沁出的冷汗浸湿了。
唉，日后的他，怕是也逃不开这纷繁复杂的宫廷生活了吧？不过只要能和那傻女人呆在一起，苦一点也认了。总不能每次到了想要牵她手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能量不够，变成一只猫了吧？好不容易摆脱了最大的束缚，又借着懋玥珠之事去掉了一直困扰他的影卫身份，也算了却心头一桩大事。现在唯一盼求的，就是那个白目女人能够安安分分的好好活着，等着他找到她。千万不要到时候又被哪只该死的家伙勾引了，眼泪啪嗒的和他这个正牌老公来段“恨不相逢未嫁时”，那他还不吐血三升倒地而亡？
“唉，那我该叫你什么呢？”耳边传来了明素的询问，成功打断碧落的“春思”，他黑黝黝的眸子终于又找回了神采。
碧落心里一凛，随即明白过来。对方虽然表面上是接受了他，但这不表示他已经获得了一切。现在的他，不要说去找吟霜，连他自己都还在危险的边缘，深宫里的争斗，总是令人心惊，所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只要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眼前的这明素，不就是在敲定他的态度么？
思及此，他淡淡道，“姐，你还是叫我明煦或者煦儿吧，不然以后很有可能会穿帮。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大家的耳朵都尖的很……”
听到他的回答，明素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眼前的男子不知道有没有明煦的善良，但至少他也是聪明敏感而小心的。有了这些素质，在深宫漩涡里要自保是没什么问题的了。只要没什么意外，父皇不要忽然注意起他来，而众兄弟不要逼之过急，明煦还是可以借着这个陌生的魂魄 “不定期”出来见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