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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抱歉,她就是这样。

        不喊疼,不喊伤心,满心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父亲也悄无声息地走掉。

        母亲离去时,她还小,无能为力也没办法选择,现在她已经成人,不能想象最后一个亲人也遽然撒手而去。

        幸好父亲只是高位截瘫,神经压迫脊柱神经导致无法站立和行走。

        于是她用耐心带着父亲从头学习走路,从轮椅到拐杖,每踏出一步,她都会给他鼓掌和引导。

        谁说我们成年后就不再需要父母,父母的缺失永远都比任何伤痛来得剧烈。她宁愿重新和父亲活一次,学一次,来珍惜这辈子生为父女的难能可贵的机会。

        也正是这样,她才耽误到三十岁高龄仍未顺利结婚。

        只因为她相亲时每每第一句话就是,“我结婚后要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

        虽然她已经转做住院医师,但还是需要值班,如果再加上被父亲分去的大部分时间,她在其他的时候几乎是透明不存在的。

        所以没有人愿意担起她和她身后的沉重负担。

        而她也不愿意自己或父亲成为别人身上的负担。

        原本年初刚能够拄拐挪动的父亲已经给她省了一些时间来开始准备考虑自己的事,可却在这个时候再次雪上加霜。

        海轶在等红灯的时候发现若曦的手一直在座位上颤抖,他伸手覆盖在她的手背,“别怕,这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疲倦极了,被他掌心的温暖触动了心中的痛苦,有些无奈地感慨:“我没有怕,只是突然觉得人生真是变幻莫测,我不想失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海轶的目光里错综复杂,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怜悯,最后他只是长长叹口气,“什么是我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永远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而知道时,往往已经悔之晚矣。”

        若曦抬眼看着他,连想都不想就去打开车门。

        车子已经前行,海轶诧异她疯狂的举动,一把抓回车门,硬生生地关好,再上暗锁,“你干什么?”

        “海轶,我和郝真真是好朋友,不是你希望的那种为情人分手两地老死不相往来的女人,如果你有其他想法或目的,请找别人,不要再自作下贱地来找我,恕不奉陪。”

        如何才能铁石心肠地把这些话全部说完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必须要克服自己心头刚刚的悸动,故作不知。

        她完全听懂了他话里有话。

        而,就差一点,坚持这么多年不肯流泪的她就会扑在他的怀里哭上一通。

        痛不可抑的感受让她几乎忘记父亲出事后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痛苦,也让她异常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来平复心底的不安全感。

        她原本已经没有了心,不知何时突然脆弱,只想窝在一个温暖的地方靠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也好。

        “若曦,有些事不是你眼前看到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海轶掏出烟点燃,车厢里很快就变得光影晦暗,淡白的烟雾围绕着他,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哀乐。

        这世上有很多的人喜欢把心里话说给别人听,希望有人可以参与自己的情绪,偏巧若曦不是这种人,他也不是。他们习惯把话藏在心底,任由所有纷扰渐渐遗落在时光里,不肯解释,也不屑解释。

        若曦咳嗽起来,干涸的双眼突然开始模糊,泪腺被海轶的烟雾慢慢刺痛,逐渐有了反应。

        其实,哭一次会很舒服,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会很舒服,尤其是在心痛的时候。

        “对不起。”他把手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若曦没有搭话,别开头泪眼模糊地望着车窗外。

        “若曦,如果还有一辈子的话,我想我不会再做错事了。”快到若曦家门口的时候,他才喃喃地说。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似乎每一步都偏离了自己的轨道,你就再也没有办法把它给找回来。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操控所有的一切,还以为自己可以争取最后的感情,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能弥补,不能再来。”海轶脸色很平静。

        若曦也一样。

        “可惜,时间不给我们再来一次的机会。”若曦说。

        若曦爬上楼的时候,脚下的鞋跟已经接近报废,就像此刻她的心,咯吱咯吱地磨得慌。

        所幸父亲只是跌倒摔在沙发上,脸被旁边的书柜蹭破了点皮,还不算严重。因为早先怕父亲因为跌倒导致突发性心脏病或者中风,所以若曦事先和护工交代过,如果摔倒千万不要轻易挪动,所以护工吓得手足无措才打了电话找她,看着父亲眼下的情况,若曦回头看了护工两眼,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先让她把医药箱拿过来,给父亲脸上的伤口擦了点药,四处检查一下没有多余的伤口再把他扶到床上休息,仔仔细细盖好了被子,蹑手蹑脚离开房间,才把护工拉到厨房低声询问:“我问你,刚刚谁来过?”

        “谁也没来过。”护工五十多岁,原本就是熟人介绍的,若曦常常会使唤得不得力,不过林旭晟那时候也不适合经常换人照顾。现在轻松了,护工反而懒惰下来,把身份混淆,不听若曦批评。

        若曦不理会她的强词辩解,继续追问:“阿姨,你年纪大,不代表我就不能说你。请你记住是我掏钱雇你来照顾我父亲,也请记住你是在和谁说话。如果你不能安全地照顾我父亲让我放心,我就没有理由再雇你,麻烦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可以不用过来了。”

        护工烦躁地瞪着她,“跟你说你又不信,反正我也没多拿你多少钱,凭什么像审问犯人似的审问我?”

        若曦不爱听她叨咕这些,“你跟我说不着这些,如果你嫌钱少你可以不干。我现在只想问你,到底谁来过?你给我打电话用的是手机,不是我家里电话,打电话那个人声音也不是你,我现在最后问一次到底谁来过?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只能报警了,因为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人威胁到我父亲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