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一诺终生 > 12 6-1


                                            宁若第一次晓得,原来麒麟山离光华教并不太近。

        慕锦曾经说过,每次来回,要耗费大半个月的时间,而宁若已经在路上行了整整十日。

        他从前果然都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

        宁若想到这个,心里涌起一股甜蜜,然后是接踵而来的苦涩。

        想走的慢点,这样就不会看见依偎着他的美娇娘,又不由自主的加快脚程,只为了早日见到他。

        也许还期待着光华教门口一如往常,那个人倚在门边上邪邪一笑,说道:“宁若,每次都是我去找你,总该你来找我一次罢?”

        可能真的是这样呢!

        希望总是来的迅猛,绝望又让人措手不及。

        宁若风尘仆仆的赶到光华教的门下,老远就看见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处处张灯结彩。

        这并不是一个无法承担的事实,这许多天内反复的不情愿的想起过多遍,所以好似现在也不十分悲痛。

        宁若寂寞的笑了一笑,眼泪顺着眼角渗出来,并不多,他赶紧拾起袖子擦拭干净,走上前去,递上请帖,接触到烫金的大字,好像被什么烧灼了手指,恨不得立刻把这张纸甩的远远的。

        手上一时没有抓牢,请帖随着风飘开了去,宁若正在出神,迟钝的没来及伸手去抓,旁边闪过一道人影,呼吸之间,那人已经将请帖递到宁若眼前:“这次可要抓住了,丢了我们慕大教主的请帖,定要罚酒三杯。”

        宁若道谢,接待的人打着躬道:“欧阳庄主来的正好,宁神医,您就跟着欧阳庄主先到天字号楼里去休息整理一番,客房已经安排好了。”

        那人上下打量着宁若,嘴里啧啧赞道:“原来是宁神医,久仰久仰。”

        宁若还礼。

        这便是做了月老的欧阳玄歌么?年纪也不大,大约和慕锦差不多,生的剑眉星目,风流俊朗。

        慕锦的父亲,光华教的老教主慕非和欧阳玄歌的父亲欧阳沉本就是世交,欧阳玄歌和慕锦自然是青梅竹马的好友。

        御剑山庄,以铸剑闻名于江湖之上,并不理会正教魔教,传说当年名门正派纠结了一帮人马要铲除光华教,御剑山庄庄主欧阳沉因为与慕非交好,连月里闭门不出,拒绝了一切铸剑的要求,只替慕非打造了一把神兵利器,被唾骂为助纣为虐。

        正因如此,那场大战可谓两败俱伤,慕非虽死,光华教却不至于全军覆没,这么许多年来,又在慕锦手中慢慢壮大起来,并且不再肆无忌惮做事阴狠。

        宁若想了这许多的时间里,欧阳玄歌已经把他瞧了又瞧,笑道:“早前听父亲说过,江湖有个传言,‘若论容貌之极,堪属霍郎’,虽然我没有机会一睹尊师的风采,但今天见到了宁兄你,便可知道,霍前辈不仅把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传给了你,也把‘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一并给了你吧!”

        宁若觉得他言语轻佻,只能笑而不答,不经意的问道:“听说楚小姐和慕教主的一桩美事还是欧阳庄主撮合而成的?”

        欧阳玄歌大笑道:“郎有情,妾有意,我只是打打边鼓,不足挂齿。”

        宁若脸色一暗,欧阳玄歌盯着他道:“宁兄你是不是身体不适?”说完拍着脑门道,“我糊涂了,你应该最清楚自己的状况。”

        宁若勉强道:“连日赶路,生怕错过了大礼,有些累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天字号楼,欧阳玄歌亲自把宁若送到房间门口,临走时关切的探了探他的额头,认真道:“没有发热,看来不是染了风寒,宁兄早点休息。”放下手又笑,“宁兄莫怪我班门弄斧多管闲事,你和我们家这位慕少爷的关系非同一般,我自然也把你当好朋友看待。”

        他指指墙角衣橱:“那里有换洗的衣服,宁兄你可以清洗一番,换身衣服,睡上一觉,晚饭时我再来喊你。”

        宁若点点头,看他转身要走,忍不住叫住问道:“我和慕锦的关系……你知道多少?”

        欧阳玄歌顿了一顿,说:“不少。”

        宁若心下了然,掩了房门,快步走到衣橱前面打开一看,里面挂着一件做工精良的衣袍,却是淡青的颜色。

        晚饭时分,华灯初上,欧阳玄歌如约来敲宁若房门,宁若整理好衣衫出来,欧阳玄歌惊叹道:“这个颜色的衣服很衬你,慕少爷眼光十分不错。”

        宁若淡淡道:“可我更喜欢白色。”他扯平衣袖,复又笑道,“罢了,他大喜的日子,处处灯红酒绿,我也不必穿的那么素净,这个颜色挺好。”

        欧阳玄歌把他引至桌前,陪坐在一边,桌上各色小菜,一壶暖酒,宁若面露惊讶:“就我们两人?”欧阳玄歌边斟酒边笑:“这栋‘天字号楼’本来就只住了你我二人。”他端起酒杯,“宁兄,我敬你,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将酒尽数倒入喉咙,宁若也陪着喝了一杯,烈酒顺着喉管而下,划出一道火辣辣的痕迹,“欧阳庄主请。”

        欧阳玄歌皱眉道:“宁兄不要一口一个庄主,听着生疏,喊我玄歌或者欧阳都好。”

        宁若沉吟片刻:“恭敬不入从命,那我就喊欧阳了。你也不用喊我宁兄,算起年纪我应当比你要小,就喊宁若吧。”

        欧阳玄歌哈哈大笑,又干一杯,给宁若斟满了,宁若摆手道:“我是不能再喝了,我从来都滴酒不沾,今天算是破了例。”

        欧阳玄歌将杯子送到他嘴边,如有所指的说:“你可晓得,一醉解千愁方才是酒最大的好处。”

        宁若冷冷道:“我有什么好愁的?”

        欧阳玄歌一愣,把那悬在空中的一整杯酒喝了个干净,赔礼道:“是我说错了话,自罚三杯。”

        说完又是两杯酒下肚,宁若叹一口气,从随身带着的香包里拿出一粒白色药丸递给欧阳玄歌:“你纵是海量也需要节制一些,饮酒伤身。”

        欧阳玄歌笑道:“这点还不碍事。”他接过药丸含在嘴里,目光定在宁若脸上,宁若给他看的不自在,直接问:“怎么了?”

        “你现在脸色白里带红,比白天的时候更具一种风流。”欧阳玄歌见宁若面色一凛,直接抓住他的手说,“宁若,和我在一起吧。”

        宁若刚欲发火,听见这句话连手也忘了抽出,他瞪圆双眼,又恢复寻常表情,站起身道:“欧阳,你喝多了,我让人送你回房。”

        欧阳玄歌紧紧扯住他:“我没有喝多,我说真的。你和我在一起,我必不负你。我一辈子都对你好。”

        宁若一听这话,只觉得心里一酸,泪往上涌,好似烈酒直接灌进鼻腔。

        “欧阳,你抓着人家的手做什么?”
        宁若顺着声音望去,慕锦出现在门口,一身喜洋洋的大红。

        也是好看的,自己却更爱他穿青色。

        欧阳玄歌笑嘻嘻的起身:“我先回避。”

        宁若呆呆的站在桌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许久,他举起酒杯,迎着慕锦凌厉直射而来的目光,道一声“恭喜”,把已经微凉的酒一饮而尽。

        借酒消愁愁更愁。

        慕锦默默然的陪着他一起痛饮,最后扶起摇摇晃晃的宁若回屋,宁若趴在水池边吐了又吐,整个人都虚脱了,脚底打着飘,只能靠在慕锦身上挪到床边。

        慕锦帮他解开领口,责怪道:“不能喝还贪什么杯?”

        宁若挥开他的手:“不用你碰!”

        慕锦不言语,把宁若放平在床上,起身拧了一把毛巾,替他擦掉额边的冷汗。宁若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慕锦丢了毛巾,俯身去吻宁若的嘴唇,宁若挣扎,可惜四肢瘫软无力,稍一动弹就气喘吁吁,只能把牙关咬的更紧一些。

        慕锦慢慢停下动作,颓然道:“你在怪我。”

        宁若说:“我是怪你。”

        慕锦道:“我有我的苦衷。”

        宁若说:“我晓得。”

        早知道你和我不同,我只是一个医生,给来求医问药的人开开方子看看病,并不在意别人的诟病,你却是一教之主,要时时生活在众人的关注下。

        既然如此,何必当初,何需承诺?

        我若怪你,只因为你在欢愉的时候将誓言讲的那般宏大美好,却在日后说变就变。

        慕锦道:“你心中还有我。”

        宁若说:“那当然。”

        慕锦的声音变得更热切点:“宁若,我答应了一辈子要对你好,那我必定一辈子都对你好。这和我娶妻生子都无干系!”

        宁若哑然,许久才道:“那是我认错了你。”

        我要的是那个和我说,我等你三年的慕锦,是那个眼中仅有我一个人的慕锦。

        他爱著青色衣袍,他爱说:“宁若,穿这身白衣给我看。”

        太多的东西,并不是一句“认错了你”就可以释然的了的,但除却了这句话,还能说些什么?

        慕锦满面怆然,还想轻轻拥住宁若,宁若缩到墙角,眼神戒备。慕锦问他:“你来不是因为想见我么?”

        宁若一字一句的答道:“我来是为了和你说声‘恭喜’,还有,和你道别。”

        “你要去哪?回家?”

        宁若不置可否。

        家?哪里有家?家早给一把火烧干净了。

        以后我便四海为家,悬壶济世,若是走的累了,便找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住下,变成一个赤脚大夫,搭个茅草棚,养些鸡鸭鹅,忙时给人看看病,闲时也能养养动物晒晒太阳。

        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走到再也不会期望你找到我的地方。

        也许我还会爱着你,天天想起你几遍,就像师傅那样,到死都念念不忘,但我绝对不会待在你的身边,期盼你分给我一些感情。

        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头水。

        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