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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池春水



                                            秋意浓浓。落叶火红。

        三日,她足不出户,足足抄了三整天,从那以后每每看到“规则”二字,她都有想吐的冲动。

        当晚,她抄的厚厚一摞纸就被送了回来,每张上都写了一个“阅”字,一张张字迹由工整变为枉草,子矜想着安王不耐烦的一直写着这个字,笑得几乎打跌。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去查阅,还煞有介事的去批。

        隐隐的,她开始觉察到他对她的特别,耳畔又响走那男子的声音,他说:“让他爱上你……”

        一声轻响,手中的笔“啪”的掉在了地上。她俯身捡起,看着地上摔碎的黑花,自嘲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拦住了她的腰际,鼻底,是清淡的花香。她略显慌乱的得看向外面,耳畔响起了笑语如花的悦耳声音:“放心。”

        窗外,飘飞的落叶,沙沙的响个不停。

        “你来做什么?”子矜禁不住皱起眉头。

        “本尊不叫‘你’,叫昙……”他在她耳旁经笑起来。

        昙么,昙花一现,只有片刻的美丽便烟消云散……

        她不明白,他为何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

        “他会爱上你的。”他又笑起来,眼中却闪过莫名的复杂。他着着她,仿佛在看另一个人。子矜没有理会她,将手中的笔放到桌上,看了看揽住她腰际的手。别过头,她看向外面,淡淡道:“我要见到母亲。”

        昙挑了挑眉,一丝古怪的光亮随着目光穿透纱窗,勾起一个让窗外秋菊都黯然失色的笑:“她活的很好。”

        子矜冷冷的注视着外面,没有说话。

        一个银色的梅形簪子出现在她眼前,逼真精致,仿佛真的是冬日里荟萃吐蕊的梅花,洁白高贵,不染一丝纤尘。

        她怔住。那是母亲唯一贴身的饰物,身无分文,老鸨逼着她卖身时,她都不会动它一分,她曾告诉她,那是父亲送给她的,可是,此时此刻,它却在一个陌生的男子身上。

        她豁然抬头,目光里盛满了冰冷:“你把她怎样了?”

        昙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看着手中的簪子微微失神,似乎没有听到子矜的质问,他将它收进怀里,可是,在子矜眼里,他收的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稍有不慎,它就会消失。

        “这是她给本尊的。”昙笑得讽刺。

        子矜怔住,脸上闪过万分的不信任。

        昙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松开她,立即又笑得风情万种,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与安王的清冷孤傲不同,他拥有的是出汗的美丽,笑颜如花,散发着柔各的朦胧光芒。

        枫叶似火,秋风吹过,留下一串跳跃的音符。

        他站在火红的背景里,笑得天地都失了颜色:“你若让他爱上你,本尊会帮你们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魔音似的一字一名传到她的耳中。

        子矜深深看他一眼,看到那双美目里映出她的影子,她开始想相信他,不管怎样,她需要有人给她一点希望。

        昙又轻笑起来,唇边带着一抹雏菊般的淡淡清香。

        窗外的光柔柔照进来,他站在门口,雪白的衣融进白亮的光源处,仿佛一触就溶化的雪。

        “我会帮你。”他看着她,眼中复杂难辨,嘴角的笑似划开春水的石子,一圈圈的荡着涟漪。

        然后,他转身,柔软的发轻轻吹拂在风中,雪白的身影向上一跃,消失在了她眼前。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那件白衣上,带着不曾察觉的忧伤。阳光照进了眼底,她抬起手遮挡刺目阳光,嘴角微微勾起。

        呵……母亲,孩儿想您了……

        过了几日,韩婆奇怪的把子矜安排到了书房,子矜有些疑惑,她从侍妾变成端茶倒水的丫头,到底是升了还是降了?

        书房里一直是由安王的书童小雨服侍的,端茶倒水,磨墨递笔做的熟练无比。

        子矜愣愣站在一看着,觉得自己颇为多余,况且,书房里安王一直埋头批折子,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她僵直着站在角落里,双腿打颤。

        安王有意无意往角落里瞟一眼,时不时勾勾嘴角,似乎很开心,小雨看到不由有点疑惑,王爷这几天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花几上的黄菊开的灿烂,若有若无的散发着淡淡清香,她站在古琴旁,花一侧,粉若桃花,朱唇欲滴,活脱一幅美人图。

        安王眯了眼,放下了手中的笔,小雨站在一专心致志的磨墨,一圈一圈黑色的涟漪轻轻荡漾。

        秋风瑟瑟,吹进屋里,留下一阵清香。

        “茶!”

        一直沉默的安王突然开口,打破了屋内寂静,小雨和子矜都是一怔。

        小雨没有动,依然在磨墨,朝愣在角落里的子矜翻了个白眼。

        子矜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沏了茶端了放在安王手边。

        安王气定神闲得写着字,看也没有看一旁茶香袅袅的茶盅,薄唇微启,迸出一个字“烫!”

        小雨在手突然颤了一下,小小的墨花溅到了石砚上,小心的擦了去,继续没事似的磨墨。

        子矜怔住了。

        带着热气的清香蜿蜒而上,散发在空气中。

        安王的眉皱起来,似乎是发怒的前兆。

        子矜急忙端起茶,揭开盖子,放在嘴边,嘟起红嫩粉唇吹起来,吐气如兰,朦胧热气中,她的唇散发着诱人的色泽,仿佛熟透果子,让人忍不住去尝试。

        小雨目瞪口呆,手中的墨“啪哒”一声,从手中掉了出来,倒进石砚,激烈的墨花溅了出来,撒到桌上。

        安王不耐烦的抬头,冷冷的看了小雨一眼。

        小雨讪讪的擦掉桌上的墨迹,继续磨墨。

        子矜未有所觉,觉得似乎差不多了,重新放到桌上,福了福,抿唇笑道:“王爷,请用茶。”

        安王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盅,优雅的抿了口,黝黑的眸子像是冬日里化开的春雪,透着点占暖意。

        小雨的墨已经磨了很长时间,他放下手中的墨,站在了一旁。

        子矜站了很久,从早晨站到中午,早饭也没赶上,她看着安王被茶水润过的薄唇,淡淡茶香若有若无的飘散过来,突然觉得有些饿,一声奇怪的响声从腹部传出来。

        “咕噜……”
        她的脸蓦地红了。

        安王似乎没有听见,放下了手中的茶盅,重新拿起了笔。小雨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子矜松了口气。

        只是,她没看见安王拿笔的手紧紧握住笔杆,似乎在压抑什么,然后又轻咳了几声。

        茶上余闻淡淡散去,洋洋洒洒的茶香袅袅。

        金黄花蕊吞吐芳香,外面阳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雕花形状。

        阳光强烈起来,似乎快到中午了。

        “本王饿了。”

        安王看了小雨一眼,淡淡道:“你去端些昨日宫里赐的点心过来。”

        小雨怔了怔,心道王爷不是才吃过么,怎么还吃,不敢多言,点点头出去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外面传来敲门声,小雨开门接了,小心的放到了桌上。

        雪白剔透的瓷盘上放着几块精致的糯米点心,白的似水晶散发着温润米香,中间点着一点樱红,红得诱人。

        子矜觉得口中唾液飞快地分泌。

        安王看了看,朝子矜勾了勾手指。

        子矜走过去,低下眼帘问道:“爷有什么吩咐?”

        “试毒。”

        安王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耐烦。

        子矜“哦”了一声,不解的看着安王,又看了看小雨。小雨紧紧闭着嘴巴,眼睛在子矜和安王的身上转来转去,最后,抵不住子矜奇怪的眼神,干咳了几声才道:“子矜姐姐,做奴才的往往先吃,替主子试毒。”完了又禁不住奇怪,这些规矩不知道么?

        子矜翻了个白眼,她学的都是讨男人欢心的手段,伺候人的规矩知道的却不多,心中想着,拿了放在托盘上的刀具,切了放在口中,尝了尝,入口即化,温润清香,好吃极了。可是这样一小口,对她渴求食物的胃来说,似乎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解不了饥渴。

        安王勾着嘴角看了她一眼,尝了她送到嘴边的点心,慢慢咀嚼,优雅咽下,看她又送了一块过来,伸手挡住她的手,淡淡道:“本王饱了,你们用了吧。”

        子矜和小雨面面相觑,小雨笑的为难:“爷,小的才吃过。”

        安王点了点头,不耐烦地看了子矜一眼,冷冷道:“快点,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子矜苦苦一笑,她很饿不错,可是守着安王吃饭是不是太过不雅?

        罢了,管它呢。

        子矜抿了抿唇,拿过盘子,一口一口优雅吃起来。

        白白的糯米带着樱红端在拿着刀子的指尖,粉嫩的豆蔻颜色剔透白皙,仿佛那尖尖指端也突然变得好吃起来。

        小雨看着,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温香漫漫,黄蕊依旧。

        安王眯着俊目,深不可测的眼眸仿佛搅乱了的一池春水,望着那优雅吃食的女子,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