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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蓦然回首



                                            *钱塘郡*

        灵寺的后山上,一个夫子扮相的清秀男子,身着月白色长袍,头束月白色的巾纶,手中还拿了卷书,她突然笑了笑,将一只停留在他肩上的彩蝶放飞了出去,继续往山角的灵寺方向而去,路过一条溪边,他轻掬了口水,抹了把脸,虽是清明时节,这些时日里却略为闷热。

        进了灵寺,我和静心大师打了声招呼后,又离了灵寺,往菊堂方向而去,打算回去看看,可有祖建和子都的音讯。不想刚到了菊堂的大门,便见到门外栓了三匹高大的骏马,它们不像一般人家的马,反倒更像战马,特别是其中那匹黑色的马,它的一身傲气的用鼻息示人,想来定是主人也是这般脾性。我的脑中划了一丝丝的惊喜,难道是他么?九年了,他终于寻到我了么!

        我藏不住自己嘴角的笑,绕过大门,在一边的一家茶馆的楼上窗边坐了下来,从这个角度,我正好能打量到菊堂大门的情况,不少认识我的人都上来和我打了声招呼,送茶的小二看了我还楞了楞,他大约想到我这公谨先生的菊堂就在几步之遥,何以一人在这茶馆里饮茶。

        喝了口小二送上来的清茶,我的脑海里闪过过往的一幕幕,人生如戏,台上一刻钟,台下却匆匆转眼过了近十年,我和他又有几个十年?

        菊堂后院里,只见管家对其中一个高大的男子道,“这位大爷,这便是公谨先生的厢房,那一头是少爷的卧房,如今您也看到了,请别在为难我这个下人,公谨先生云游在外,我实在做不得住,让外人随便进了他的厢房。”

        那男子,当是没听见管家的话般,直接往厢房而去,推门进了公谨先生的卧房内,先入眼的是一方小客厅,右边一个书房,一排排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册,他往前走了几步,进入了书房,书案上放了一副文房四宝,他想象着主人埋首疾书的样子,嘴角略为上扬,伸手抚摸了那已是退漆的书案,可见主人经常俯案苦读。书案的左边是一盆兰花,菊兰!好一个幽静的菊堂!

        绕了一圈书房后,他又穿过客厅,来到左边的内厅,一道屏风隔开了内厅的风情,他绕过了屏风,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道小小的婴儿睡床,上面的小被褥已被收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布的小兔在上面。好一双巧手和新奇的心思,居然用几块锦布便制出了如此可爱的小东西,只是年月经久,那布制的小兔已有些褪色。

        他走了过去,把那挂在床栏的小兔解下来,轻轻的抚摸了一番,贴在脸边,隐约还能嗅到那股奶香味。他的眼中泛出了一股湿意,将小兔放入自己的怀中后,转身走向床塌,青帐被放了下来。他神手歇开了青帐,弯身躺了上去,一阵清幽的菊香在他的鼻间散了开来,那青色的绣枕上还隐约能见着睡过的痕迹。他把自己的头埋入了绣枕间,嗅着那清幽独特的香味,他的眼角划下了一滴水滴,迅速消失在枕间。

        过了片刻后,他起了身,将青帐重新遮了回去,来到了镜台前,上面没什么首饰,倒是有把玉梳,上面还留了几丝青丝,他拿起了玉梳,将上面的那几丝青丝拿了下来,打开了挂腰间的香囊,把青丝放了进去。

        略为调整了心情后,他才走出了这间卧房又往一旁的卧房走去,欲上前来阻止的管家被那两个随从拦了住,不得上来,他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扑鼻而来的是一阵西府海棠混合着松香的香味,可见这房的主人时刻带着有这香味的香囊,长年累月的积累,才会人去楼空了,香味却不散,他的嘴角动了动,隐隐传来一声呼唤,“宇儿!”

        这间厢房和之前那间略为不同,不见客厅和书房,整个卧房只用一道屏风隔开,外厅正对门的墙上,挂了一张行体对联,字体刚劲有力,如若不是下方的印章上写了子宇二字,怎么也看不出是出自一个才十岁的孩童,他念了出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读完后,他那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天下终于有个能和他共通的知音了,堂堂七尺男儿自是应当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雄心壮志。细看了眼,才发现又联的下方的有行新写了上去的小字,如不细看,还真的认不出那鹅黄色的字,他读了后,大笑了出来,“会当一举绝风尘,翠盖菊堂临一春。”好一句“又一春”,他摇了摇头,看着那不同的笔迹,想来是他人后来私自加了上去,后者的字迹婉畅流美却又不会过于浮华,写字的文底应比起宇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靠向右边有一方书案,他走了过去,上面放的都是行军布阵的兵书,还有几副临摹他人的地形图,他心想道,看来他没料错,这个少年中郎将是有高人栽培,才得以如此的多才多艺,墙上挂了两把弓,一把大抵是子宇年幼的金羽小弓,另一把更为大气些,他又走向屏风,穿过屏风,看到的便是床塌,上面的被褥已被收了起来,看来子宇和这个厢房已尘缘已尽,这方菊堂关不住一个胸怀大志的热血少年。

        他出了这个卧房,将门合了上,又推门走进旁边那间卧房,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断了一边扶手的椅子,可见这个房主是个闲不住的主,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副西府海棠图,下面提了一首小诗,“明月松风天然调,抱得琴来不用弹”,好一个天然去雕饰自然美的西府海棠!小诗下面是一个用羊毫小笔写出来的狂草,好一个叛逆的主,他非要用来写小楷的温和的羊毫来写狂草,那潦草的字迹里,隐约能读出是“韩卓”二字,他心想了想,这便是柏青所见的那个少年么?他和子宇是什么关系?子宇房中那副对联后加上的那“又一春”鹅黄色的字体,想来必是这个少年后来加了上去。走向书房,墙上挂了一把古琴和一支竹萧,他娶出了竹萧,缓缓的吹起了凤求凰,在外面的管家听了后,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这不就是前些时日,二少爷离去京城前和夫人和奏的曲子么?就连管家这个不懂音律的人,也能听出曲中的缠绵凄苦,哀怨。。。。。。。。。

        一曲罢了,他又把竹萧挂了回去,走向书案,上面放着一本夹了张书签的史记,看来主人个健忘的人,临走前,连书都忘了合上,他将书合了上去,弹去了上面的灰尘。书案的另一边,放着一朵不知那里来的野花,如今已成干花。绕到内厅,屏风山上还挂着一件青色镶边月牙长袍,可见这个主人走的时候匆忙,连衣束都忘了收起来。床的被褥平放着,似乎卧房的主人只是短游,几日内便可回来般。转了一圈后,他出了内厅,随着管家回到了原先的大厅,看着管家一问三不知的样子,那男子也失了耐心,甩了甩了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终于菊堂大门被打了开来,先出来的是管家,他躬身一副恭敬送客的样子,接着跨出来的是一双黑色的军靴,再接着是黑色锦缎的修长双腿的主人,他身着黑色的长袍,长发束在黑玉冠中,原是苍白如玉的脸,大抵经过了长途跋涉,略显疲倦且染上了丝古铜色,一双美丽的单凤眼里一片深沉,紧抿着唇让人窥不出一丝的情绪,接着再出来的是两个随从模样的人也出了来,皇上利落的先上了马,迅速急骋而去,其中一个随从模样的人也跨马急骋跟上,另一个反而牵了马跟着管家进了菊堂,我摇了摇头,这倒也是他一贯的作风,狠而不留余地。

        看他们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怕是从京城一路直到了钱塘,就连军营也不曾去。我付了茶钱,出了茶馆,看了眼菊堂后,便头也不回的往灵寺方向而去,一路轻松悠闲,人生难得忙里偷得半丝闲,还哼了几句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