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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无边丝雨细如愁(下)



                                            千重拔掉我鬓边欲坠的白玉钗,微倾身,帮我理了一下头发,簪上,略一端详,笑道:“好多了。”我娇笑,抬腿向他身前一横:“千重,我今日在湖心小筑跪了一小天,疼的很!”千重一把拍掉我的腿,笑道:“又胡闹!再过月余你便及芊了,提亲的人家也要接踵而至,连城,你有何打算?”我抓着他的衣角,巴巴问:“好千重,我出嫁了便没人来看你了,为何你还笑得出?”

        千重含笑看我,眉目间万千风情:“连城,一开始住在这儿是不得已,但现在,已是我画地为牢,自囚为奴。顶着这张脸皮出去,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风波,还不如在这洞天之中消磨光阴。你知我本心性淡泊,遭逢巨变后捡回一条命,又得你和惊寒两个妹妹,已是喜不自胜,哪还会有什么别的奢求。但连城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女子,容貌再美也无妨,况我知你心思高远,若耶山庄困不住你的。难不成还有我抹脖洒泪的弄一些女儿家的手段来胁迫你陪我终老于这尺寸之地?”

        我清笑:“连城心高,自不愿嫁与一般凡夫俗子。可眼下乱世,杰出男儿无不想称雄一方,我若诚心助他,九五之尊也不是不可。但……”我欲言又止,嘴角已有了几分嘲讽的意味。千重明了,应道:“你是怕用你时对你千依百顺,待功成名就之后,又薄情寡性?”

        我道:“玉家连城,美人如玉。分得清是为哪一样动心。我读过不少古卷,称孤道寡者打天下时都希望能有一个为他出谋划策,赴汤蹈火的红颜知己,天下大定后,又厌恶女子的心机和谋略,不由宠爱那些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少女。原本指点江山的女子让她日日呷酸弄醋,宠则喜,不宠则倚门相盼也太难了些。为帝者很聪慧,在不同女子身上找他想要的东西。只说大重朝,三年一拨的秀女,多少美人如花。人传玉生烟因此自戕也不无可能。”

        千重凝眉道:“可连城又觉得这天下或许真的有不一样的男儿?”道破心事,我面上微红,不由低下头,却听得惊寒冷冷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莞尔,道:“不说这个了,这是娘该操心的事,我可不想在这件事上忤逆与她。千重,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千重拉我到一边的石洞,里面堆满了孤本遗卷。千重看的却是上古传说,他拣有趣的说与我听,记下几则,我笑:“回去讲给料峭听,小丫头今天又跟我闹别扭了。”

        辞了千重,我与惊寒沿着腹道向外,长明灯在我们身后一盏一盏地灭掉。到了山门,触目所及有两处凹槽,惊寒并指如刀,在我和她的腕上一划,血痕乍现,两滴血飞落到凹槽内,细微的机关转动声过去,打开同来时一般大小的洞口。出去回望,石壁合上,晕圆地方,水纹渐渐消失,有细嫩的枝芽破石而出,卷曲的叶子舒展,片刻泛出黄意。惊寒采了一片,涂抹于我和她的手腕上,光滑皓腕欺霜赛雪,已寻不着任何痕迹。

        只这一会儿工夫,石壁上又开出完整的两朵花,碧绿浓黄。夜渐深,惊寒施展轻功带我回山庄,万籁寂静,只听得耳边风声如啸。

        进了暖冰阁,锦瑟,筝儿,离离,香草四个丫头迎出来,她们都同料峭一般大小,均娇俏可爱。褪去外衫,散了头发,穿过重重纱帷,滑入温泉池中,不由得惬意地轻吐一口气。水面清清,我爱极了每一朵花,却对所有的花瓣过敏,惊寒曾当着我的面,挥袖卷下枝头最娇艳的一朵桃花,一瓣一瓣放入口中,气得我一天水米未沾。

        所幸惊寒并不是没有弱点,她沾不得酒,一滴即醉,醉后乖巧的紧,被我戏耍了几次再也不同我叫板。我道:“锦瑟,烛火暗些。”锦瑟轻掠过池面,灭了前方的八臂缠丝烛,又收起几颗夜明珠,人影绰绰,似暗犹明。筝儿过来帮我洗头,香草则揉捏我的双肩。我闭目放松,晕晕沉沉听得料峭的声音:“小姐,回房睡吧。”我任由她们扶起,仍困倦的睁不开眼。

        一觉醒来,东方略明,一抬手臂,白玉手镯轻晃,当是香草那丫头懂我的心思。下床喝了口水,奇怪的睡意全无。支开窗,雾气涌进,有人在弹《沧州曲》,曲调断断续续,当是二妹玉软罗。我早已不再翻这曲谱,惊寒早已珠玉在前,再花心思也是枉然。

        盏茶功夫,料峭进来,一惊:“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我答:“睡不着又何必赖在那儿,叫她们进来吧。”料峭叫了锦瑟,香草进来服侍我洗漱穿衣。筝儿进来帮我梳头,我道:“简单些。”她便松松绾了发,只插上蝶翼钗和四碟银步摇。妥当,我吩咐:“过半个时辰,叫离离把饭送到微雨楼。”料峭送了我一小段,方才回转。

        微雨楼的执事管大娘见我,满脸堆笑迎我上楼:“小姐来的好早。”我坐下,道:“把我昨日看的书卷拿过来,你们就下去吧。”“是,小姐。”她一挥手,两个小丫头呈上三卷书,一张图。

        待她们退下,我展开图,上面用黑色细小的线画出疆域,其中红色染料标注七方势力,绿色染料标注主要城池,并附有一些图形标记,和书卷中的图形对应,便能一浏览那些城池的风土人情,山川地貌。我一一查阅,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到底不敢丝毫不过问。

        不觉半个时辰过去,离离送饭来,我道:“去叫惊寒来。”她们几个惯常也是跟我玩闹惯了的,没什么规矩,当下笑应:“小姐,我可请不动惊寒。”想她说的也有道理,我道:“你跟惊寒说,帮我挑一下未来夫君,若是让她挑中一个目光如炬的,没准迎她作妻纳我作妾。”离离双眸一转,笑:“如此说,惊寒一定会来的。”伺候我吃完饭,她收了食盒,去了。

        走过一排排书架,这里不知藏了多少宫闱密事,豪门隐情,可自保亦可玩火自焚。阳关透进来,尘埃轻舞,纤纤十指迎着光亮,有如透明。我不由感叹,红颜,白骨,不过刹那之间,为何会有那么多女子放不下执念,只身走上若耶山庄。有脚步声传来,回望,却是惊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