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4位女按摩师因此被滞留机场,不允许登机——我们和负责检查签证的机场负责人艾伦据理力争了两个小时,告诉他,我们不在约旦入境,直接转飞巴格达,巴格达是不用签证的——眼看登机时间迫近,艾伦还是寸步不让,坚持要看我们从约旦转飞巴格达的机票——刘磊赶紧打了几个国际长途,催促巴格达的老梁和祖拜替他买机票传真过来。可是哪里来得及?就在飞机起飞前20分钟时,一位机场工作人员很严肃地告诉我们:“你们的行李已经被拿下来了,放在办公室里。”

            这个消息宣告了第一天登机计划的彻底失败,我们因此滞留香港一夜。当天晚上,我在机场大厅咖啡吧上网,因为没有花钱买饮料(8块钱一瓶矿泉水),每次有其他人来,我就心虚走开。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在MSN上和老婆又聊到了次日下午3点。刘磊带队的“律师团”和艾伦的唇舌大战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艾伦口干舌燥,已显败相,似乎是准备放行了。我远远看着,收拾好包包,准备离开电脑,在MSN上最后打出一行字:“如果我在一个小时内再没和你联系,就是真的走了。”

            老婆那边很快就回:“知道你一直在香港,走了24小时没走成,现在才感到你真的要走了。”

            看到这里,我心里一酸,不再搭话,掉头走了。此时已经过了3点,离飞机起飞只剩一小时。艾伦终于松了口,甩甩手说,“你们走吧!”一行人疯狂涌入安检门,我们就这样侥幸登上了飞往安曼的飞机。

            途经曼谷转机、巴林住宿一晚,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到达安曼时,安曼的机场海关并未为难我们——如果不能入境安曼,必须购买安曼到巴格达的机票。当时一张机票的价格是650美金。机场大厅里,来接机的阿拉伯雇员阿布,看见刘磊的第一句话是:“这些日子绑架事件特别频繁。”他看了看我和身后的女孩子,继续说道:“现在进入伊拉克非常危险。”

        绿区,绿区  1.大胆司机

            由于绑架案频繁发生,进入巴格达时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在安曼市区租车的时候,我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几乎所有的司机一看见我们,都不愿意带我们去巴格达——你们被绑架事小,我的车被抢事大。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胆大的,才同意了。一问之下,此人是个还没有走过死亡公路的新手,而且不懂英语——这时候,我们也没得选择,只好用了他的车。

            刘磊考虑到我们第一次出国,叫新手司机拉着我们逛逛约旦首都安曼,看看风景。这个司机果然照做了,不过路是越走越偏。刘磊说了两次“Wrong!  Wrong(路线不对)!”似乎也没有扭转他的思路。刘磊悄悄告诉我,他怕吓着女孩子,不好和司机翻脸,但司机走的路,他根本不认识。

            当时我的汗就下来了——压低声音问他,这要是阿里巴巴怎么办?刘磊一脸尴尬:约旦治安好,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出了边境我们再看。

            这个新手司机果然是个猛人,当天夜里11点我们到了约伊边境检查口,这个司机竟然丝毫没有停车休息的意思,而是开足了马力向着“死亡公路”进发——当时刘磊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谁都不知道阿里巴巴会不会为了劫我们,晚上专门加趟班。但是夜行死亡公路,一不小心车毁人亡肯定不是什么意外。事后刘磊告诉我:前面维拉小镇是最后一个长途车集合点,如果司机不在小镇停车的话,肯定是阿里巴巴,没有哪个司机敢在死亡公路上开夜车的。

            就这样心惊肉跳了两个小时。夜里一点,司机看到路边有个汽车集合点,这才停车休息。我们在离边境100多公里的维拉小镇,度过了在伊拉克境内第一夜。这天晚上,刘磊和我都十分紧张,新手司机走哪儿跟哪儿,寸步不离,上厕所也不放过——天知道他是不是阿里巴巴的无间道卧底?我们当时决定只要他使用电话或与人接头就立马换车进入巴格达。

            心惊肉跳的一夜过去了,凌晨6点整,我们又和这个饱受猜疑的阿拉伯哥们儿踏上了征程。因为费卢杰开打,所有车辆被迫绕行,我们再次走了窄窄的小路,四下里一片荒凉,整整3小时不见人烟。刘磊仍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保持戒备动作,一旦发现司机情况不对,就一脚把他踹下去抢车逃跑。

            突然间,激动人心的场景出现了,前方地平线处骤然出现了一条上千辆军车的庞大美军车队,我从未发现悍马吉普和M1坦克如此可爱——这下终于放心了,阿里巴巴看到大队坦克,肯定望风而逃。

            伴随着长长美军车队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没有一栋建筑,没有一条河流,没有一株植物。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世界变得如此简单,战火和纷争,都缩写在茫茫沙漠的死寂中。就这样,在茫茫的沙海旅行中,我们到达了巴格达。破烂的街道和房屋里,人们重新经营着他们新的生活。20年前,伊拉克曾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而在两场战争之后,骡车拖着煤气瓶子在市区内转悠,废车场里开出来的拼装货取代了奔驰车,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四处乞讨,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战火带起的烟尘污染了整个城区,只有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河水,为整个巴格达增添了一抹亮色。

            到达绿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看着眼前检查口荷枪实弹的美国大兵,我们对阿里巴巴终于不那么害怕了。谁知道,就在这时,大胆司机又和我们演了一出高难度的动作——这哥们儿大概脾气不好,眼见绿区检查口前长长的车队,没了耐心,往前溜了没几步,掉头就往回开——刘磊当时汗就下来了,一下扑到他身上,死死按住方向盘,也不顾他是否听得懂,用中文大叫了一句:“美国人会把我们当汽车炸弹的!”

            司机被刘磊一扑,停止了危险行为,但变得更不耐烦,排在队伍后面几次下车要扔我们行李,最后是多给了他50美金路费才算平息他的怨气。等到最后进入绿区,到达“中国龙”餐厅已经是下午5点了,众女孩子来不及活动筋骨抒发感情,第一个反应就是争先恐后地钻厕所。一会儿轻松完了出来,围着餐厅转了两圈,发现和光盘里看到的三星级安德鲁斯公寓完全不同,不禁大为失望:好破啊!

            感叹归感叹,大家筋疲力尽,没来得及发多少牢骚,就跑上楼睡觉。到了晚上9点多,我们陆续醒来,刚一下楼,就给院子里忙碌的生意震惊了,“萨达姆”几个月工作颇有成效,面有难色地看着刘磊笑。

        绿区,绿区  2.初到绿区

            初到巴格达,最让我自卑的就是英语了。我估计着,刘磊当初在国内找我出来合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认为我的英语基础不错——可是到了巴格达才知道,美国人说的话和国内英语老师教的哑巴英语简直就是两回事。洋葱,醋,黄瓜,花生,腰果,没有一个会说。

            “萨达姆”见面就给了我个下马威,用他厚实的嗓音告诉我——“老美吃Soy-sauce(酱油,这么复杂的单词,简直闻所未闻)像喝水一样”——他以为我不知道呢,餐厅里的酱油,都是从国内带来的老抽按1比3兑水而成的。为了调味,里面添加了大量的盐和味精,美国人自然越吃越鲜。

            想想“萨达姆”一穷二白的破英语基础,在这边历经几个月的磨炼,已经能凑合应付老美点菜了,碰见年轻的女兵,还能上去双手并用比画交流。而我呢,按照“萨达姆”的说法,刚到绿区的几天里,我是一碰到美国人说话就往他身后躲——真是耻辱啊。

            开始接单时,听不懂老美说什么,只能叫老美照着菜单报号码。于是,我只得和国内同来的4个女孩子一起,每天晚上生意歇了后,抱起词典一个一个单词、一句一句话地重新开始学外语。当年在国内读书的时候,老师曾经很严肃地告诉我们,21世纪,英语和驾驶是每个人必须掌握的技能。为了能尽快把买酒的担子移交给我,“萨达姆”又兴致勃勃地教我开车。

            于是在每天晚上12点,趁着绿区人少车稀,“萨达姆”就把车开出来,找几个人和他溜着玩——每次都跑不了我。很多次美军把路封了,只能掉转车头,因为车技不好加上心情紧张,一下一下地倒车总是引起车里人的公愤:“快点快点,这样很容易挨枪的!”

            事实也是如此,可以想象,大半夜里,几个外国人开着一辆汽车,在军事管制区里一圈又一圈地遛弯,死活不开走,这是一件多么可疑的事情啊!有一次,我带着小彭出去玩,“萨达姆”坐在一边。我开得正开心,后面冲上来一辆“日产”,别在我的车前面,横着刹住,然后跳出两个伊拉克警察,像电视里美国警察一样,双手呈韦佛式持枪姿势就逼了上来——我赶紧配合,学着电视上,手不敢动,死死搭在方向盘上,张口一遍又一遍地大喊“Hello,  I’m  chinese(我是中国人)!”两个伊拉克警察神情紧张地摆出战术队形,围了过来,绕着我们转了几圈,实在没发现可疑情况,收枪入套,接了我们两根烟,放我们走了。

            而在国内开车的朋友都知道,被警察拦住虽然讨厌,但比起被人家把车撞了还是要好很多——国内撞车,顶多是面包大客,遇上东风重型货车的机会都很小——但是在巴格达绿区里,撞车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件很悲哀的事情——遍地悍马和GMC(美国造越野吉普,以宽大舒适性能好著称,美国公司在伊的首选公务用车),搞不好还有大把的M1坦克和装甲车,无论哪个给我们来一下,我们都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