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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二十章 失踪



                                            “要是她出了事,我杀了你!”霍青疯了,双眼赤红,揪住房子陵的袍子吼道。

        “我该死!她若有不测,我自会陪她。”房子陵鬓发凌乱,神情沮丧,显已濒临崩溃边缘。

        一个时辰前,简宁失踪了。房子陵驾着马车从巷子里出来,除了看见地上那包点心外,佳人和小猫都不见了。发了疯似地在周围巷子里寻了一遍又一遍,又挨个店家一一询问,可都说没看见。是啊!谁会去注意一个普通的书童。房子陵直想掐死自己。为什么要放小丫头单独呆着?她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被歹人捉去,若是被发现了女人身,若是被人看见了容貌……房子陵不敢再往下想,驾车没命地往回赶。或许她一时兴起,想吓唬我;或许我言语不当,她恼了;一个人先回了公主府也说不定。一路上,房子陵不停地安慰自己。尽管他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现在怎么办?公主究竟上哪里去了。”阿奴哭得如同泪人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霍青面前。“将军,您一定要救公主!奴婢求您了!”

        “阿奴,别这样。将军自然会竭尽全力的。”绿珠亦是满眼含泪,连拉带拽地将阿奴扶了下去。

        此时,李勇进来报道:“启禀将军,人马俱已到齐。按您吩咐,一律便装。”

        霍青道:“马上出发。先从西市寻起,务必仔细。若发现踪迹,即刻上报。”说完,同李勇一起出了绛云轩。

        “我也去。”房子陵追出来道。

        “你留下!”霍青命令道:“想想如何告知长公主和驸马吧。只怕瞒不住,上头迟早会知道。府中诸事全赖房大人周全。”

        房子陵略一忖度,点头道:“我明白。”

        “嗯”霍青转身离去,心中暗道:云姬,等着我!我不许你有事!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一扇窗户。身下的木板床咯吱作响。被褥的味道实在难闻,大概是发了霉。简宁背靠着墙,抱膝而坐。刚醒来没多久,下过一次床,被桌椅磕到好几回,才摸到门。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拍了几十下也没人答应。简宁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被人绑架了。

        没人会绑架一个书童,应该是冲着云姬来的。也许和上次偷袭营地的是同一伙人。简宁心里一阵阵发虚。这是她到这个时空以来,第一次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生命的个体是脆弱的。脱去身份这层外衣,简宁此刻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生死皆掌握在别人手中。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表哥他们一定急坏了。霍青应该正带着御林军在四处找我吧。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屋外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有人启锁开了门,跟着几个人依次进了屋。桌上的油灯被点亮。一共是六个男人。四个站在门边,短打劲装,长相粗豪,应该是手下的喽罗。而正主是站在屋子中央的两个人。一个裹着厚重的黑色裘皮袍子,身量魁伟,风帽压得极底,看不清长相。另一个身穿灰色棉袍,三十岁上下,矮胖,右边脸颊上有一颗大大的黑痣。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简宁将发了霉的被子裹在身上,仿佛这样更安全一些。

        “是她吗?”黑袍人道。

        “绝错不了的,您放心。”穿灰袍的胖子回道。

        “快放了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快放了我…”简宁有些声嘶力竭。

        “那我要见识一下。”黑袍人说着,三二步走到床前。

        简宁吓得直往墙角里缩,那人一触及她肩膀,就忙伸手去推挡。

        一来二去间,那黑袍人没了耐性。“不想吃苦头的话,就乖乖地听话。我不想伤害你!”

        简宁一怔,那人便捉住她胳膊。衣袖被高高卷起,仿若白玉雕就的纤纤臂腕,于烛光下看去越发剔透晶莹。守宫砂也因此变得格外显眼。

        “做得好!确实是我要的人。”黑袍人继而用拇指轻抚上那殷红的印记,喃喃道:“传言确实非虚。入宫这么久竟还没有被宠幸,不可思议!”

        黑袍人背着光,简宁看不清他面目,只辨出他五官深邃,眸子好像是深蓝色的。

        “放了我!求你!”简宁一把抓住黑袍人的手。

        “这不可能!”黑袍人挣脱了,走回屋子中央。“好好看守。明天一早上路。”

        今夜的大都城不比寻常。申时未过,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就被统统关闭。西市一带,大批便装武士对沿途的车马、路人进行严格的检查。到了酉时,更是全城戒严。御林军倾巢出动,在阔街窄巷间挨家挨户地进行地毯式搜查。如此劳师动众,令城中百姓纷纷猜测,定是朝廷正在缉捕某个钦命要犯。

        城头更鼓叠响,已至三更。天子蜷膝坐于紫宸殿外的云石台阶上,不时将脸埋入掌中,拿拇指和中指用力按压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这小东西终归是不安生的。过了十几日太平日子,偏又生出这样大的乱子。仿佛一件心仪已久的玩具,还未来得及拆封就倏然不见。皇甫擎颓丧愤沮不已。一出生即被立为太子。这二十七年来,但凡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唾手可得。女人就更不必说了。自从十五岁与独孤柳成亲,宠眷过的妃嫔不下二三十人。在皇甫擎看来,解纾每日繁忙公务后疲劳身心的最好方法便是沉浸在温柔乡中。躺在那些柔软、沁香的怀抱里,就能暂时忘却烦忧。发泄了欲望,才能更加专注国事。爱情于一个英明的帝王是奢侈的。唯一信赖和敬重的女子便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没有独孤柳的宽容、睿智,就没有后宫的安定与祥和。

        “去…小兔崽子…这时候来报这个…不要命啦…”

        忽闻侍立在旁的李延福低声呵斥,皇甫擎问:“何事吵闹?”

        李延福忙上前跪在阶下,面向天子回道:“皇上恕罪!没什么要紧事体。”

        皇甫擎道:“没事你吵吵什么?难道是云姬她……”

        “不是!不是!”见天子神情急切,李延福直摆手道:“皇上莫急。是南苑犬监送来了那一对松狮稚犬。您早晨吩咐过,待它们被侍弄干净了,无论多晚都要送来给您过目的。”

        皇甫擎闻言,神情愈加愁黯。叹了口气,道:“那拿来朕看看吧。”

        “是,皇上。”

        李延福旋即起身,朝鹄立在紫宸殿门前的内侍使了个眼色。稍后,便有南苑犬监提着个硕大的竹篮至天子跟前。呈上来之后,皇甫擎掀开扣在竹篮上的盖子。李延福亲自提了绉纱宫灯立在天子身边照着。但见两只乳白色的松狮稚犬正伏在薄被中熟睡。这稚犬体长大小犹如婴孩一般,大大的脑袋,三角形状的小耳朵,皱起的眉心,还有黑黑的鼻头,圆滚滚的身体,端的可爱非常。

        皇甫擎遂问:“几个月大?”

        犬监回道:“启禀皇上,两只都是三个月出头。”

        皇甫擎蹙眉道:“怎的如此相像?不会是一胎所生吧?”

        犬监吓得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卑职绝不敢欺瞒皇上。确是按照旨意,分别从两处寻来这一公一母两只稚犬。卑职以性命担保!”

        皇甫擎这才点了点头,道:“事情办成了,本该有赏。可惜,若早送来一日就好了。你且带下去再好生侍养几日罢。”

        那犬监松了口气却不甚明了天子话中之意,直呼了几声万岁后便提着竹篮退了下去。

        漏箭又移,转眼快四更了。夜寒霜冷,朔风吹得檐下宫灯明灭跳跃不止。见天子已在石阶上坐了良久,李延福劝道:“皇上,更深露重,不如回殿里等吧。”

        皇甫擎遂起了身,怅然叹道:“都怪朕不好,不该将她贬出宫去。在宫里,随她混闹任性翻了天,也不至于弄到没了人影。哎——”

        李延福素知天子眼中只有江山,从不曾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听了这话,不由暗想:当真是缘份到了。即使万乘之尊,终也难逃一个“情”字。便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奴相信公主定会平安归来。”

        “但愿如此”

        说着,皇甫擎负手入了紫宸殿。才解下麑裘锦袍,便有内侍领了一名御林军校尉前来奏报。皇甫擎也不回宝座,径直走到那校尉面前,问道:“如何?可有好消息?”

        校尉报道:“启禀皇上:时至此刻,仍在全城搜检之中。”

        皇甫擎听罢,回身至鎏金龙纹宝座内坐定。失望之情,溢露无疑。“那霍青将军有何奏报?”

        校尉回道:“霍将军接到密报,公主极有可能遭人掳劫,且于申时前就出了大都城。将军已点了一队轻骑在西门集结,准备即刻出城。”

        皇甫擎忙道:“好!飞骑传令霍青,朕许他在外全权行事,务求力保初云公主无恙归来。沿途州县人马支援调配,一律听从霍青指挥。另外,为保万无一失。再派三队轻骑出其他三门沿途找寻公主下落。”

        “是!”

        那校尉拱手退下后,皇甫擎遂命人取来《天下州县图》展于殿内大理石地上。脱了靴,伫足其上片刻。皇甫擎即执杖于大燕王庭处敲击数下,自言自语道:“熊虎之状,狼子野心,吾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