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语着好象就站在门口，笑起来，无声无奈——终于还是到。
那直到很晚胤禛才回来，他衣服上还沾着夜里的凉气，撇过头不知如何面对他。春晓端些夜宵上来，尽是营养容易下口的，定定看着那碗鸡汤煮成的鲜笋，看着看着眼睛就花，埋头猛喝，汤没咽又拿起饽饽往嘴里塞。想让些东西填满的脑子，不用去思考，只用专心等着新生命的降临，而那些逝去的生命，就由他们吧，难道能阻止？
胤禛轻声叹，从手中拿下碗筷，“不想吃就别吃。”
“不，想吃，为什么不吃？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气儿着，被饽饽噎着，止不住的咳嗽，吃进去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落下就都吐出来，终于忍不住呜呜低泣。
胤禛走到身后，犹豫着，半晌方扶住的肩头，“难受就哭出来，别窝在心里倒憋坏。”
甩甩无法挣脱，任由他扶着，直哭到宝宝在腹中抗议踢个不停方停下来。
“吉雅。”胤禛见平复，低声唤着，将扶至床前坐下。
“累，想休息。”不是不明白他的立场，但突然面对，时无法适应。想们都需要时间，让周围的事发生吧，会陪在个人身边，直到他也化作堆白骨，然后才敢随风化，轻扬于地间，无所谓那个虚幻的来世。
“吉雅”
“嗯？”微微抬起眼睑看他，他似乎有话要，见瞧他，勉强笑，“老八没死。”
“嗯？”瞪大眼睛，无法反应句话的意思。
“他没死，放心。”
“可是，可是他不是前就薨？”
胤禛顿顿，自嘲笑，“是康熙帝的八阿哥薨，是雍正朝曾经的廉亲王薨，是那个策划谋反的阿其那薨……”
“什么意思？”打断他，些不都是爱新觉罗.胤祀？些不都是的八弟？些不都是同个人？
“不是。”胤禛接道：“他们死，他才能活，他们不死，他永远只是他们。”
“胤禛”抓住他的衣袖，“别和绕弯，绕不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胤禛将的缕头发别向耳后，轻轻笑，多少有些苦涩，“好好睡觉，只要没事，们的宝宝没事，过几日，安排去见他。”
定定看着他，想从他的目光中判断真假，良久，胤禛挑挑眉，“过让放心的，怎会让伤心？”
“”哽住，好多话憋在心里又不清楚，“可他是谋反之罪。”
“谋反的是他的门人。”
“他默许。”
“所以那个阿其那必须死。”
“那不怕有他再回来，他是爱新觉罗.胤祀，康熙皇帝的八子、雍正朝的廉亲王？”些不是问题吗？对于当政者而言，时心软有时可能会铸下大错、遗害无穷。
胤禛摇头，刚欲笑，又敛神，沉声道：“他还能如何？折翅的鸟飞不上空，断腿的豹子跑不过乌龟。既然能么做，早就断切可能。”
还想什么，胤禛打断，“吉雅，放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们的宝宝，就算敢冒个险，也不敢。素来的性子，心思过重，哪怕朕是子，也不敢棋行险着。”
“那胤祀呢？他在哪儿？”急急问着，分不清现在是真是梦。
“他在应该在的地方。”胤禛堵住嘴，又命人准备热水沐浴。
想自己是真的累，多少以来第次完全放松的睡着。虽然没想到样的结局，虽然从来不敢奢望胤禛会做出么大的让步。消息来得太突然，可等洗去身疲劳，回身看时，才发现胤禛早已躺在枕上深深睡去。他的呼吸绵长均匀，眉心微微蹩着。抬起手轻轻抚摸那些皱在起的表情，想要并抚平他内心的纠结。时才发现他累，虽然也累，但其实他比更累——朝里的事、后宫的事、的事、兄弟间的事，每样都必须仔细掂量，什么可以放下？什么可以重来？什么需要努力？什么必须放手？
慢慢扬起嘴角，在他额头轻啄下。希望是个好的结局——胤祀重新开始他的生活，不再是个皇子，也不再是阿其那，相信争脱些束缚与羁绊，他可以活得比谁都精彩细致。
忘问，为什么会安排去看胤祀？也许在心里，从来就不觉得他们是陌生人，消息对来太过惊异，直到三后，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出城，胤祥命牧仁骑马相随，自己钻进来。
“也老，若换成从前，若是宫里能骑马，猜都不想乘轿的。”轻笑，心中既有对胤祀命运的喜悦，也有些即将见面的忐忑。
胤祥摇头，“人人都老，八哥也是。”
“嗯？”
他扬扬嘴角，“知道八哥的身体，就算……”
“就算什么？”胤祥没下文，忍不住追问，他却笑，“没什么。”
“胤祥，皇上他怎么会公告下胤祀薨？又，又……”
“又放他马？”胤祥接口，“也不知道。”他摊摊手，表情颇是自嘲。“只知道前些皇上和八哥彻夜长谈。”
“嗯”随口应着，陷入沉思：他们会谈什么？最后谈得样个结果。在的理解中，胤祀是那种宁折勿弯的人。条命罢，对他来不是最重要的，他最重要的尊严、地位、梦想，早就死亡。哪怕胤禛主动提出如此行事，他未必会答应。更何况胤禛，胸怀下，比胤祀更骄傲霸气，若果真只是因为……不会的，他是爱，但他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王。
“别想。”胤祥打断，“就要到，有什么当面问他不好？”
“算什么人？凭什么问他？”笑笑，有些无奈。胤祀若是知道是宝儿，胤禛又如何放心让前来。
胤祥不再多什么，靠着靠垫，若有所思，他的手习惯性的揉着自己的膝盖。不知什么时候，的目光就定在他的腿上。
“的腿，阴雨更疼吧？”
他愣，笑笑没答言，眼角的鱼纹尾很显眼，已经不是认识的年轻飞扬的十三阿哥。
将视线调开，掀开帘子，望向车外，深秋的北京郊外，色彩丰富，缤纷多姿，们的车顺着山路婉延，每每以后走到尽头，再转个弯，又是番地。牧仁骑马跟在车旁，意气风发，看着他，多少有些感慨——代又代的更替如此之快，快到们来不及细细品尝青春的滋味儿。
山路似曾相识，努力回忆，似乎也曾走过，骑着马，身边跟着个人。如牧仁般年轻，却比牧仁多几分儒雅和润，回眸笑，让人如沐春风……
“来过？”胤祥淡淡道，虽是问句，语气平实，听上去倒多几分漠然。
“从前来过，那年，住在胤祀庄子上，第二日他带来的。”面，面又掀开帘子四处观望，秋高气爽，若不是因为身子沉，也想骑马信步由缰，思绪有些飘零，没注意胤祥轻轻叹，目光深远。
马车停在山门外，早有沙弥迎出来，胤祥摆摆手，“方丈呢？”
“回怡亲王，们方丈今日有故人来访，在上房候着，还请娘娘会儿过去趟。”
“？故人？们方丈？”如坠云中，禅语打的，“们方丈莫不是叫空尔的？”
“正是方丈法名。”小沙弥合什恭敬道。吐吐舌，从前不信，如今是不得不信。
“进去吧。”胤祥看看，命宫小心扶住往里走。
脚踏进，仿佛时光倒流，庙里有种特别的气氛，似乎切都没变，包括石缸里游着的几尾红鱼、寺中兀自郁郁葱葱的松柏、不多的僧侣，甚至连佛前的香火都不多不少恰似当年。
立在那儿，呆过去，有些恍惚，抬眼望去，寺庙上空的蓝得刺目，如此透澈让人疑心是假。众人都离开，没在发现；远处的门洞里不知何时站着个人，也没发现。只是下意识抬着小腹，仿佛只有隆起的肚腹可以告诉——现在已雍正四年，再也回不到从前。
“娘娘”角落处有人唤谁，没反应过来，只到他轻笑出声，换种叫法，“吉雅。”
回头看时，胤祀站在屋檐下，在明，他在暗，阳光只洒到他的脚踝，整个人都在影子里，是种刻意将自己埋在深处的姿态。
“胤”乍乍开口，急走过去，“八爷。”
胤祀微扬的嘴角似乎已成种固定的风景，他的眼眸如星，温柔又闪着已经全然看不懂的微光。“八爷？胤祀？吉雅想唤什么？他们都死。”
“那……”
“如今只是介平民，无名无姓。”
“无名无姓？”瞬功夫，有些然，凄凄道：“果然只有无名无姓方是自己，有名有姓皆是名姓。”
胤祀抿嘴笑，“吉雅还如从前般聪慧。”
“从前？”抬眼望他，阳光照在身上如此暖和，而他躲在阴影处，态度却么从容。
胤祀摇摇头，定睛看，字句道：“是宝儿。”
愣住，却没想像中那么惊慌失措，仿佛知道他早就明白，只待捅破层窗户纸。良久，久到的眼睛酸涨，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勉强牵起嘴角，“无名无姓才是自己，有名有姓只是名姓。”声音哽咽。
胤祀笑，多少年没见他样透澈的笑过，如今日的蓝——刺目却又纯粹。再也不牵涉其他因素，只是笑，发自灵魂深处。
“走吧，屋里坐坐。”他几乎没有犹豫，伸手扶住，还是当年那双手，寺庙仿佛让他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