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清·旧梦 > 第94章

第94章



                                    

            “太医是太医院的,香料是外番进贡的,你倒说说看,有什么是你自个儿的?”几日不见,只觉有很多话想说清道明,但一出口,又全是气话——这天下,都是他的,更别提这些官职物件。

            胤禛蹩了蹩眉,将我额前的一缕长发别到耳后,“吉雅,我也恨,分身乏术。”

            “呵呵~”不由冷笑,接口道:“我只恨自己全心依赖,能分身偏不知道分给谁。”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我们的矛盾说穿了不过是我百无聊赖,他又诸事冗杂。

            一时两人都不知如何继续下去,沉默中,我发现他的眼圈黑着,显然昨夜又没休息。鼻子不由酸涨,才欲说什么,圆缘在床角喵喵乱叫,等得不耐烦了想往外走,又苦于营养不良、行动不便。推了推胤禛,“是谁说的再不起雪都要化了,这会儿又干什么来的?”

            他轻轻一笑,将圆缘抱起放在我怀中,“这是弘昼送的?”

            摸着圆缘柔软的绒毛,看它晶亮的猫眼,摇了摇头,“这是昨儿出去在茶馆里拣回来的,名字倒是五阿哥起的,叫圆缘,圆了我和小猫之间的缘。”我解释着,又催他让开,趿了鞋,抱着圆缘跑到窗前一看,外头亮了,却是积的雪反着天光,只一夜功夫,天地间白茫茫一天。

            “胤禛”不由兴奋起来,“这雪下得好,终于积起来了。”

            他走到我身后替我披了件头篷,顺势揽住我,“昨儿一下雪,就知道你会喜欢,巴巴赶回来,果然猜得不错。”

            我想问他这几日在宫中忙些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说起来无非是朝里的事外加后宫的事。若大的圆明园只剩下我一个,甚至连年氏也搬回宫了,也许因为胤禛不放心?我不知道,但只有他在圆明园时,这园里才有其他嫔妃,他若回宫,一定让随行的宫妃一道回去。浩浩荡荡的队伍来来回回进驻离开,我是不变的风景,守在这儿,守着他的承诺。不是后宫,也如同后宫,永远在等待,永远在期盼。

            “吉雅,什么事不高兴?”胤禛查觉我瞬间的低落,在我耳边轻问。

            摇了摇头,努力一笑,“没什么,还是先把圆缘喂饱吧,其他的事儿,以后再说。”

            胤禛的眉心微皱着,高声唤春晓进来,欲说什么又忍住了。我不看他,但我知道他一直在看我,观察着,也思考着。

            待一切收拾停当,圆缘吃饱了,在我脚下撒欢,时不时翻出肚皮让我摸,又或者拿小猫爪逗弄我裙摆处的饰毛。年龄虽小,猫性已然。玩了没一会儿,它累了,冲我喵了一声,绻回窝里,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开始睡觉。

            我的注意力被圆缘分散了,暂时忘了身边这个男人,还有这个男人带来的困惑,直到宫人上早膳方反应过来,转身问他,“怎么今儿你不早朝?”

            胤禛望着案前的水仙花发呆,听见我说话,嘴边噙起一丝无奈,“带你出去赏雪不好?忙了几日就不该我松乏松乏?”

            早膳摆了满满一桌子,可两人都似乎没什么胃口,那粥喝着喝着就停了手,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儿。他人是回来了,总有什么说不开又道不明,有种隔阖横在我们中间,两人都不知如何安慰对方,又不知如何打开局面。也许我们吵架的次数太少,又或者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根本无法很好的解决?

            我不想想了,摇了摇头,起身就往外走,胤禛一把拉住我,“吃这么点就饱了?”

            我冲他笑笑,“看你没什么胃口,给你煮碗面汤去。”

            他的眼眸一亮,突然站起将我紧紧抱在怀中,下巴来回在我额前轻蹭,半晌方道:“吉雅。”低声唤着名字,却又说不下去。

            埋在他怀中,静静听着他的心跳,似乎能听见血液流淌的声音——新鲜的、急速的,忙忙奔向一点。就好象我们,忙着奔向对方,甚至有时候错过了犹不自知。

            低唤了声,“胤禛。”我调整着自己零乱的思维,“这圆明园没你,实在太冷清了。”话没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哽咽。人的需求是很奇怪的东西,从前在温泉山庄又或者是十府,胤誐也有无事不在的时候,我从来不觉得寂寞难堪,也不会牵肠挂肚失了自我。难道真的不能和自己真心爱的人在一起?难道这种全心依赖的感情都的不适合日夜厮守的生活?

            有些压抑、有些悲伤,俯在他胸前,泪湿了他的前襟,就好象历来的那样——我哭,他不劝,只是环抱着我,手抚着我的后背,不轻不重,穿过那些披散的黑发,他的手,也不似年轻时那么修长漂亮了吧?长了茧、有了纹,可这些茧和纹仿佛透过层层衣服,磨擦着肌肤,抚慰着那些细小的伤口,平复着终于释放出来的压力与慌乱。

            直到我慢慢平静下来,胤禛才悠悠开口,“吉雅,我一直知道你和她们不同,你是越关越关不住的。所以才放着你外出,放着你教弘昼习琴,也放着你和毓歆亲近……”说到这儿,他顿住了,我欲接口,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朕自登基以来,背尽骂名,说朕篡位者有之,说朕逼母迫弟者有之,说朕心胸狭隘者有之,说朕不利功臣者有之……朕乃天子,不惧流言。却,却偏偏对你患得患失。”

            “胤禛”我抬头,看见他的嘴角起了一溜小水泡,这样冷天,倒上火了?

            “听我说完”他打断我,拉着我走至门前,看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朕有天下、有后宫,有无数朝臣国事,也有无数后宫琐事。这大清的江山,全在我一人肩上,而你……”

            “我只有你”我闷闷接口,这句话里的幸福带着无奈和伤感,事实如此,我只有他,而他有的东西太多。

            “对,你只有我,如果你还是宝儿,也许你有的东西会更多,但你现在是吉雅,注定会失去很多东西。”胤禛接道,第一次这么直白这么清楚的剖析我们的状态,“可是,吉雅,我也在努力。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

            “我知道。”有冷风袭面,我也清醒了,淡淡道,“选择一个人,就是选择他的生活。前几日我不过心绪烦躁,偏遇上你不在碧水风荷。”

            胤禛笑了,“是我的不对,别站在这风口上说了,咱们换了衣裳,去园中各处逛逛,今儿这雪下得好,一会儿着人请十三弟也过来赏雪如何?”

            “何不把胤祀也叫来,咱们围炉吃烤肉,像从前一样,岂不乐哉?”我试探着问他,却见他皱了皱眉,“廉亲王?还是算了吧,他素来有胃疾,这几日听说正犯得厉害。你若嫌冷清,就把弘历、弘昼也叫上,就在凤栖阁支个炉子,那个视野也开阔,又是玻璃制的窗户,关着也能赏雪。”

            想想也罢,又拉他坐下,重又用了些早膳,吩咐春晓照看好圆缘,换上冬靴头篷,围上手笼,携了胤禛,两人一同出了碧水风荷,一路行着,这玉树琼枝的世界,让人心旷神怡。
            脚下的雪吱吱响着,胤禛携着我的手,他的指尖冰凉,掌心却温暖。园里的景致看了大半年,如今铺了雪,看上去还是新鲜,梅树枝开始打苞,偶有早开的两三朵,迎着风,积着雪,煞是娇美;池水欲结成冰,波平如镜,倒映着岸边的柳树枝藤、远处的屋檐飞角,一派静谥的至美。

            我们相视一笑,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在这样优美的图画中,任何语方都是多余。要说的刚才都说完了,我的心安静下来,在这雪天雪地之中显得越发柔软温暖。

            我挂着圆缘,不肯在外多停留,绕了一圈,雪人也没堆起一个,急着往回赶。胤禛颇为无奈,坐在椅上,喝着热茶,见我喂圆缘吃东西,摇头笑道:“从前知道你喜欢狗,来了又喜欢鹿,如今猫也喜欢,可有你不喜欢的动物?”

            “有啊”我头也不抬,看圆缘比昨日精神了许多,心下高兴,“我就怕耗子。前几日你不在,有一晚上听见帐子外头悉悉索索有声音,正睡得迷糊呢,是鬼也懒得理了,谁知那声音竟不停,不得已掀帐一看,我的天呐,正看见一只耗子在桌角处啃得欢。这下,比见鬼还可怕,差点没吓晕过去。”

            胤禛也笑了,末了却又叹气,“往后我不在,可不许使那不让人值夜的性子。这宫里宫外,哪有皇亲贵戚不要人值夜的。”

            随口应着,并不当真,从大学毕业后就不习惯与人同住,再加上这昏暗的烛光,晚上隔着帐子看见个人影飘来飘去的还不被吓死?

            圆缘吃饱后,我抱着它挨着胤禛坐了,抚着圆缘的喉咙处,它舒服的咕噜噜哼了几声,就趴在我膝上睡着了。我捂着它、它捂着它,甚是暖和。

            “这水仙倒好,衫着屋里的暖气,香得越发浓了。”胤禛也伸手摸了摸我膝上的圆缘,“弘昼送的?”

            “嗯,一共得了四盆,有一盆重瓣的给毓歆了,剩下的给了牧仁一盆,你书房里我也放了一盆,花香究竟比香料闻着舒服。”

            他不答话,若有所思,挥了挥手摒退了屋里伺立的宫女太监,又将圆缘抱回窝中。正欲问他怎么了,却被他从身后抱住。

            “胤禛”我唤他,转头看见他眼底竟有丝不快,“我才不在这几日,屋里多了几样旁人送的东西。嗯?”话音挑起,语气不善。

            “几盆花罢了”我分辩着,却被被他吻住,是凶狠灼热的吻,他的舌几乎不待我张嘴就硬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将我逼到墙角,手指开始解我衣襟上繁多复杂的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