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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神泉县工业局的吉局长听说他们县的大水泥项目有了起死回生的希望,投资方还是中外合资公司,热情得不得了,马上把我们安排到县招待所住下,还派了一位姓于的科长全程陪同我们选厂址。

            次日清晨,我们和于科长坐上工业局的北京吉普,迎着初升的太阳离开了县城。

        平坦的公路向着苍翠的神泉山脉笔直地延伸过去,两旁的油菜花一片耀眼的金黄。

        小隋兴致很高,学起了帕瓦罗蒂的美声唱法:“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

        ,越唱越跑调,于科长和司机便背过脸去偷偷发笑。

            公路在山前转弯远去,吉普车拐到一条曲折的小路上,开进山区以后就剧烈颠簸起来,小隋的意大利美声颤抖了几次,终于无声无息。

        山势越来越陡,小路越来越窄,最后消失在一条怪石嶙峋的山沟里。

        热心的司机排除万难继续往前开了一段,实在没法开了才停下来。

        下车后,于科长指着群山丛中一座高高耸起的孤峰,告诉我们未来的矿区就在那个山顶上,问我们还要爬上去吗?

        我说要爬上去,上去以后才能把周围的地形看清楚。

            手足并用爬上山顶已是中午时分。

        山顶上并不像下面看上去那么陡峭,而是如地质报告所说——“呈鱼背状”

        。

        顺着这条大鱼的脊梁走了一遍,我不由得满腹惆怅:东、北、西三面一眼望下去都是高高低低的崇山峻岭,尽管有些山坳处被密林挡住视线看不大清楚,但那些树林全是沿着起伏不平的山坡伸展开去的,地形显然不容乐观。

        鱼背南面的情况更糟,几乎就是悬崖绝壁,像被刀切出来似的。

        站在边上朝下看,只见两山之间夹着一条幽暗的深沟,一股细细的溪流在沟底自西向东逶迤而去,在沟口那里转到对面那座山背后就看不见了。

        三个人东张西望瞧了半天,一致认为矿山附近没有合适的场地,只有到那些山坳背后去寻找。

        至于寻找的方向,大家都倾向于从北边开始,因为北边朝着神泉县城和嘉平市,把厂址定在这个方向,离目标市场近一些。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停车的地点。

        于是于科长说今天肯定不行了,还是明天再来吧。

            第二天我们越过北边那个山坳走了很远,一无所获。

        第三天于科长叫司机把车先开到乡政府,请了一位姓张的乡干部带路。

        老张把我们领到一个山包上,指着山下一片菜地说,你们看这个地方行不行?

        于科长突然“呃”

        了一声:这不就是上次那个设计单位选中的地方吗?

        于是我顿然醒悟:我们在北面选址的想法其实就是华北院当时的思路,所以不可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晚上陆院长把电话打到招待所来了,问我进展如何。

        听我汇报以后,老头子显得很着急,说唐助理今天已经把合同带回去盖章了,叫我务必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第四天我提出改变方向,到矿山西边去找一找。

        这天依然是老张带路。

        日落西山的时候,终于在大山深处发现了一块较大的平地,但是向老乡询问后我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这个叫做茅草坝的地方连电灯都没有,原因据说是离变电所太远。

        次日我到电业局了解了一下,最近的高压供电线路到茅草坝的直线距离有二十多公里,于是我对于科长说这个地方也不能考虑,咱们还是再到矿山东边去看看吧。

        接下来老张领着我们在山里转了三天,先后看了几个地方,都很不理想,不是场地太小,就是距矿山太远。

        最后老张说我看明天你们不必找我带路了,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吃晚饭的时候,我对小隋说,我越来越感到华北院是无辜的——我们找的这几个地方还不如他们选的厂址呢。

            小隋的一条新牛仔裤早已在灌木丛中挂得稀烂,他的情绪也和牛仔裤一样不妙,听我这么一说,马上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舒总咱们干脆别再折腾啦,就在这几个场地中间定个厂址算了,反正咱们已经尽力了嘛。

        我正想答话,一个女服务员站在食堂门口大声叫道:舒雁在不在?

        舒雁在不在?

        服务台有电话找舒雁!

            跑到服务台拿起电话,还是陆院长打来的。

        我把情况向他作了详细汇报,老头子沉默半晌,然后很果断地下达了一个明确的指示:既然是这种情况,你在现场继续呆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还是尽快回来抓可行性研究报告吧。

        厂址么,就定在茅草坝,输电线路长就长吧,不要再犹豫了!

        豪发公司已经把合同盖好章用快件寄了过来,我们再不启动就来不及了!

            放下电话后,我在服务台旁边呆呆地发怔:在茅草坝建厂还不如不建呢,这个可行性研究报告要是端出来,唐亚辉的饭碗非砸不可……    一群干部模样的人嘻嘻哈哈地从食堂走出来,其中一个在我身边站住,迟迟疑疑地碰了碰我的手肘:“请问你……是不是姓舒?”

            我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矮墩墩的中年人,黝黑的胖脸挂着腼腆的微笑……    “陈胖鸭!”

        我惊喜地大叫一声。

        周围的人群立刻哄堂大笑,有个女的边笑边嚷:“你们听见没有,陈乡长变成陈胖鸭啦!”

            陈胖鸭窘得满脸通红。

        我忙把他拉到我的房间。

        将近三十年没有见面,彼此都有许多的旧要叙。

        念初中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城墙边上那座茅草房就是陈胖鸭的家,今天一聊,才知道那里是他三叔的家,他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有离开过神泉山。

        说起来,他这个三叔应当算是农民进城的先驱者,五十年代就跑到嘉平谋生,顺便把他也带到省城去念初中。

        不料初中毕业那年,三叔在一场车祸中不幸丧生,他在嘉平失去依靠,就回乡务农了。

        后来又当过赤脚医生、公社小学的教师和校长,去年当上了副乡长,这次是到县里来开计划生育会议的,明天早上就回去,没想到临走前夕和我遇上了。
        然后陈胖鸭问我这次到神泉县来办事顺利不顺利,小隋立马指着千疮百孔的牛仔裤大倒苦水,我也把一肚子的无奈倾诉出来。

        陈胖鸭听了很吃惊:“你们跑到茅草坝那么远的地方去干啥?你们的矿山跟前就有一个很大的平坝子嘛!”

            “真的?”

        我和小隋齐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就是在那儿长大的嘛。”

            “这样吧,老陈,”

        聊到现在我始终没想起陈胖鸭的大名,又不好意思当着小隋的面问他,于是只好这么称呼,“明天你就带我们去看看这个地方,好不好?”

            好书尽在cmfu    正文  第三部(18)    (起5X点5X中5X文5X网更新时间:2007-1-25  20:20:00    本章字数:3121)        夜里下过一场小雨,天亮时才住了,柏油路面还是湿漉漉的。

        “老陈”

        坐在副驾驶座上给司机指路,我坐在后面拼命回忆他的大名,想了半天还是只记得他叫陈胖鸭。

        其实陈胖鸭是嘉平一家专卖卤鸭子的老字号,其地位相当于北京的全聚德,他一口都没有品尝过,当时之所以获此雅号,仅仅是因为姓陈而且走路很像鸭子而已。

            北京吉普开到公路转弯的地方,没有像以前那样驶入进山的小路,而是继续朝前跑了十多分钟,才在一条小河边拐上机耕道。

        顺着小河跑了不远,绕过一个山包以后,眼前豁然开朗——果然好大一片平地!

        陈胖鸭叫司机把车开到一座茅草房前面停下,问我这个地方怎么样?

            下车以后我四处看了一下。

        这里是山脚下面的一片缓坡,相当平坦开阔,遍地长满野草和不知名的小花,中间夹杂着一块一块金黄的颜色——那是农民种的油菜花。

        靠山那边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我们身边这条小河就是从那里面流出来的。

        我回头朝来的方向望了望,机耕道那头不远便是正规公路,区域变电站就在公路附近,来的时候于科长指给我看过的。

        这个地方交通和供电条件都很方便,看来的确是个理想的厂址,只是不知道距矿山有多远。

            “这么好个地方,老张怎么没带我们来呢?”

        小隋奇怪地问于科长。

            陈胖鸭笑着插嘴说:“他领你们走的都是他们前山乡的地界,这个地方是在我们后山乡,他当然不会来啰。”

        说完他推开茅草房的门钻进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走出来,对我介绍说这是他的二叔。

            二叔见来了这么多城里人,连声说“稀客稀客”

        ,接着就按照当地农民的习惯,用对自家晚辈的埋怨表达对“稀客”

        的热情:“哎呀长生娃你咋个不喊人家进去坐喃?”

            二叔一叫陈胖鸭的小名,我马上想起来了——他的大名叫做陈长生。

            费了不少婉言才谢绝了二叔的邀请,然后我问陈长生矿山在哪个方向。

            “近得很,就在那儿。”

        陈长生指着树林背后那座大山说,小隋望了一眼立刻叫起来:“不对不对,这座山根本不是我们的矿山。”

            “你不要急,我带你们过去一看就清楚了嘛。”

        陈长生还是笑眯眯的。

            我们跟着他朝树林走去。

        树林里山花盛开,空气中弥漫着浓馥的花香。

        小隋连声说真好闻真好闻。

        陈长生说这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香得很,然后又指着前方地上一片杂乱的砖头对我说:我就是在那里面念的小学。

            走近一看,原来是些衰颓不堪的残垣断壁,有的地方有膝盖高,有的地方只剩下埋在野草中间的墙基,断断续续地围成一个依稀可辨的长方形院子形状。

        陈长生跨进杂草丛生的“院子”

        ,边走边说:这里是以前的教室,这里是老师的办公室,后面就是我们的操场……走到“操场”

        已经出了树林,眼前又是一块空旷的草地,陈长生小学的遗址到这里就结束了,奇怪的是这一面的残墙是弯弯曲曲的,就像对着大山起伏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