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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此情可待成追忆(下)



                                            管娃轻抿了一口,笑笑,拂袖擦去眼角泪水,道:“管娃真该早来几日,先生用心良苦,这茶是专为管娃这等伤心人制的吧?”万俟兮静笑不语。我抿了一口,和往日喝的无甚差别,不知管娃为何如此伤怀。

        管娃半低下头,动动嘴角,脸色苍白几分,好一会才问道:“他走了吗?”我道:“楚老爷子为他订了一门亲事,是莫家的小姐,听说貌美且性情活泼。几次来信催他回去,他便回转了。”

        “是吗?”管娃嘴角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握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分明,她轻笑道:“如此也好!”默了一会儿,她眼神突明亮许多,笑央:“连城可否应我一件事?”我一笑,道:“姑娘但讲无妨。”她浅笑,仿佛在叙说着于己无关的琐事:“管娃自知时日无多,按他的说法,红颜白骨俱为碧血,只余一块‘胭脂玉’,到时烦请连城将这块玉送还莫家。如此,管娃在这世上走一遭,便谁也不亏欠了!”

        万俟兮眉间涌现悲悯之色:“姑娘当真已生无可恋了吗?”管娃笑道:“他待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可我们遇见的太迟了,徒惹相思。我太了解他,依他的性情,只要我在这世上一日,他便一日不能看破往事,管娃注定早殇,既如此,又何必强求。早一日去,也早一日成全于他。”

        万俟兮道:“沐家主呢?”管娃柔柔一笑道:“家主待我很好,我很敬重他,管娃一向敬重能够秉持初衷的人。家主对我百般怜爱,不过是对家主夫人的移请罢了。我偷看过家主夫人的画像,我与她有七分像。”心里有了一番计较,我微微一笑,道:“敢问令堂名讳?”

        管娃了然一笑,道:“连城果真聪慧,家母玉安容。”悠忽一声轻叹,果真是玉安容。玉安容当年是母亲的贴身侍女,后不知何故被母亲赶下庄子,一月之后便传来她与江南才子管希双宿双飞的消息。

        二人成亲前夕,玉安容偶遇镇南侯世子,当场被掠进府去。那镇南侯世子本是个寻花问柳惯了的,不知怎么就对玉安容动了真心,强要了她的身子后,遣散府中姬妾,发誓决不再踏入秦楼楚馆一步。每日都费极心思讨玉安容的欢心。

        那厢,管希失了未婚妻子,一时心急如焚,百般打探,方知玉安容被困于镇南侯府。可怜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恰康王南游,偶然读到管希的诗句,大为赞赏,管希借此跪求康王,三天三夜。康王被他一片痴心打动,便携了管希夜探镇南侯府。

        玉安容被掠进府内三月有余,几次自戕都被救下,早已憔悴的不成摸样。那镇南侯世子倒也真犯了情痴,垂泪道:“我本一心仰慕于卿,不想竟害卿如此!罢,罢,罢,你明日便出府去吧!照你所言,你那管公子对你情深义重,必不会嫌弃与你,你二人好好的吧!”话至此,显已伤心欲绝。

        玉安容悲泣道:“你辱了我的清白,让我还有何脸面去见管公子!”说罢,一头撞柱,管希一声惊呼被康王挥手掩住。再看,镇南侯世子挡在柱前,怆然一笑,道:“就拿我这条命抵吧。”拔了靴间匕首,塞到玉安容手里,握着她的手,当胸刺下。

        他身体慢慢委顿下去,一双眼睛贪婪地看着玉安容的眉目,勉力伸出一只手去,玉安容撒手,连连后退,抵着一根柱子,拼命摇头,状似癫狂。康王也是见惯风月的人,一眼看透这玉安容对那放荡世子怕也动了一分真心。果然,玉安容凄厉大叫着:“你不能死!”扑到世子身上,痛哭失声,“你不要死!”有下人闻讯赶来,下面顿乱成一团。

        康王携着神情呆滞的管希回转。管希大醉一场,次日清晨不告而别。康王跟着收到镇南侯世子无恙,玉安容怀有身孕的消息。一月后,康王又收到两条消息,一为镇南侯世子迎娶玉安容,一为管希自沉楚江。四个月后,玉安容诞下一女,失血过多,弥留之际道:“管公子定是被我逼死的,他那般骄傲的人怎容得我如此对他!安容虽不悔因你之赤诚而忘却初衷,到底心难安。你我相识一场,留个女儿给你,下世莫再纠缠与我!”轻笑着叫了一声:“管公子!”撒手而去。

        镇南侯世子伤心至极,将幼女托与老父,化了玉安容身体,撒于楚江。后剃发为僧,云游四海去了。康王听后,不胜唏嘘,叹这三个人,每一个性子都如此刚烈,酿成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剧。一年之后,康王备重礼,上若耶山庄提亲。

        管娃面色越发不济,她虚弱一笑:“镇南侯府毁于战火,我流离江湖,取管公子之姓。我一直谨记母亲的教训。十六岁那年,我遇到一个人,我骨子里真是像极了我的父亲,我见到那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抢回家去!”她面上掠过一丝羞涩,使她整个人都光鲜起来,“我跟了他半年,最后,他让我在白云镇等他。我那时候傻,以为他回来后就会娶我,便在白云镇住了下来。不久就遇见了楚鸿,当然他那时用的是化名。”

        管娃一笑,掩住了提起那人时的酸涩,她续道:“楚鸿一直以为他扮的像,其实我一眼就看破了,他身上的那抹贵气和从容之态是掩不住的。我闲极无聊,便同他日益接触起来。”

        管娃忽面色一暗,扑向桌面,万俟兮取了一丸药让她服下,盏茶功夫才渐渐好转。我慨叹道:“管娃姑娘怕走上令堂的老路,便佯装受伤,骗他去借‘胭脂玉‘,最后携玉独走,迫他遭天下人耻笑,进而伤心忘情。管娃以为如此他便会恨你,你也不会对他再生情意,却不料,一别四年,那放浪的楚大公子仍情深似海,百般维护!”

        管娃凄楚一笑,道:“我没有母亲的福气。管公子太爱母亲,一句质问也不曾有,可那人,他心里没有我。”她掩面轻泣,哀道:“我当着他的面服下‘胭脂玉’,竟换不来他的一回顾!”我和万俟兮相视苦笑,心下恻然,楚鸿也没有镇南侯世子的福气,管娃有愧与他,却无关爱意。

        管娃收拾心绪,道:“管娃失礼了!”万俟兮道:“管姑娘至情至性,奈何看不破情之一字。”我接道:“听姑娘之意,对楚鸿也并非豪无情意,何不忘了那人,好生过以后的日子?”管娃淡然一笑:“纵放血取玉,不过三年寿命,又何必再累楚鸿一场!”

        我笑道:“世间之事,哪有这般绝对,姑娘若是真想得通,穷我和万俟先生之力定要保全你一条性命!”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这里是神医华潋所赠的‘红衣’一枚,管娃拿去,看可有效果。”管娃神情怔仲,盯着我看,怅然笑道:“原来如此!”她起身,收药于怀,正色道:“多谢连城!”转身,渐行渐远。

        万俟兮道:“我一直以为连城颇厌恶她。”我淡然一笑,道:“我厌恶的是沐小夫人玉伶溪,而她不过是伤心女子管娃。”万俟兮笑道:“万俟受教了!”远处,遥看光华陆离,遥听丝竹声细碎,与万俟兮闲聊几句,各自回房换了下人装束,溜出跳珠园。行了一阵,进入希微园中,渐人声鼎沸,一群粗豪汉子正在高声交谈,我和万俟兮正待走过,突听一老者提到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