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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有何用5-1



                                            5

        霍然在光华教住下,平日里依旧翻看医书,研究药理也比从前更尽心尽力。

        只是以前住在麒麟山上时,总不断有人上门求医问药,自从来了光华教再也没有一个叨扰的人了,倒是清静不少。

        从前玄机老人就经常出门,一去便是几个月不见踪影,因而霍然早已习惯了一人独居,他整日待在屋中,偶尔会托人采摘点药材回来研究。

        慕非果然诸事繁忙,天大的重担落在他的肩上,他常常一连几夜得不到休息,霍然能够做的也只是熬上一碗汤药,趁着夜色走进他那冰冷的殿堂中,然后看着面前的人抬眼对自己笑一下。

        住的时间久了,霍然也发现江湖上对光华教的传言并非夸大,他们的确铺张奢侈,做事狠毒诡异,时时透出一股霸道和戾气,绝非正道。

        慕非那句从心而出的“此仇必报”一直萦绕在霍然耳畔,然而大半年下来,霍然有心注意打听,乌山派却还好端端的,因为慕教主的去世,光华教最近收敛许多,江湖上倒是比从前更为平静。

        转眼间快到了与吴叶相约的时日,慕非早就吩咐光华教的教众将“澜沧”移植到光华教的后山上来,霍然开始着手制作“胧明丹”,慕非这几日正好稍微空闲,便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忙前忙后。

        慕非一直盯着霍然的面孔,霍然微微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庞,慕非便伸出手去,将他的发丝撩到耳后,霍然吃痒,笑着躲开,慕非感慨道:“好些日子没有仔仔细细看过你了。”

        霍然将手中丹丸放入一个小匣子中,呆呆注视着。

        慕非沉吟片刻,说道:“我差人去送给吴叶可好?”

        霍然答:“如此甚好。”

        吴叶已经在江湖上成名,若是此时出入光华教不知会有多少好事的人妄加揣测,恐怕从今以后这“胧明丹”都只能由旁人送去了。

        霍然心下黯然,一句话在喉咙口滚了几遍,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小慕,光华教的做事方法,能否稍微改改?”

        慕非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江湖上本就没有一条成文规定,成者王败者寇,与其顺应他人,不如自成一体让他们归附自己。”

        他说的平静,霍然听的心惊,只觉得他虽然近在咫尺,两人之间却像隔阂着一座高山。

        霍然伸手,紧紧的抱住慕非,慕非反手搂住他,安慰般的轻声说道:“别怕。”

        这句话正是慕教主去世那天他对霍然说过的,此刻听来,更觉得寒气逼人,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踮起脚尖来吻住慕非的唇,疯狂的扯他的衣服,将自己冰冷的手贴在他滚热的胸膛上。

        仿佛要用这样直接而原始的方式才能证明,两人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

        身体交叠,肌肤紧贴,汗水湿透了身下被褥。

        叫喊,□□,欢愉过后,脑海中嗡嗡的一片空白,霍然闭着双目,睫毛簌簌颤抖,他的手臂挂在慕非的胸膛上,他开口说:“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游遍天下。”

        慕非轻抚他□□的脊背,缓言道:“一定。等我闲下来以后。”

        这一句以后,到底要耗掉多少等待?

        过了几日,吴叶托那送药人传话过来,一张白纸展开,上面只铺陈了几个大字:“你还好么?”

        霍然笑一笑,对面前人说:“麻烦你告诉他,我很好。”

        那人问道:“霍少侠要不要笔墨写下来?”

        霍然答:“不必。”

        仿佛是怕,写下来就再也抹煞不掉。

        有一个人倒是常来,三五个月便能见到一次,那人正是欧阳沉。

        欧阳沉邀霍然共饮了几次,看着小桌上的酒壶道:“第一次饮酒时你一杯下去脸就已经红透,现在三杯下肚还面不改色,酒量大增了。”

        霍然笑道:“你不在的时候,偶尔我也会自斟自饮。”

        欧阳沉直言:“你不开心。”

        霍然也没有否认,仰头干了一杯。

        欧阳沉问:“你何不出了光华教,到处走走?”

        霍然说:“我不想出去。”

        欧阳沉问:“你在怕什么?”

        霍然答:“我怕听见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怕听见他人对光华教还有小慕的诟病。”其实,更多的是怕自己会动摇,会忍不住对着慕非提出要他改变的要求。

        明明很清楚,他是做不到的,却还是在每次对着他的脸的时候都要忍了再忍才能不把那句话吐出来——

        “你能否不要再当这劳什子的教主,和我远离江湖,找个地方盖个小屋,静悄悄的住下来过一辈子,岂不是更好?”

        转眼已是三年,慕非终于脱去了那一身丧服,换上丝绣冗繁的衣袍,脸上再没有少年人的青涩气盛,却仍旧神色张狂。

        霍然与他依旧很好,两人从未起过争执,在一起的大半时间都静静相偎,每每都是等到左护法尖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说一声:“教主,有事相商。”的时刻,慕非才恋恋不舍的起身,霍然帮他整一整那身华服,看着他走出门外。

        吴叶每年接到“胧明丹”后都会捎来一封便笺,问一问霍然“你还好么?”

        霍然依旧只作口头上的回答,说,很好。

        欧阳沉已不再和霍然饮酒,他直说道:“现在再对饮,醉的只会是我,所以还是不要饮了,借酒消愁愁更愁,愁的人没醉,陪着的人却先卧倒,好没意思。”他又对霍然说,“告诉你一个消息,我要娶妻了。”

        他的神色仍旧是淡淡的,却禁不住的在眉心处透出一缕欢喜。

        霍然惊讶道:“是哪一家的好姑娘?”

        欧阳沉道:“她不漂亮也没名气,说出来你一定不知晓,不过恰恰好我喜欢她她也不讨厌我。”他稍稍停顿,脸上罕见的显出一股少年般的羞涩来,“等娶了她之后,我们想要生一两个孩子。”

        霍然笑着拍手道:“要生便生两个好了,可以送一个给我,我替你养大他。”

        欧阳沉撇嘴道:“绝不会给你。”

        霍然问:“为什么?”

        欧阳沉盯着他说:“若是做了你和慕非的孩子,少不得以后要当光华教的教主,我的孩子怎么能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做这样没趣的事情?他就应当随心随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若是他今后起了兴致我就把这铸剑的本领传授给他,若他没这份心思,我那御剑山庄也颇有点资产,他想过怎样的生活就随他去了。”
        霍然静静的听他说完,感慨道:“你甚少说这么许多的话。”他喃喃说,“我也想养一个孩子,让他以后能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

        欧阳沉道:“你和慕非倒是可以收养一个。”他注视着霍然,“若是你教养出来的孩子,心地一定很善良,到那时候,我就让我的孩子和你们的孩子做一辈子的好友。”

        霍然苦笑一声:“我的心地并不善良。”他幽幽道,“你不晓得,我最近很想动手杀了一个人。”

        他不顾欧阳沉疑惑的眼光,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想杀了左护法。你可知道为什么?”

        欧阳沉道:“左护法一直以为你像个绊脚石一般让慕非束手束脚,想了许多方法试图让慕非和你产生间隙,莫不是因为这个?”他又皱眉道,“但是左护法势力极大,光华教的教主虽是慕非,但多半的人都听令于左护法,你切不可轻举妄动。”

        霍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想杀掉他只因为我有一日偷听到他劝小慕娶妻生子。他说光华教需要一个少主,他要将那少主从小悉心培养才能完成老教主光大门派的遗愿。”

        “我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便想过很多个法子置他于死地,有这么一两个仿佛确实可行。”他安静的看着欧阳沉,眸子里像沉着一汪水:“如此这般,你还觉得我是个温柔良善的人么?”

        从没如此的恨过一个人,只恨他时时刻刻对慕非步步紧逼;只恨他教导着慕非做出种种不可理喻的事来;只恨他一直像一个威胁一般的存在着,让慕非不能有分毫的喘息。

        霍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救过许多人命,却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慕非说的没错,他本该看惯生死,却是最见不得鲜血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