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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云隔水7



                                            海里排阵,是个很大的问题。

        楚若谦抱着膝盖坐在一块大礁石上思索。排阵她会,解阵她也会。可是她不会游泳,也不能搬动这些礁石。在海里排阵,她还真没想过。

        一般排阵,要么在陆地上垒石成丘,要么植木成林,要么就是靠屋宇殿阁的错落。

        在海上,波涛浪叠……她没有想法。

        石头外表看起来没事人一样准备木材、食物、各种以备不时之需的暗器等等。楚若谦看到他在沙滩之上挖挖埋埋,忙得不亦乐乎。心里一阵心疼。其实石头只躺了短短一阵,又刚刚处理了伤口没有多久,不仅失血过多,而且一定很痛。

        不过他依旧跟真的石头一样,不吭声的去折腾这些。楚若谦看到他穿着女人的衣服,为了行动方便,把裙子又挽到一半,心里又想笑。这衣服与他实在是不搭。

        贺玄衣抬头看到楚若谦抱膝坐在礁石上转头看他,微微一愣,眼中满是温柔。那样熟悉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他看眼前的人跳下,蹦蹦跳跳的走过来,这才回神。却见楚若谦一脚就要踩到他布置的陷阱上,忙叫道:“喂!小心!”“哎哟!”

        就在他说的同时,她已经一脚踩了进去,被铁的透骨钉扎到脚,从脚心直透脚背,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见贺玄衣紧张的扑过来,她一脸愧疚,“我不是故意破坏的……”

        “脚没事吧?”贺玄衣蹲下身去,小心的拔出楚若谦脚下的透骨钉,帮她除下鞋袜,楚若谦果然如她所说一样哇啊乱叫,贺玄衣听若罔闻,只是看她伤口。锐利的钢钉直穿过她脚背,血液浸透了鞋袜。贺玄衣将一团布塞进楚若谦口中,说了句“咬住”。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小心将淡黄色的药粉洒在伤口处。

        一阵剧痛从脚心传来,楚若谦觉得几乎要昏厥,她用力咬着口中的布,闭了眼,过了好久,才感到脚上的痛楚减轻,逐渐变成清凉。

        石头蹲在她面前,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见他不知何时撕下片布条,小心的将楚若谦的脚缠好,动作很轻,所以虽然脚很疼,但疼痛并未因他的动作而加重。他将楚若谦的脚包好,才温柔的问:“能走么?”

        楚若谦点点头,站起来,受伤的脚刚一落地,就钻心的疼,她“咝——”的倒吸一口气。脚心的疼仿佛直通心脏。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轻。她已经被贺玄衣打横抱起,寻了块干净的岩石放下。

        贺玄衣知道,楚若谦很不能干。不仅不能干,而且有的时候很麻烦。他接近楚若谦的目的,本就是找到楚若云,完成任务,回到宁蓝身边去。然而不知何时开始,他渐渐的习惯替楚若谦处理麻烦,看着她笑闹的折腾,听她叫自己“石头”。

        楚若云一直没有来找楚若谦,而楚若谦一直不知道楚若云在哪里,她也根本不在乎楚若云在哪里。这两个人,本就自己有自己的银河。宛若参商,天各一方。也许他开始就错,跟着楚若谦,并非找到楚若云的方法。

        可是他还是留下来了,在蝴蝶谷,在镇海城。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还受了伤。他甚至想到,再次遇到楚若云,是否有一击必中,全身而退的把握?那银铃般的笑容中充满的自信不羁,是他不曾遇见的。震慑到让人觉得过去的人生都布满裂痕。

        他其实很不想去思考那些。即使是现在,他受伤如此,也有办法一个人脱逃出这片海滩。可是身边的那个女子,胡闹,搞笑,满不在乎。她似乎一直拿自己的人生当作一场儿戏。他却不愿抛开她,如同抛开一场儿戏。他不是走不开,可他却真是不愿走开。

        甚至,他一直没有当面问她,她是否知道楚若云的消息。他也没有抓着她做人质,拷问楚若云的去向。他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护在她的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

        贺玄衣转过身,打算抛开头脑中这些纷杂的思绪。他一向不习惯思考。他只习惯执行。因为他是宁蓝的“影子”,影子不需要有头脑,只需要随着身体的回转行走而运动。永远在暗处,永远随她而动,那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也许,他此时真的该走了?

        “哎,石头!”楚若谦叫,刚转头要走的贺玄衣停下来,回头。楚若谦笑靥如花。

        “海阵很难排哎,我们可以在这片沙滩上布阵的!”若谦指着面前这片海滩,“你放这些钉子根本就不顶用,也就是戳戳我的脚。如果敌人几百个攻过来,很快就把我们逮到了。可是有这么多藤蔓、礁石、沙堆、海水,足够我们做个大工程了!包准他们有来无回。”

        贺玄衣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她坐在石头上,受伤的脚还高高支起来,不敢动。“你刚刚就为了这个跑过来才受伤的?”

        楚若谦点点头。

        “可是现在你我都受伤了,这个大工程,谁来做呢?”贺玄衣轻轻一笑。若谦在他并无责备的笑容里泄气好像皮球。

        哎,也对,她一时高兴,忘记做个大工程需要的人力物力了。像蝴蝶谷那种竹林阵法,不知道是布阵人多少年的心血。她竟妄想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凭石头一人之力(不要怀疑,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出力),做好一个大工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她后背往下一倒,还是躺在这块舒舒服服的礁石上,吹着海风,听着海浪,看着蓝天白云大海,干吃等死吧。

        却突然听到贺玄衣又问:“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阵法呢?”不知怎的,他看着她无奈的样子,总不愿拂了她的意,“要我回去拿纸笔给你么?”

        楚若谦却不答他,只仰着头看悠悠的白云,说:“哎,石头,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了,你会不会很后悔?”

        会?不会?贺玄衣也不知道。他刚刚其实不是就后悔过么?应该一个人离开才对,可是,为什么他又不离开呢?

        “小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是一片云彩,在天上飘啊飘的,一定很开心。所以每次师傅让我跟若云练功的时候,我就这么躺着看云彩。反正有她一个人好,就足够了。”

        “可是我现在突然觉得好后悔啊,如果我好好练功,就可以施展盖世无敌武功,把前天那群人杀得片甲不留,石头就不会为我受伤了。”

        听了这话,贺玄衣微微一愣,楚若谦继续说:“所以我好后悔啊。……而且我很想去京城吃周记的烤鹅呢,上次死丫头说很好吃,可是我一次也没去过京城……”

        她看着云彩胡言乱语,听得贺玄衣哭笑不得。只是轻轻说:“其实也未必会死啊,我们试试在沙滩上排阵好了,我去回屋给你拿纸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