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我们来到我那家餐厅，以正式男女朋友的身份一起吃饭。像从前那样，他会给我夹菜，为我盛饭。只是，他从对面转移到我的右边，他说这样才有情侣的样子，方便交流感情。而事实是，他的左手一直拉着我的左手，只腾出右手吃饭。他真够粘人的，握得我的手心都出汗了。
“喂，拜托你用一双手吃饭好不好，又不是小孩子。我的手都出汗了。”我摇了摇他的左手。他转过脸，无辜地看着我，
“馨儿，你犯了三个错误。第一，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隆腾’，或者‘腾’，不然‘亲爱的’也能接受；第二，大人也可以用一只手吃饭，因为我的另一只手很忙；第三，你的手出汗了可以用纸巾擦一擦，擦干之后再放回我的手上。”这个人，什么事都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我抽出手，用纸巾抹去上面细密的汗珠。
我的手机在震，是小婉。
“馨儿，你这两天去哪了？听说你跟陈之元解除了婚约，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小婉恼怒地嚷嚷着。
“小婉，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就那么回事，汪幂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是哦，要不是有汪幂在，我还不得担心死。你现在在哪？”这个小婉，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
“我，我在吃饭。”
“跟谁一起吃饭那？你不要又骗我，一个人跑到什么鬼地方去。”
“我……”正结巴着，赵隆腾抢过电话。
“你好！慕小婉吗？我是赵隆腾。馨儿现在跟我一起吃饭。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嗯……嗯……好……过段时间你可要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对……快了……谢谢……那再见！”然后他合上电话，若无其事地握住我的左手，继续吃饭。
“赵隆腾，你凭什么乱抢我电话！还告诉小婉什么婚礼的，她会当真的！”我生气的瞪着他。
“我只不过替我女朋友接电话，跟她好朋友打好关系，这么做没问题吧？至于婚礼，那是迟早的事。”他边说边用勺子挖着碗里的饭。
“什么啊，我现在只是你女朋友，你别扯那么远好不好。”
“怎么，不想跟我结婚吗？还是想谈一辈子恋爱？”他给我夹了块啤酒鸭。
“呃，你认为结婚是怎么一回事呢？又为什么要结婚呢？”我歪着头问他。
“结婚，就是两个人合法地在一起生活，相互照顾，相互扶持，就是这样啊。”他淡然一笑。
“是这样吗？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打扫卫生，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你为什么要选择跟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结婚呢？我没记错的话，你也什么都不会干。那我们以后怎么办那，家里肯定会一团糟的。”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些事情不用你做的，你以前不也那么过来了吗？请家政或是钟点工都行。”
“那你娶我是为了什么啊，娶回家当摆设吗？要说是传宗接代的话，我也不敢保证。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啊？”我不解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馨儿，你这个问题好白痴。”他的嘴角扬起了笑意，“喜欢你就跟你在一起，爱你就跟你结婚，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我蹙起了眉头。
他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结婚就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他没有再说下去。我愣了愣，霎时羞红了脸。然后就听到那个男人朗朗的笑声。有什么好笑的，至于笑到前俯后仰吗？真是！
“别再笑了，他们都盯着我们呢。你是不是在笑话我笨那？我要生气了！”那个男人没完没了地笑，都快笑傻了。
“馨儿，你本来……本来就很笨……哈哈……哈哈……”居然笑我笨，我捏了捏他的手。
“唉哟！你轻点！好了，我不笑，不笑。”他努力止住笑意，脸都憋红了。
“你以后不许笑我笨，还有，不许再捉弄我。”我噘起了嘴。
“笨就多吃点鱼嘛，老被我捉弄，还不是因为你太笨了。呵呵……呵呵……”他又开始不正经了。
“赵隆腾，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我厉声道。谁知那个男人捧着肚子，笑得更厉害了。
“你这样太讨厌了，是不是又想逼我逃跑啊？”我不知所措。
“逃跑，哈哈……你没一次跑成功的，哈哈哈哈……”那个男人笑得全身都在发颤，真怀疑他抽筋了。
“混蛋啊你，我不要当你女朋友了，不仅欺负我，还要取笑我。”我可怜兮兮地说道，眼睛里浮上一层泪意。
“好，我投降。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爱了，让我忍不住……想笑。”他咳了两声，转过红通通的脸对我说：
“你还回不回电视台工作啊，我妈把你那封辞职信扣下了，说你要是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
“我想啊，可是台长是你母亲，加上你。我可不要一天到晚都对着你们。大概会换个电视台吧。”要是回去，那才叫二十四小时都被监控着，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换电视台？不好吧？那不是跟我们抢收视率吗？”
“再看吧，我想去中央电视台试试。”我憧憬着某一天能在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大厅里，面对全国的电视观众主持节目。
“中央电视台？很难进的，对主持人要求特别高。很多节目都是现场直播的，你还需要加强锻炼。对了，过两天我们台里尝试着将新闻改为现场直播，你有没有兴趣来啊？台长建议让我们俩先试试，看看效果如何，再决定今后是否采用这种方式。”他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认真。
“为什么让我们俩去试呢？你搭档呢？”我都走了好些天了，那个空缺应该补上了吧。
“我的搭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就没再上过节目。我是这么地爱主持新闻，可惜有人就是不让我如愿那。”他装出一副哀怨的样子。
“想让我陪你做节目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的。行，那我就当帮你一个忙，陪你做这期节目。但你得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终于被我抓住一个空子了，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呀，我们家馨儿学聪明了嘛，都知道讨价还价了，孺子可教也！”
“赵隆腾，你找打那！”说着就要袭击他摇来晃去的脑袋，于是高高举起手掌，却迟迟不肯落下，因为……舍不得。
“小女子今天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一回！”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馨儿，不闹了。让我好好抱抱你。”他的脸磨蹭着我的，全然不顾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这个男人，是会爱我一辈子的，也是我愿意爱一辈子的。爱情，让我们全身心去感受彼此的温度，旁若无人。
久违的电视台，我又回来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段段难忘的回忆在脑海里一一铺展开来。我的办公桌上一尘不染，是某个期待我回来的人用心抹去的吧。
我们换好了衣服，准备摄像。
“紧张吗？”赵隆腾问我。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将来我是要去中央电视台的，这么点场面都撑不住，以后如何面对全国的电视观众。何况，刚才所有的同事都鼓励过我们。此刻，他们正在台下期待着今天节目的成功播出。
我们从容不迫地做着节目，像从前那般专注，敬业。当我播完最后一则新闻，正等着赵隆腾说节目的结束语时，却听得他说：
“现在播报今天的最后一则新闻。”最后一则新闻？我的印象当中没有这回事啊。今天的节目已经播完了，哪来的最后一则？莫非是台长临时加上的？我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省电视台新闻主播赵隆腾于今天晚上六点五十分向他的搭档任馨儿正式求婚。”什么？求婚？！他现在向我求婚？不是吧，这可是现场直播！他怎么可以胡闹！会拖垮电视台的！我诧异地转过脸，直直地盯着他。
他镇定自若地看着我，正色道：
“任馨儿，你愿意嫁给赵隆腾为妻吗？”
天啊，他又在干什么！哪有人主持新闻节目的时候求婚的，简直荒谬！我现在是进退维谷，这该如何是好！我扫视着台下的同事们，他们都对我作着加油的手势。再看看台长，又是一副微笑着默许的表情！这个赵隆腾，还真当电视台是他家的！
“任馨儿，请你当着全省观众的面正面回答赵隆腾的问题。”他的话字正腔圆，带着些迫人的气势，提醒着我现在是在做节目，我得遵守职业道德。于是我以标准的职业语气对着他说：
“任馨儿答应赵隆腾的求婚，愿意成为赵隆腾的妻子。”
他满意地笑了笑，上扬的嘴角挂着那种淡淡的邪恶。然后他正视前方，
“各位观众，今天的新闻就播送到这里，感谢您的收看。我们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我机械地转过脸，微笑地说了声：
“再见！”
摄像结束了，现场直播也播送出去了。刚才那情景，将会给电视台造成多大的影响！玩笑开得也太过分了吧！我傻愣愣地坐在那，脑子处于混沌状态。同事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称赞着今天的节目，说什么收视率会突破历史新高。那是一定的了，出了这种事，人家都等着看笑话呢。
“馨儿，”赵隆腾在喊我。不理他，又耍了我一次。
“你刚才当着在座的各位，还有全省观众的面答应了我的求婚。”
“对，我们可以作证。馨儿已经答应了小王子的求婚！”那群人闹哄哄的，跟着起哄。我死死地盯着桌面，不说话。
“台长，台里的热线不停地响，我们忙不过来了。麻烦您再派几个人过来。”小吴扯着嗓子喊道。于是围观的人少了一大半。
“馨儿，你已经答应了做我的妻子，谁都能作证，你可不能反悔。” 反悔什么呀，全世界都知道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拉着我站起来，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枚钻石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我的无名指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完成这些动作，等我回过神来，他正亲吻着我的手指。围观的人群中爆发了阵阵掌声，还有连成片的叫好声。我被带入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情境，这一切犹如梦境，美得失去真实感。
“台长，好多观众打电话来祝馨儿和小王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小吴冲我们这边喊道。这些都是真的吗？赵隆腾竟然以这种方式向我求婚，实在匪夷所思！这的确像他的作风，可是，也太唐突了吧！难道台里所有的人都被他收买了，配合着演了这出戏？
“馨儿，这时候还发什么愣啊。”赵隆腾的手扶上了我的肩膀。
“小王子，亲她！亲她！”这群人，跟着瞎闹什么呀，居然还怂恿他……
“亲啊，快亲啊！”那群人不依不饶。
“馨儿，众望所归，你就配合一下，好不好？”他坏坏地看着我。我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瞪着他，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那么亲密的事！
他看出了我的抗拒，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我的心里一惊，他不会……他的唇覆盖了上来，与我的唇瓣紧紧地贴在一起。我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享受的表情，祈祷着他别再有下一步的动作，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一个浅吻已经足够。
谢天谢地，他听到了我的祷告，适时地放开了我。周围那群人又是笑又是鼓掌。我喘着气，低下了头，心中那股热量升腾到了脸上。他轻轻地拥着我，我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不再理会那群人的尖叫与掌声，默默地接受着他们的祝福。不再去计较今天晚上的现场直播是真是假，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父亲、母亲听说了我们的事，次日便搭飞机赶了过来，说是见见未来女婿。赵隆腾突然间懂事了，在我父母面前表现得成熟稳重，温文尔雅，深得我爸妈的欢心。母亲大人没有再问关于陈之元的事，也许，她也觉察到赵隆腾更适合我吧。毕竟，陈之元身上有的他都有，陈之元身上没有的他也有，包括对我的温柔和霸道。遇上他，是我一生的幸运。从他第一次吻我开始，我的幸福就发了芽。今天，那棵叫做幸福的树已经枝繁叶茂。
忙碌了整整三天，衣服都换了十几套，终于拍完了所谓的最豪华的婚纱照。我在摄影楼楼下休息，未来夫婿上楼买单去了。不久之后，未来夫婿噔噔地下来了，与身旁的摄影楼负责人谈笑着。他们在我身边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们怎么这副表情，我们的照片出什么问题了吗？”我纳闷地瞅着那两个满怀心事的男人。
“那个，啊，馨儿小姐，哦，不，未来的赵夫人。我们有事与你商量。”负责人那撇小胡子翘了翘。我眨了眨眼睛，望着未来夫婿。他只是笑了笑，示意负责人继续说下去。
“赵夫人，鉴于你们这对金童玉女在这两天的出色表现，我代表本影楼征求二位的意见，有意将你们的婚纱照收为本楼的样本。具体的是将二位的婚纱照制成模板，供客人欣赏。另外，我们还会从中挑选几张做成大海报，悬挂在影楼以及别的广告墙上。二位意下如何？”未来夫婿双手一摊，然后那两个人同时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
“你们，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吧？”我诧异道。
“怎么会，假如你们答应的话，我们将全部免除你们拍婚纱照的费用，另外为你们免费提供全方位的婚庆服务。”我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等事？
“哦，赵夫人，我要向你解释的是，像你们二位赫赫有名的大主播，光临本影楼拍摄你们爱的见证，是我们的荣幸。以你们二位的知名度加上身材样貌，用作摄影模特儿再合适不过了。所以免费为你们提供这些服务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二位不会再加收广告费吧？”负责人真爱说笑，我们又不是专业模特儿，怎么会收取他的广告费呢！
未来夫婿轻咳了两声，微笑着说：
“当然，我们不会加收广告费。那就麻烦你们把婚礼办得漂亮些。你的提议我们接受了，辛苦你们了！”说完便拉着我与负责人告辞了。
“喂，你怎么又自作主张，我都还没表态呢。”我噘着嘴盯着那个男人。
“我未来的妻子，这件事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正好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这样你就跑不了了。”他淡淡地笑着。我又没说要跑！讨厌他的独断专行！
“走，我们回家。”他绅士地替我打开车门。其实，他除了有些大男子主义之外，也没别的缺点。我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对这个未来夫婿相当满意。
良久，他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一边转动着方向盘一边自鸣得意地说道：
“馨儿，你是不是终于发现我很英俊了？”英俊？早就发现了。我不屑地别过脸，谁希罕呀！那个男人呵呵地笑着，认真开他的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