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工作在这里基本上是找不到的,要回去趁早,免得人财两空。不知道偷渡客是不是听懂了我的话,反正皮夹克脸色极其难看。

            本以为,人蛇的事情就这样可以撇清了,没想到,10天之后,他们又找到了我。这个时候,蛇头已经跑到约旦了,临走前说伊拉克工作难找,到约旦探探路,看如何从死海游到以色列,然后软硬兼施,将众偷渡客身上仅剩不多的钱再次搜刮去了大半。偷渡客们人生地不熟,不敢反抗,任由蛇头拿了钱跑路。2004年8月,我去了一趟地处约旦与以色列之间的死海,当地阿拉伯人想说一件事情不可能成功,会用这样一句谚语:跳死海自杀。

            走投无路之际,他们找到我。当时我在安德鲁斯餐厅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新的业务还没有眉目,没有能力帮助他们,只好给在约旦的孙大使发E-MAIL求助,当时使馆工作人员刚刚撤回约旦。不久大使馆回信说,现在人员不在伊拉克境内,鞭长莫及,请你们尽力帮帮他们。

            这样,我和小何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每天来餐厅里坐着,也没有钱吃饭。有时其他客人吃剩下了什么,趁服务员没来得及收碗,他们就迅速地把碗拿过去,把盘子吃干净。当时我和小何奔波在外,安德鲁斯的老板看着6个光棍坐在店里,拣客人的剩饭吃,十分恼火,说我专门招惹不三不四的人,影响生意,要我限期把他们赶走。从此之后我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每天把收集到的剩饭剩菜,利用夜幕做掩护,给这些福建人送去,遇到不知情的伊拉克服务员的询问,美其名曰:送给外面那些没爹没妈的伊拉克流浪儿童。以获得对方崇高的注目礼。

            人在他乡,深知出门在外不易,看着同胞落难,真是又可气又可怜,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为了他们,我专门抽出两天时间,帮他们找到了可能是巴格达最便宜的房子,租金70美金一个月,这要比他们现在每人3美金一晚的旅馆要省出一大笔开支。但他们还觉得贵,不住——可能是他们认为搬到离我们餐厅较远的地方去住,怕失去我们这根救命稻草。听到这句话,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办法呢?看来这个包袱只好一直背着了。

            在安德鲁斯餐厅3个月合同实验期满前,我在海法区租了一套房子,原本打算是安德鲁斯生意关门后以此为落脚点,再寻出路的,没想到,第一批来住的人,竟然是6个来自福建的偷渡客。

        杀出一片曙光  6.落脚海法区--我的盒饭生涯

            巴格达的海法区,是市中心的高尚住宅区,战前该地区的住客多是政府官员和高级知识分子。这里治安情况相对比较好一些,离绿区也较近,所以我准备把窝挪到这里。

            为了节省中介费,我逐栋逐屋搜索房源,好在中国人在伊拉克算是最受欢迎的外国人,得到了广大伊拉克朋友的热情帮助。根据得到的信息,敲开一户人家的房门,房东一看见我们就十分亲热——他曾经是萨达姆时期政府单位的工程师,上世纪80年代初期,曾在中国接受培训,参观过某工程,下榻过钓鱼台国宾馆——他向我炫耀已经珍藏N年的钓鱼台国宾馆的火柴盒。谈了一会儿,这个老外一直奉承我们:“中国人最好!”

            不知道是不是上世纪80年代参观中国的后遗症,房东家里的布置,充满了中国特色,客厅被中式屏风分成两半,门口摆着的居然是两个景泰蓝大花瓶——在我的印象里,中国人家的门口一般是摆石头狮子,也许是阿拉伯房东不够力气把石狮扛回国,才学会了中国宾馆门口摆花瓶的习惯。客厅墙上挂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中国古典仕女图。根据穆斯林的习惯,家庭里的女性一般不能抛头露面,都藏得严严实实,于是就让中国古代仕女给他挡着。不久,屏风后面传出一声女声,男主人跑去端出一盘阿拉伯特色的红茶。我一边喝着甜得腻人的红茶,一边谈租房合同细节,月租金250美金,租期3个月,一次性付清租金。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了中国情调的房子里,我和房东顺利地谈好了一切,出门的时候回头一看,差点要笑出来——门口两个花瓶上方,居然还挂着两个宫灯,看来是这个房东对我们的天安门充满了美好回忆。

            解决了落脚点之后,我就开始筹划继安德鲁斯餐厅之后的第二笔生意了。那时,商务中心仍是我们惟一的希望。天天在里面跑进跑出,渐渐发现,美国兵个人素质极高。以往的美国大片中,从将军到士兵,一个个都飞扬跋扈,但现实中的美国兵却非常礼貌,不管是欧洲人、阿拉伯人、亚洲人,站岗的大兵见人就问好。最热的时候,巴格达地面温度高达60℃,站岗的哨兵全副武装,一丝不苟地搜查、问好,到了最后,身上的防弹衣都湿透了。把我在国内时对狗娘养的美军老爷兵的印象完全给破坏了,这简直是一群绅士兵!

            商务中心总负责人是个身高1米9的美军黑人上校戴克,大概是行伍出身,做事风风火火。在我们与伊象合作的计划泡汤后,没有退路的我们总算找到了这位负责人。他告诉我们说,他非常喜欢中餐,在美国,黑人比白人更喜欢中餐,因为黑人兄弟更喜欢咸、辣等强烈的味觉刺激。

            小何的英文较好,嘀嘀咕咕把我们在商务中心的失败经历讲给戴克听了。他看了伊象和我们签的合同,遗憾地告诉我们,虽然他和伊象是朋友,但是部队的决定已经不能再更改了,作为对我们的弥补,他允许我们在他管辖的商务中心(四层楼的建筑物)以及前后两条街内随便找个地方卖快餐。

            那时,我们安德鲁斯餐厅已经开了两个半月,第三个月的生意虽然没有结束,但按照前两个月的趋势来看,亏损已经注定了。当时,受到爆炸的影响,日营业额平均只有70美金。戴克上校的默许,给了我们一个方向,我投入了我全部资产的三分之二,采购了原料和必要的设备,备下了40份快餐。每份快餐有一份扬州炒饭、一罐汽水和一个菜——酸甜鸡、青椒牛肉、蚝油蘑菇牛肉、将军鸡、宫保鸡丁,也算种类丰富,价钱定在了7美金。

            第二天,我们用15美金租了一辆半新的面包车,车门上贴着CHINESE  FOOD,算是广告。车进商务中心之时,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我送给了站岗美国大兵两份套餐作为见面礼。

            我们在商务中心后面的大街找了个树阴,停车开张。街上没几个人晃,偶有行人,也是匆匆而过。我们的小车趴在树下毫不起眼,一小时没能开张。这时,我开始着急了——如果错过午餐时间,只有拿回去给福建人吃了。

            于是我们抬着盒饭,进了大楼。大楼执勤的美国兵看见了,跑过来问:“谁让你们卖的?”我们说:“是戴克上校允许的。”这个兵大概也不是存心盘问,见我们说出了主官的名字,也就不再纠缠,向我们要了一份。我看他是管事的,想贿赂一下,就没收他的钱。

            我们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有一个兵看见了中餐,大为高兴,打电话一下叫来了三个人。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个恶狠狠的上尉,还是问我们老问题:“谁允许你们卖的?”

            我们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不再慌张,镇静地说戴克上校允许的。上尉大概不相信,摸出了手机给戴克上校打了电话,打完小报告,斜着眼看了我们一眼,转身就走。我估计他是被戴克上校教训了,颇为得意:小子,多管闲事,被骂了吧?

            没想到,10分钟过后,戴克上校居然带着副官怒气冲冲地过来了,非常生气地指着我的胸口厉声质问:“谁允许你这样的?”

            我没想到他居然能这样翻脸不认人,但也不敢反驳,招呼小何,搬着盒饭悄悄撤退了。这批盒饭拿回去便宜了我们的福建同胞,这大概是他们在巴格达吃的最好的一餐。他们放开肚皮,一个人吃了两份。我们生意受挫,没心思吃,厨师也吃不下,剩下的10多份没人吃。福建同胞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惋惜地感慨,倒掉了。

        杀出一片曙光  7.为了告别的聚会

            初到巴格达的两个月,是我们生意的低潮,其他中国同胞也不顺利——工程没跑下,发电机也没卖出去。

            10月1日是中国的国庆节,对于我们这些身处异乡的中国人来说,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当时,中国驻伊大使馆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考察工作,准备回约旦进行进一步筹备,临行前,把在巴格达的中国人召集在一起,搞了一次聚餐。

            国庆,我们在巴格达聚餐,是在伊拉克最好的餐厅WHITE  PALACE。难得参加这种聚餐,我们餐馆倾巢出动。当天到会的,有5个公司及团体,约17人左右。

            那天,我们吃了阿拉伯特色烤鱼,大鲤鱼切开,用木片撑开,篝火烧烤。边上还有很多小碟子,橄榄、色拉、芸豆泥、酱萝卜、酸辣粉丝、茴香菜,还有好多叫不上来的东东——虽然种类繁多,但是却非常不好吃。

            吃完饭,大使馆向我们详细交待了注意事项,叮嘱我们每天打电话报平安,如果发现其他中国人来巴格达,一定要和他们取得联系,要顾及到每一个来伊拉克的中国人的安全。

            当天,大家都很高兴。过去,我们身处国内,并不了解我国的外交情况——现在通过亲身接触,我们亲眼看到了大使馆以人为本的工作方针。半年后,中国人质第一次遭到绑架,通过大使馆卓有成效的工作,危机顺利解决,也让我们深深感到了作为中国公民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