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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第三十一章 君心我心



                                            第二天早晨起来简宁颇有些失望。自己头不疼、脑不热,更没鼻塞流涕。昨晚上与霍青在外头厮混了一场,竟硬是没染上半点儿病症。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开我的玩笑?上次在范阳,不想病却病了,白白浪费了两日的时光。这次想要生病,倒又不病了。“哎——”简宁坐在梳妆台前愁眉苦脸的,间或地叹上一口气。说来好笑,佳人此时的心态很像一个一门心思逃课的学生。

        刚梳洗完,便有丫鬟进来禀报说:长公主已在花厅备下了丰盛的早饭,只等公主过去入席。吃过饭,还要亲自送公主进宫。简宁嘴面上应了,心中却嘀咕: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我都不急,姑姑急什么?一大清早的,就要把人往外送。

        虽是如此,简宁仍带同阿奴一道出了绣房准备往花厅去。经过楼下中厅时,地上已堆满了十几口木箱。穿的、戴的、用的、玩的,大大小小,零零碎碎,从宫里搬了来,还须再搬回宫里去。绿珠正领着三、四个丫鬟在整理衣裳。见了简宁,忙问:“公主,这些个还要不要了?不合宫里规制,不如捐了吧。带来带去的,也麻烦。”

        简宁走上前,从绿珠怀里抱着的一堆衣服里随手拿了一件。仔细一看,才发觉是从鄯城到范阳一路霍青为自己购置的换洗衣裳。说起来,男人还真没送过什么东西给自己。这些好歹是他拿银子买的,自然是舍不得丢的。遂道:“留着吧。虽不合规制,但穿起来舒服、方便。回宫后,我一个人的时候穿着玩。”既然主子这么说了,绿珠就只有照办,便命人又抬了口空箱子出来,将这些衣裳一一叠好了放进去,待会儿一并带回宫里。

        从绛云轩至花厅的一路上,阿奴难得抱怨简宁走道走得慢,还道她不肯回宫故意拖拖拉拉的。谁知佳人这般大半是因为昨晚上被霍青戳弄得狠了些,加上她又是生涩的处子身体,故而直到此刻下面还是隐隐作痛。简宁不好分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不免又“痛骂”了男人几十遍。为了保住守宫砂,霍简二人在做那风流事体时,一直固守着最后的防线。简宁也暗骂过自己卑鄙。可男女只要有了肌骨之亲,一旦动情便势必要追求肉体关系。简宁与霍青深爱对方,又如何能忍得住?横竖到最后。皇甫擎身为帝王拥有三宫六院,他又何曾对别人忠贞过?这便成了简宁自我宽赦的最好理由。

        转出回廊,到了花厅门前,简宁忽然听见房子陵在后面唤她“表妹!表妹!”回过头,他正朝她小跑过来,脸上还笑嘻嘻的。满好嘛,哪里一瘸一拐啦?简宁白了房子陵一眼,兀自走进了花厅。

        宴桌上,房子陵变着法儿地逗简宁说话。简宁碍着姑姑、姑父的面子,十句里便勉强回上三、四句,心想:上次隔两天来同我道歉。这次倒快,过了一夜就服软了。静仪公主见他兄妹二人恢复了常态,笑道:“这样才是呢,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你们兄妹今后也不能常在一块儿,别难得一处竟生分了。”房驸马也道:“正是。吃了饭,让子陵也一道送云姬回宫。在家里养了这些时日,出去透透气吧。”

        简宁一听,搁了筷子直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姑姑上午要打理房府和这里的家务琐事,忙得紧。表哥身上还没大好。车马颠簸的,怕吃不消……”房子陵正愁找不到机会向佳人道歉,忙打断道:“吃得消,吃得消。左右垫两个厚实些的褥席就不碍事了。昨晚上母亲大人不是与人打马吊来着,想必睡得晚,不如让我送表妹到承天门好了。您待会儿抓个空再歇一歇。”

        嘟起小嘴,简宁狠狠瞪了房子陵一眼。他却眯起双眼,回报以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皇甫静眼瞅着他俩这副小儿女情态,不禁又头疼起来。“罢了罢了。子陵,你要送就让你送。我是眼不见为净。路上可不许胡闹,出了纰漏,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去往皇城的路上,房子陵低声下气的,先陪不是,再讲笑话,简宁却不理他,只将头枕在臂弯里,趴在窗边的小几上。每隔一会儿,佳人就会忍不住揭起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霍青正在外边骑着马,每每察觉了便朝着这边颔首致意。房子陵心里酸酸的,微微起身挪了褥垫,越发挨着简宁坐了下来。

        “干嘛?车里宽敞得很。非得坐那么近?”简宁放下帘子,略带嫌恶地瞟了瞟房子陵。

        刚才上车的时候,简宁本想让阿奴、绿珠也坐同一辆车的。谁知房子陵又是打躬作揖,又是姐姐长、妹妹短的,硬央着她二人坐了另一辆车。

        “表妹……云姬……小丫头……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谅我?”房子陵不愧为花丛老手,既已打定了主意要和好,便厚着脸皮软磨硬泡上了。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握住人儿皓腕贴在自己胸口上。“我发誓,今后再也不说那些浑话了。表妹,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放手!别动手动脚的。就知道占人便宜。”简宁无动于衷,小手一掰将手腕抽了回去,嘴里更“自贬”道:“房大人是正经人,我们可高攀不起。别看您平日里拈花惹草、处处留情,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真要论及婚姻大事,那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算什么?不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便联想到那终身上去了。更别提我这个当主子的了,没给底下人立个好榜样,让人有样学样。我看您还是离我们远远的好,免得污了您的眼,让您看着讨厌。”

        房子陵有些急了,直分辨道:“不讨厌,不讨厌。怎么会讨厌呢?我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表妹,原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说了那些混帐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要不,你打我两巴掌出出气吧。”说着,他一把抓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拂去。

        “放开!我才不打你咧。那一巴掌打得我自己手心都疼。”

        简宁这回再想抽开手去,却是不能了。只见房子陵牢牢攥住她小手,调笑道:“只怕表妹手疼是假,心疼是真。好歹表哥我为了你,屁股上挨了那一通好打。表妹是菩萨心肠,自然是舍不得的。呵呵!”

        简宁再怎么样也是个现代人,这点攻势还不至于乱了阵脚,遂冲房子陵翻了个白眼,调侃道:“唉!房子陵,你的皮真的很厚耶!好一根山间竹笋!”

        “什么意思?”

        “嘴尖皮厚啊!至于这腹中空不空嘛,就要等到开膛剖肚以后才能知道了。呵呵!”

        佳人这一笑,房子陵顿时骨头就酥了,越发拉着她的手不放。“人都说:竹子有公母之分。倒不知这竹笋有没有?若有的话,我这样的算是公竹笋,表妹那样的必然就是母竹笋了。那咱们俩岂不成了天生的一对?”

        “呸!谁跟你一对?”简宁架不住,脸上终于泛出些红晕来。“你这个花花公子,竟然调戏到自己表妹头上来了。看我回头告诉姑姑去,叫她给你好看。”

        房子陵见人儿羞涩了,更生出一股心醉魂迷之感,无赖道:“告诉就告诉呗。要是我的头真被母亲大人给拧下来了,那就让妹妹你当毬踢。如何?”

        “你……”简宁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见过皮厚的,没见过皮那么厚的。“快放手啦!你到底想怎么样?”

        “原谅我!”

        “好啦好啦,原谅你就是了。”

        “呵呵!多谢表妹宽洪大量。来来来,请受小生一拜。”

        房子陵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简宁作了个揖。简宁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领受了,口中还道:“下不为例哦。再有下次,提头来见!”房子陵忙答:“绝无下次。如有下次,任卿处置。”才说完,车轮不知碾着了什么,就听“咯吱”一声,车内好一阵颠簸。房子陵没站稳,身子晃了两下后“咚”一声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哎呀喂!想杀人呐!到底会不会赶车啊?”房子陵这下臀部遭殃,痛得是呲牙咧嘴。简宁在一旁,却已是哄然大笑,前仰后合。房子陵心中不禁感叹道:哎——这小丫头果然是我命中的克星。自相逢以来,皮肉之苦可真没少吃。花儿虽美,却是浑身带刺啊!

        正想着,车子竟停了。原来霍青在外边听得车内又叫又笑,不明情状。故特意吩咐停车,欲进来检视一番。“没事没事。有人恶有恶报,活该倒楣!”简宁强忍住笑意,凑到窗前。霍青正立在车边。

        “是嘛。”男人神情庄肃,转身就要上马。“等一下!”简宁知他又吃味了,见路边正有个卖零嘴的小贩,便故意撒娇道:“我想吃糖葫芦,给我买一根。”

        谁料霍青道:“外头东西不干净。要吃什么,回宫再吃。”这话一出,“大笨蛋”三个字差点没从简宁嘴里蹦出来。房子陵见状,心中偷笑。“表妹要吃那个呀。好说,表哥下去给你买。”霍青这才有了点觉悟,忙道:“等着!我去买。”

        接过冰糖葫芦,简宁冲霍青眨了眨眼又甜甜地一笑。男人面上一窘,忙放下车帘,下令继续赶路。看着佳人在那儿砸嘴舔唇地吃得起劲,房子陵忍不住拈酸道:“这大木头有什么好?”简宁闻言,转过脸来囫囵道:“志今意屎谁能说,一片蠢心付海长。”

        “什么?听不懂。”房子陵伸了手到人儿嘴边。

        “嗯……”简宁遂将山楂核吐在他手掌心。“哎呀!  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哦——”这下房子陵明白了,心中更接道:可叹伊人已他属,酬不了少年愿,四顾茫茫,心凉如水无尽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