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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舍命护红颜



                                    庞德、静韬两人领着三千兵马,北渡渭水,火速往蒲阪津赶去!

        韩遂许是也清楚事情轻重,知晓这回曹军有备而来,来不及后悔先前大意之举,即刻命侯选、李堪二部各点兵五千,亦是随同着二人,赶往津口。

        西凉马匹脚力雄健,但静韬此时心底急切不安,恨不得身下骏马生出翼来,“将军!咱们再快些!”现下有庞德在阵,加上这回进军,恐怕全得仰赖庞德武勇,因此指挥兵马的重责,便轮不到她了。

        听见身旁的她以男子声调大喊;马匹飞驰,耳边狂风呼啸着,领在前头的前军,手上的火把彷佛快熄了似的,眼前道路一片昏黑,“军师!咱们够快了,还需保留些马力啊。”庞德如是回答;又往前奔了约莫一刻,远处已能听见津口一带些许杀伐声响,而远处津口以及对岸曹军的篝火,犹如夜星般忽明忽灭的。

        就在眼前了!静韬心急如焚,看见津口,心下方定时,不料跑在前头的将士一声惨叫,连人带马摔跌出去;由于来势极快,跟在身后的将士停马不及,也跟着一并摔个人仰马翻。

        “是绊马索!”静韬倏地警觉,即刻命令将士停步;侯选、李堪两军因跑得较开,影响不大;看见庞德前军遭困,也立刻差人赶来协助。

        “想不到敌军竟还有这等闲功夫。”静韬紧握素手,看着滚滚河水,立刻警觉到敌军之计;利用清除绊马索的空档,她随即上前与三位将军商议,“待会儿咱们别靠近河岸,转由津口西侧攻打。”

        “哪来这么多麻烦?这样岂不是多绕路了!”李堪闻之,一脸不甚赞同。

        静韬抚着额,现下津口危在旦夕,来不及解释,只得言道:“多绕这段小路,可护将军安危,亦可保全兵力;将军且信我一回吧。”

        “侯选、庞德,你们就这么听这小伙子的话?”李堪对这年轻人早有不满,不仅从没出来跟他们同堂议事过,他下的令,他们反而还要听他的!他知道韩遂、马超是颇看重这个名叫什么张竞的小子,但他们这些人可也是沙场老手了,论判断、头脑,焉有落居下风的道理?

        两人对看一眼,“李将军,军师屡出奇计,先后助我夺下长安、潼关二处,想必军师如是说,定有一番道理;我等决定追随军师,将军若不从,大可自便。”庞德睨了他一眼,一脸漠然,对于眼前这等紧急情况,已无与他多费唇舌的心情。

        “你……好!我就走河岸处,你们尽管听那小子的话去;就看看谁能解此津口之危吧!”见绊马索业已除净,李堪不再多说,领着旗下将士,便往津口进发。

        看着李堪先走一步,静韬只是无奈又带点伤感的摇着头;虽然同属友军,但这样不服军师明令,各自为政,这场仗……还需要打吗?

        “军师,事不宜迟,咱们得快点。”庞德朝静韬拱了拱手,看着她的那双眼,显得十足信任。

        静韬收回视线,对上他的;无须言说,那双眼色,已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布巾底下的唇畔浅扬,对于庞德的全盘信任,她好生感动。“嗯。”扬起羽扇,侯选、庞德共八千将士,与李堪所率兵马,由西、南二处,分别进军。

        “军师,西凉军派兵来援了!”

        “哦?”荀彧挑起一眉,俊脸上显得振奋非常,“从哪个方向进兵?”

        “当然是从那里了,军师您瞧!”那将士指向河水对岸,西凉军将士士气正炽,从后头夹击南面的朱灵军。

        荀彧瞇细了眼;对头那支西凉军手举火把,而帅旗隐没于夜空之中,令他无法确认究竟是哪一部敌军。“若真是你……那就是我高估了你的本事。”他低吐着,目光则一瞬也不瞬的直盯着对岸敌军。

        朱灵应该已依照了他的计策,于南面设下绊马索以阻挡他们进军,他们这支兵马,不可能没着了绊马索的道;只要称得上智谋之士,见此状后,应该会转向西面进攻,方为上策。

        毕竟绊马索虽然能暂时减缓敌军脚步,同时却也告知了对手他们的行踪,况且,知晓他们有备而来,他们先前遭夺的战船,现下可还好好的于大河之上浮沉,离岸边不过十数尺,难道不怕他们的将士登船以箭攻之?

        “愚昧啊。”荀彧朝那名将士勾了勾指,“传令给朱灵将军,请他先拨兵与敌交锋;切记,务要将此敌军阻于津口之外,军师自有良策应付。”

        将士领了明令离去;荀彧转向身后的曹操,长揖请示,“丞相,彧请丞相允诺,令虎卫军领命出战。”

        曹操拊着长髯,拍了拍桌案,“曹真、曹休。”

        “吾命二人领虎豹骑出战。此战悉听军师明令,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荀彧微微一笑,向曹操拜谢了,带着二人出帐;来至河岸边,招来校尉丁斐问道:“现下已多少将士渡河?”

        丁斐拿着手上纸卷,看了几眼,这才回答,“回军师的话,约莫一半将士。”

        “很好。”他拊着下巴,回头吩咐曹休,将虎豹骑先行带到此处,并且带上弓矢。“待会儿将士暂缓渡河,由虎卫军先行。”

        “军师,莫非您要咱们登船……于大江之上,射杀岸边的敌军?”想到要上船,曹真那张威武的脸庞登时皱了起来。

        “正是如此。”荀彧浅笑颔首,靠近了曹真,还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彧知道将军不善行船;放心吧,三千名虎卫军,将军可引一半与贾军师于津口西侧等待,由曹休将军率另一半登船便是。”

        曹真赧然的掩着面颊,“让军师笑话了……”谁能想到一名堂堂八尺身材,威武不能屈的大汉,居然就怕走船?

        “只是,军师,西凉军可是打从南面过来,为何却要真引军至西面等待?”

        “很简单。”荀彧扬起一指,那张成熟的俊脸于火光映照之下,显得鬼魅难测。“彧只是相信,先前屡出奇策的那人,必不令我失望罢了。”

        *

        贾诩与徐晃领着兵马,与朱灵攻进大寨,将梁兴一军团团困住;梁兴军遭两军夹击,死伤惨重;梁兴最后负伤走脱,离去时身后仅千余人。徐晃原想抡起大斧,率军追赶,但见贾诩仅是整顿军伍,竟是不思乘胜追击,不免心生疑虑,“军师为何不追?”

        “公明将军,并非贾某纵虎归山。”贾诩捻着白须,指向那狼狈而逃的梁兴,“只是梁兴这厮,饶是再拨万人来攻,亦是无法动咱们分毫,既是如此,又何须追赶之?况且,比起梁兴这等病猫,后头要来的,才是真正的猛虎。”他右手紧握成拳,带点深意的,对徐晃一笑。

        徐晃举着大斧思索;能给贾诩称上猛虎的,西凉军里应该不出数人。马超被引到曹军大寨,有妙才跟子孝二人轮番伺候,应是不至于这么快便赶来。“依军师言……莫非指庞德?”

        “将军果然敏锐;庞德这个智勇兼备之将,将军再熟悉不过了吧?若是为了他,而放弃梁兴,可不知将军愿不愿意?”

        徐晃双眼顿时为之一亮。他得意的捏了捏鼻,手上的大斧,早已蓄势待发,“既然贾军师都这么说了,那晃自是欣然接受!”

        庞德、侯选绕道西行,饶是快马加鞭,仍多花了约一刻的时间。静韬望着远处南岸,纵使李堪说话恁地慢人,但她仍是不禁替他担忧起来;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跟曹军交战起来了吧?不知曹军是否真会登船以箭袭之?若真如此,李堪一军,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军师,您看!”庞德眼力甚佳,看见前头一支军伍正往这里赶来,先是下令全军加紧戒备,但在两军缓缓接近的途中,他赫然发现,那张残破的旗帜,原来竟是梁兴!

        梁兴率众死命突围,身上多处伤口,战袍、战甲都染成血红;遇见自家军,松了一口气;据报蒲阪津现下情状。

        梁兴伤重,需急遣回关内医治;庞德分拨百人,护送梁兴一军先行回关,而后继续朝蒲阪津进兵。

        接近津口前,静韬先命将士将火把熄去,掩人耳目;庞德、侯选快马加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军强攻西侧。

        但曹军早有准备。等待于西侧的贾诩、徐晃军见着猎物上门,便以寨栅为墙,依险而守;贾诩素闻西凉□□军骁勇善战,早想亲眼见识,“你们的骏马虽能日行千里,却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啊。”旗下四千将士,各各手握□□,集结方阵,以为拒马;西凉骏马虽然强悍,但见曹军坚守寨栅,又以□□阻止马匹冲突,纵使兵员数上占得上风,但一时之间,却也难以突破。

        庞德让静韬坐镇中军,自己一人驾着骏马,手握大戟,独自来到前军,与侯选二人亲率兵马强攻之;西凉将士看见两位将军奋勇当先,士气大振,循着当日破曹仁大寨之方,以枪与栅内曹军对刺。由于兵员数占得上风,曹军纵有贾诩坐镇,终究是给庞德找着了突破点;看准寨里曹军变换阵型的空档,庞德大戟一挥,冲毁寨栅,直往曹军阵中兵员最少的一角强攻;曹军阵型遭到西凉大军冲散,顿时溃不成军。

        “徐晃在此!”正当庞德领着将士进击时,曹营猛将徐晃,手执大斧,隐身于曹军将士之后,就往庞德迎面砍来。

        庞德以大戟与之交锋,两把利器于冷风中相碰,迸出激烈火花来。

        “唔!”庞德抡起大戟,认出徐晃;双手拉回大戟,以月牙刀刃勾刺之。

        戟可刺可勾亦可砍,给庞德这等武艺非凡、勇力过人的豪将使来,威力自是不同凡响;徐晃撤回大斧,绕过月牙,转以斧头上头的尖刃刺之。

        眼看徐晃与庞德斗得难分难解,贾诩趁此机会,重整阵型,再度抵挡住西凉军攻势,而此时对岸亦驰来奥援,曹真率领虎豹骑,自快船登岸,速速结阵,亦加入了西侧战局。

        虎豹骑一身漆黑戎装,与一般曹军不同,而旗帜亦有区别;作为护卫曹操的精锐部队,旗下将士个个身手不凡,西凉□□军与之交锋,只道是平分秋色,尚不能在虎豹骑手中讨到便宜。

        领头大将曹真看见徐晃与一名白袍将领交手,以为是马超,觑了个空,随即挺枪来助徐晃;徐晃使斧,气势横霸威猛,而新来此将手握□□,亦是刚猛无匹;庞德遭两人齐攻,双拳难敌四手,拨马便走。

        二将哪里肯放过庞德?曹真领着身后几名亲卫,紧咬不放,而徐晃只身亦来追赶,庞德且战且走,身旁将士就算想来解危,也全遭到曹真身后的亲卫阻挡。

        “令明将军!”正当庞德渐感力不从心之际,身后一声俊朗声调,夹杂着心焦来唤。他分神回头,只见那名小姑娘散着长发,脸披面巾,竟是率领着剩余兵马,前来接应。

        见着此状,庞德眦目欲裂;先前静韬冒险现于敌军眼前,肩膀那处箭伤仍历历在目;他不再闪躲,脚下骏马狂奔,回头抡起大戟,将二人力阻于静韬面前。

        庞德手舞大戟,舍命般的狠劲令徐晃、曹真见了便畏惧三分,一时之间竟不敢轻触其撄;静韬扬起羽扇,令身后将士簇拥上前,这才暂时护住了庞德。

        “静韬!”庞德看着她策马赶来,慌张不已,连忙迎上前去,彷佛担心她再遭不测。

        “将军无恙?”静韬来到他身旁,见他点头,芳心这才稍安;不料徐晃、曹真二人转瞬间抛开西凉兵马,又向他们追来。

        天色昏暗,大寨篝火通亮,却是足够令二人瞧清此人衣着;此人一身大氅,手握羽扇,怎么看都像是个拿笔的。徐晃与曹真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决定将二人一举成擒。两人左右掩上,以吼声壮胆,扬起手中兵器,就要对那名文士下手。

        庞德心惊,赶在静韬做出反应前,将静韬拉过,揽入怀里;静韬那匹座骑惊慌闪避,却是不及,一枪一斧,全往那匹无辜马儿身上招呼。

        静韬忽遭二人突袭,千钧一发之际给庞德救出,但自个儿的爱驹却代她而死,“不!”目睹爱驹在眼前惨死,静韬伤痛欲绝,声调一时不受控制,呀喊出声。

        徐晃、曹真扑了个空,看见两人同乘一驹;庞德一手护着那人,另一手持着大戟,横在二人眼前;徐晃见状,登时停下手来,并扬起斧制止着身旁的曹真。“庞德!今日你们兵败于此,已成定局矣!徐某敬你是条汉子。曹丞相爱才惜才,广纳贤士,以君此等智勇兼备之士,为何委身于匹夫麾下?不如早日醒悟,效忠明主吧!”

        “徐晃匹夫!当我庞令明是此等不忠不义之辈?汝等二人,吾以独臂便可敌之!”

        曹真与徐晃共事多年,当明白徐晃忠肝义胆,看见庞德怀里护着一人,不忍下手杀之,但庞德此等虎将,若放弃大好良机,往后要杀庞德,谈何容易?见徐晃仍迟疑不定,曹真觑了个空,即刻拍马杀出!

        曹真大喝,与庞德激烈交锋;庞德怀里护着一人,单手持戟,就连维持守势都显得有些吃力。曹真知晓庞德紧揽着怀中此人,定有誓死护他的决心;手上刚枪如蛇吐信,不攻庞德,却往他怀中那人招呼去。

        庞德单手持戟,气力上不如对手,大戟亦不灵活;为了护静韬周全,臂上登时多了几个窟窿。

        静韬见他屡屡以肉身替她挡驾,眼泪扑簌簌的掉个没完;她回身,含泪扯嗓,“够了!令明将军!放开我……”她素手推拒着,就要离开马背,但身后的男人恁地固执,环住她纤腰的臂膀收得更紧;手上大戟翻转刺击,却因气力不足,攻势全给曹真格开。

        一旁西凉将士不是没有上来护驾,但徐晃武艺超凡,再加上身后虎豹骑护卫,西凉将士自顾不暇,却是无法助庞德一臂之力!

        曹真刚枪横挥,一把击中庞德腰际;“不!”静韬再也受不住这等刺激,情急之下,突然想起季苓给她的袖筒,她抬起泪眸,对准了敌将颈间,狠狠的扣下机簧!

        曹真没料到那人会留此一手,毫无防备,真要躲时已来不及,暗箭没入锁骨上缘,登时痛得怒喊。

        庞德觑得良机,拨马就走;静韬抬起头来,透着火光,只见男人下巴胡髭满布;从上头滴下一滴水珠,她伸手来抹,竟是闻到了血腥味。“将军!将军!你的伤……”她泪如泉涌,埋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庞德低下头来,持戟的臂早已多处遭刺,但见怀里人儿毫发未伤,他的唇角顿时扬起一丝笑意,他双臂环抱着佳人,臂上鲜血沾上静韬衣袍;两人策马飞驰,欲赶回己军阵中,“静韬……”他虚弱的喊着怀里人儿,就在此刻,身后的敌将厉声赶来,就是不肯轻易让二人走脱。

        “匹夫休走!”曹真怒极,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二人拆食入腹;庞德紧握大戟,明白自己就要无法护静韬周全之时,一发箭矢宛如及时雨,射中曹真座骑,登时令曹真摔个四脚朝天。

        他们彻夜行军,又与曹军相持已久,此时天色已透出些许亮光,只见远处一支兵马,风尘仆仆赶来。

        而为首的大将,正得意的扬起笑来。“我的箭术,还没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