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夫妇俩一直很疼爱她,让她在顾家一直长到十八岁,然后送她出国留学,给予了她充分的自由和金钱资助。而顾岑年在满二十后就进入了公司协助父亲的事业,直到接管了公司。
她和顾岑年是老派家族顾族直系血统最年轻的一代,在大浪淘沙般的政治体系下,从那个时代成为富商而延续下来的老派家族里,顾氏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因而她和顾岑年的一举一动更能引起商界的争议,叔伯亲戚之间的关系也愈发复杂。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介入公司的运转,因而一直生活在国外,但是父亲的重病到过世没有人通知她丁点的消息,这一点让她伤心,在她在国外活得肆意自在时,家里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一,初始(4)
想到这些,她便有些惆怅,她和哥哥的关系一直处在冰点,自从父亲过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络。
柏清闻言沉默了一下,很快便从唇角露出了轻微的趣味,“顾小姐的失踪把顾氏家族全都吓到了,你的哥哥动用了顾氏所有的力量,最后还是找不到你的踪影。”
他没有说的是,可能所有人都想让你放弃,放弃了,未必不是好事。
身处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境地,任何人都会尴尬不已。
“我换了身份藏起来,当然会改了名字。”
她在顾家生活了这些年,自然明白顾氏的权势有多大的范围,自然也知晓短处。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露出不动声色的笑意,“顾小姐的行为很出乎人意料。”
他原以为她成长在这顾氏这样大的家族,多多少少会受一点影响。可是看样子,她几乎出泥而未染,这在现世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顾言不会以为他在夸奖自己,微微拉了一下衣襟,她恢复了宁静怡人的姿态,“柏律师是我回国后见的第一人,我是说和顾氏沾边的人里面,我很相信你。”
俊朗的男子轻淡地微笑,“我很荣幸,不过顾小姐从来没有见过我,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顾言微一思虑,缓缓道,“是直觉吧!”
他略一挑眉,“女人都很相信直觉。”
如果已经选择相信了,就没有理由可讲,他看着日光灯下垂眉的女子。不知为什么,觉得她宁人的样子十分安祥,一张脸脂粉未施,颇有几分素静,衬着灯光下更显几分朦胧。像是看她的感觉,一望便能到底,可是转眼间又会有新的东西冒出来。
顾自还在思虑,他已经大步走回房间把早已收拾好的遗嘱资料拿出来,站到她面前翻开,“是你自己看,还是需要我为你解说?”
顾言抬头看着那份文件,声音很低,“不用了,你给我解说就可以了。”
柏清听罢,于是把遗嘱的条款念了出来,“在顾老的遗嘱里,顾小姐应得顾氏集团的百分之十二,包括集团底下的子公司,众多房产和各项娱乐设施,全部包括在内。当然,除了顾氏老宅以外。”顾氏老宅的历史颇为悠久,虽然是顾岑年一家子住在里面。但他的房产却并不由他们自主,顾氏所有旁支都有着旁观的责任。
再次听到曾经熟悉的东西,她的感触还是还当时一样,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平心而论,以她一个外人的身份,不应该得到这么多。
“父亲对我一向都很好。”
柏清骨节分明的手指顿了一下,很快开口,“半年前,顾老的遗愿是希望顾小姐与顾先生结婚,在结婚后夫妻感情和睦的情况下才能得到这份遗嘱。”但是这个感情和睦并没有一个期限。
一,初始(5)
“这个我知道。”
“那顾小姐的意思?”他抬眼,一双眼睛澄澈透明。
顾言微微有些迟疑,袅娜的身形在他眼里如画一般清澈,“我同意这份遗嘱。”
声音很轻,但他还是捕捉到了耳朵里。
“是吗?”
渐渐收敛了笑意,指尖轻弹,室内的空气似乎低沉起来。他的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她看,但她把头微低,并不看他的眼睛。额间的几缕头发把脸遮了一半,只露出雪白的脖颈,他把文件搁在桌子上,敲了敲桌子,“需要现在叫顾先生过来确认吗?”
女子细腻的手指摸到文件颇为崭新的纸页,一双手背非常白晰,隐约见到血管里的青筋,她的面色几轻变化,最后只是轻叹,“只有签文件的时候才需要他在场吧!”
“不错。”
他点头。
“如果顾小姐想好了,我现在就可以知会顾先生这件事,等到你们领到结婚证以后,就可以签这份文件了。”
“是吗?”
顾言抬头看着他眼睛,只是顷刻间,她觉得好似自己的整个人生在压在这张纸上,陌名地惆怅起来。她本不是爽朗的性格,所以这样反复犹豫。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凝滞了起来,她垂了眼睑,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如果我不肯答应和哥哥结婚,那会怎么样?”
柏清干脆利落地把文件合了起来,“如果顾小姐不能与顾先生不能在半年内结婚,原先留给顾小姐的百分之十二,一半资助养老院,另一半留给顾氏做储备资金。”
这样看来,如果她不肯结婚,就会一无所有。
两人一下子都静声,柏清看了顾言很久,最后才缓缓开口,“你还有三天考虑的时间,我会在周一给顾先生打电话。如果你反悔,那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为你保密,只不过,你也得不到你父亲的遗产了。”
这样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可是我和哥哥必竟是兄妹,这样陡然结婚,法律上也会不合法。”
“这个顾老已经考虑到了,如果顾小姐做好了决定,我会调出当初顾小姐的领养资料,然后做脱离关系的证明。”
“证明吗?”
她想了一会儿慢慢开口,声音又轻又慢,“我十岁被顾家领养,原来以为是一辈子的。”
亲情换成了爱情,这是怎样一种转换,她到现在还是无法想象和哥哥结婚的样子。不管父亲是怎么想的,她并不认为自己和顾岑年能够感情和睦。顾岑年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冷硬的形象,从她第一次跨进顾家大门,顾岑年就没有对她亲近过。
而且爱情,是能够这样勉强的么?
未必绑在一起生活就会生出幸福来,她的性子总是有一种奇异的弯折,看似柔弱,牵绊却很深。
那一天她穿着长裙站在那里,露出小兔般可怜的眼睛,整个人都瘦小苍白。母亲牵着她进门,一脸的笑意,父亲从楼梯上下来看见她,十分高兴地上前把她抱起来,一边揉着她的头一边亲切地叫她的名字。顾儿,顾儿……她惶惶地看着父亲慈祥的脸,不自觉露出纯真的笑容。
一,初始(6)
她从小就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滋味,记忆里只有孤儿院的陈奶奶,可是顾氏父母对她的温暖让她逐渐对家庭有了一些期待。
但是顾岑年什么表情也没有,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岑年,在孤儿院里从来看不到那么出色的男孩子,更何况他大了自己好几岁,站在那里更显高大。
他听见声音下楼,站在转角的那里一直看着他们,什么话也不说。
母亲让她走过去叫哥哥。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离了他两步远的距离仰起头看着他的上衣,清澈的眼睛只看得到他脸上的表情。
轻脆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来,“哥哥。”
顾岑年完美的容颜上只有厚厚的冰阻隔的冷漠,虽然只有十几岁,但身体已经像是抽长了一般,显得十分高拨。帅气的流海遮了一半的浓眉,薄薄的唇角看不见任何笑意,站得笔直的身体。离她只有两步之远,但他还是慢慢地绕过她走出去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冰冷的神情,怯生生地回头看他,眼里的那件白衬衣离她越来越远。
在她逐渐长大把精力都放在学业上的时候,他已经毕业进入了公司,父母亲常年不在家里,她和岑年两个人生活在大宅里。一直到了她出国留学的时候,顾岑年一直没有和她亲近起来,他们的对话仅此于早安晚安之类的闲话。如果真要说什么更贴近的话,只有在她的想象中了,她一直想尽力融化这样一种叫冰冷的情绪,可是最终也没有成果。
而今,她又要回到那个大宅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保密。”
柏清摊开双手,“顾小姐既然相信我,柏某会尽力而为,到了星期一,我就要按章办事了。”
顾言微微一笑,“柏律师不需要这么生疏,叫我顾言就好了。”
听闻,他的瞳孔慢慢流泄出一股温柔,目光一直盯着她告辞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