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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世上最漫长的一瞬间(上)



                                            古致典雅灯火通明的偌大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一个人站在那里,表情凝重,看向床榻的方向——那是明总管;一个人坐着,表情同样凝重,满头大汗地在为人把脉——那是陆大夫;一个人躺着,没有表情,好似这世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那是明如许。

        就这样在房间里度过了死静的两个时辰后,陆大夫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将明如许的手放回锦被里。

        陆大夫站起转过身来的时候,沉重地向明总管摇了摇头。明总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言喻的神情。

        大夫坐在桌前,一边凝眉一边提笔开始写起药方,这老大夫手上慢慢地写着,口中慢慢地说着:

        “老夫一家几代人,都做过明府的诊治大夫;老夫不做御医之后,只要是府上有人不舒服,也都是老夫在诊治,少爷也算老夫看着长大的。”

        陆大夫说这话的时候,明总管两只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床榻上闭目不理人事的明如许,那种盯法简直就像要把他从床上盯到突然跳起来为止。

        “真是天意弄人啊……明夫人在少爷年幼的时候就匆匆去了,老爷常年在外……明明是一家好人……”

        明总管听到这里,垂于身侧的双拳握地紧紧的,手筋都要挣出来。

        “单子写好了,”陆大夫也是愁眉不展地将药方递到明总管手上,沉重地说,“就照这个抓吧。”

        明总管迟疑地打开药方,细看之下,明总管眉头突然紧皱,转头疑惑地看着陆大夫:

        “怎么似是解毒的?”

        陆大夫惭愧地低下了头:“少爷起初有头晕不适,偶出冷汗,都是轻微风寒症状,不过老夫也不敢轻慢,决定观察几日;数日之后,少爷身体每况愈下,气色也越来越差,脉象虚实不接,此状虽然十分似是风寒,但的确不是风寒,只因如果风寒深入,发烧头热是早该有了,只是少爷却没有过,只是身体虚弱日复一日,补而无效。老夫唯有回去翻医书,恐怕少爷是得了一些少见的水土症……,但如果不是,另外的可能就是少爷中毒了……只是老夫这些日子四处走访同道,也请京师昔日同窗速速来探,希望找出头绪,不敢耽误少爷诊治……但没有想到,少爷竟突然就……”

        “大夫的意思是?”明总管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些话如今不能不讲了,”陆大夫凑近明总管,“少爷日渐虚弱已有一段时日,如今一朝之间重症爆发急转直下,气息微弱,手脚僵硬冰冷,比之疾病,其实更可能是……长期服毒爆发的迹象……”

        明总管听到这里,再忍不住,激动地抓着陆大夫:“长期服毒?!”

        陆大夫遂焦急道,“总管手上方子乃是一些轻微解毒药,等下老夫再开些活血补气的方子,老夫定会不眠不休邀同行之友来探究病情对症下药  ……”

        明总管只觉脑中一片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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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庭院里,许心湖等人静静看着一个一个大夫脚步急切进入那个房间,等了大半夜,却没有一个走出来的。许心湖渐渐地,表情越发忧虑。

        陆大夫第一个一出房门的时候,已经是临晓十分,大夫前脚踏出房门,就立刻有两个人围了上来——许心湖和万世。

        “陆大夫?”许心湖眼睁睁地看着陆大夫。

        “大夫,明大少到底生了什么病?你要看这么久?”万世也是焦急。

        随后出门的明总管和陆大夫互相看了一眼,明总管只是请下人先将先生送走,然后对许心湖说:“换个地方说。”

        ……

        关上房门,明总管转身走到桌上坐着的两个神情焦急的人面前。许心湖眼神急切地看着忧心忡忡的明总管。

        “一定很严重!”万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镜少从来不会这样眉头紧锁!”

        许心湖被万世说的恐慌,直直盯着明总管。

        明总管看着许心湖担心的样子,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许心湖就在这短短的沉默中,将所有最糟糕的情况都想了个遍,最终,她恐惧慌乱地站起来抓住明总管的手臂,焦急地说:“告诉我啊……告诉我啊……他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明总管打住她的念头。

        “那是什么?为什么不能说呢?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为难呢?”许心湖一点都不觉得没有事。

        明总管转过身来,镇定地看着她说:

        “大夫们一致认为,少爷服了一段时期的慢性毒药,如今突然爆发,才昏迷不醒。”

        “毒?……”许心湖完全不敢相信,“……可是,怎么会?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夫的推断,从第一次少爷觉得不舒服到爆发,有十几天了。”

        “十几天……”许心湖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冰寒——因为她几乎每一天都会看到明如许,他每天都在和她说话,甚至就在昨晚还和她在泛舟……

        “谁下的毒?”万世也不愿意相信。

        “还不知道。不要打草惊蛇,”明总管下面这句话是看着许心湖说的,“我会查清楚的。”

        “那,”许心湖比起这个,反而更关心另一件事,“……那他……”

        “几位大夫开了暂时压制毒性的药方,找出下毒的人,该是不难解毒。”明总管看着许心湖担心的眼神,不自觉地又补上一句大夫根本就没有打过保票的话,“大夫也会继续诊治,他说很快会有医治的方法。”

        许心湖听到他这样说,总算稍微安心了一些,“……那就太好了。”

        万世只是看着明总管,她可没有许心湖那么安心。

        ……

        许心湖去看明如许离开的时候,万世突然对明总管说道:“镜少爷,让我帮你吧。”

        “不必了,大小姐。”明总管想要推辞。

        “你怕我节外生枝是吗?不用担心,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吗?”

        “大小姐,我可以应付。”明总管执意。

        “我又不是嫂嫂,”万世看着明总管,摇了摇头望着他,“我这么聪明,不会被你的谎话骗。”

        明总管转头看着目光炯然的万世,只剩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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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心湖关上房门后,转身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明如许,却突然露出很得意的微笑……

        她并没有直接去床边看他,而是顾自地坐到桌前,无聊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提茶而饮之后,她得意地笑道:

        “连明总管都相信了,精明如此的万世也没有怀疑。”茶很香,她很喜欢,“我想,过不了几天,每个人都会深信不疑的。只要让他们怀疑到我头上,我就可以一气之下名正言顺地离开,然后毁掉赌约。”

        如果现在明总管和万世听到她这样的话,应该会七窍生烟吧?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她,这让她感到有些无聊:

        “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啊,现在又没有人在。”

        然后她转身晃晃悠悠地来到床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明如许:

        “喂,你真的打算每天都这样躺在这里吗?现在一定腰酸背痛吧?可惜我不会可怜你的,不过呢,”许心湖说着说着,在床边坐下,侧过头看着他平静的睡相,笑道,“你玩够了的时候,记得要起来啊……”

        话说完的时候,明如许搭在被边的手背上,滴落了一颗透明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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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厅内,几个侍女对各座将茶一一奉上,然后在明总管的示意下各自离开,又反手将门带上。

        明总管着手整理了一下手边叠的有些乱的几张满是字的纸后,将目光在座中人之间溜了一遍,最后定定地停驻在举起茶杯正要喝的黄衫少女身上。

        黄衫少女感受到来自他的凝重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放下茶杯说道:“镜少爷不要怪我啊,我真的听你的话没有说出去,我只是告诉了嘉溱一个人而已……”

        明总管于是将目光转移到座中也刚刚放下茶杯的傅嘉溱,傅嘉溱看着明总管,只说:“我只告诉了哥哥。”

        明总管于是将目光投向一个放下茶杯的人身上,只听傅七夕急于推卸地说道:“呃……我只是问了问万世的保镖这回事是不是真的……”

        明总管将目光最终又定回万世身后站着的迟星瞻时,只见这大胡子郑重地耸动了一下:“总管放心,我没有和任何人说。”

        明总管沉了口气,若然他今天不是这个身份和性格的话,恐怕早已经被他们给气炸了。

        “不要这样啊,我们也算是明兄的知交,我和嘉溱更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你要对我们保密到什么时候呢?”傅七夕极力劝说着明总管,“就让我们帮你吧,人多一点主意也多一点。”

        明总管沉思良久,才沉下一口气。

        万世见明总管面色稍舒,便向傅七夕眨了眨眼:“真是刮目相看啊,你终于说出一句像样的话了!”

        “不要闹了。”傅嘉溱可没这个心情。

        “妹妹说的对。”傅七夕于是转头看着明总管,“刚才去看明兄的时候,他的神色真的越来越差。依万世妹妹所言,已是服毒十多天,点滴蔓延,就连那些附近最有名的大夫们都无法对症下药……”

        “明大少虽然坏是坏了点,但是也没有害的谁家破人亡。是谁这么歹毒,想要他的命呢?”万世说着说着,居然越说心中越是不平。

        “还可以一连半个多月都让他会吃下有毒的东西。”傅七夕搭腔。

        “可是明大少这些天都没有怎么出门啊……”万世一边思索一边说着。

        “那就是问题了。”傅七夕说道。

        “会不会……是府里的人呢?”万世猜疑着。

        “这个很有可能。”傅七夕说着。

        但是说到这里,万世却又歪了歪头,“但是府里的人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少爷呢?”

        众人听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推测,皆是听得仔细。

        万世说到这里,傅七夕反而似乎想起了什么:

        “没想到明兄居然是第二次遇到这样的事。”

        “第二次?”万世疑惑地看着傅七夕。

        傅七夕难得正经地说着:“大概半年前,有个下人突然向他下毒。”

        “啊!”万世突然恍然大悟地下了定论,“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人上次没有成功,这次故技重施!”

        傅七夕仰头冥思,没有讲话。

        “那个人是谁?马上去抓啊!”万世已经结案。

        “大小姐,这使不得。”明总管看她心急的样子,反而更愁。

        “为什么不行?”万世不明白,“只要你们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我就可以让我爹找到侍郎大人,把那个人的样子从北到南贴满每个城镇,看他怎么逃?!然后抓住之后,再把他严刑逼供!”

        “好办法,好办法……”迟星瞻第一个为万世拍手,他只是一直点着头看着得意的万世,然后挤出了一个最无奈地笑容说,“等大小姐告诉大老爷,大老爷再告诉侍郎大人,侍郎大人再通报批文刑部,刑部再发出通缉,通缉再贴满从北到南每个城镇,直到抓到那个人为止……”迟星瞻故意说道,“如果快一点,那个人倒还能吃上来年的秋收的稻米做的牢饭。”

        “——你!”万世被他打击得很惨,却很不服气。

        “不妥不妥,”傅七夕也反对,“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冒然行事,不止打草惊蛇,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傅七夕看向明总管,“我看我们还是先报官,令衙门不做明面,而是暗中查访;再令他们暗中盯住那个人一举一动,不日找出证据,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再动手不迟。”

        “傅少爷所言极是,我已通知官府,也是这么做的。”明总管继续说道,“衙役们暗中跟踪此人一整天,并没有可疑的迹象,只是一如往常,早由侧门来送所洗衣物,然后回家照顾病人。”

        “什么?!这么说这个人现在就在我们城里住?!你们甚至都知道他是谁,每天还在跟踪?!”万世不敢相信。

        “确是如此。”明总管回答。

        “太夸张了吧?明知有个人曾经要害死自己,却还让他在自己每天经过生活的地方到处走动,甚至……甚至还变成自己家里的洗衣妇!?”万世只有摇头。

        “是夸张了点,”傅七夕想的角度可和万世有点出入,“我猜她也很明白,一但事发,我们第一个就会想到她,如果当真是她,这么明显的故技重施,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有可能是……”明总管也不愿意这样去想,“不动声色,故意反其道而行,让我们以为越明显越不成立。”

        明总管刚说完,厅中几个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不是疯了?”万世突然觉得自己的脊背都在发凉,“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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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茶的功夫后,傅七夕说道,“明总管在府中可有安排?”

        明总管回答:“已有安排了几个生面孔的衙差在府中扮成下人暗查。”

        “那好,”傅七夕于是站起身来,一边在厅中踱步一边说着,“那便请明总管在日落之前将这半个月来府上的人手调派和上工的时间列个详细的单子,尤其是那些有机会接近明兄的人。既然是和饮食有关,那就请总管也要将府上采购商家、灶房人手、上工变动、每道菜的经手人,也列出一份详尽的单子。不过最重要的,恐怕也要劳烦总管亲自写一份少爷这半个月一来的详细行程,希望从中得出启示。”

        “傅少爷所言甚是。”明总管听完,便转身将手边桌上的一叠满是小字的纸张拿给傅七夕看。

        傅七夕看了看,抬头看着明总管:“总管原来已经推测到这里了。”

        ……

        到了灯火初上的时候,偏厅里却没有人走出房门,也没有人敢走进去打扰。

        傅七夕在圆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其他人也聚在桌前仔细审辨每张清单。

        转眼间,傅七夕写完了一张纸,然后驻笔说道:“完成。”

        众人于是聚到他身边看他写的那张纸。

        “这就是所有可疑的人吗?”万世有些纳闷。

        “不错了。”傅七夕很自信。

        “那还等什么?把他们通通抓起来!严刑逼供!”万世激动道。

        “好啊,”傅七夕指了指纸上面十几个名字的第一排,“从第一个开始抓吧。”

        万世刚要点头,却突然在看到第一排赫然纸上的前两个名字,然后怒气满满地转头斥向傅七夕:“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了?这些人不都是最可疑的人吗?”傅七夕可不理她。

        “哼!”万世将名单向桌上一拍,“不要开玩笑了!”

        众人向桌上名单看去,只见名单第一排写着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许心湖”,“妙允”。

        傅七夕没有再讲话。

        但这时,几人中有一个人说:“傅少爷写的没有错。”

        万世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说话的人:“镜少爷……”

        “少爷多番为难少奶奶,少奶奶可能也早已记恨在心,即便少奶奶如今和少爷相敬如宾,见面的机会很多,也难保不是少奶奶为了取得少爷信任所做的部署……而且少爷昏迷之前,是和少奶奶一起。”

        “镜少爷,你在说什么?”万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此外,侍女妙允身份神秘,一介侍女可以弹奏曲界难得一听的《月华收》,就知其中必有隐情。这些日来,妙允时常夜里为少爷伴琴,并奉茶在旁;少爷昏迷前夜,更是突然辞工回乡。”

        听到这里,最近对妙允貌似最有发言权的迟星瞻却是没什么意见。

        “没错,接下来,请衙役暗中跟踪,暗中查探。”这就是傅七夕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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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在明府正门前,明总管送傅七夕和傅嘉溱走的时候,临行前,傅七夕转过身来,拍了拍明总管的肩:

        “明总管其实没有真的相信吧?”

        “相信。”明总管回答。

        “你真的相信嫂嫂会这么做吗?”傅七夕有些迟疑。

        “不是,”明总管平静地说道,“我相信的是少奶奶。”

        傅七夕笑笑,转身上了马车。

        ……

        次日一早,明府的灶房里,洗菜的下人将菜清洗过后又浸在水中,却突然,一颗大头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在做什么?”

        下人被这颗大头吓得后退三步,手中还举着一颗菜:

        “大……大小姐……我……我在洗菜……”

        “洗菜?为什么洗完了还要浸在冷水里?”万世诡异地看着这个被吓坏了的下人。

        “这……这是为了保持菜的新鲜……”

        “哦。”诡异地问完后,万世转过身去,突然又诡异地冲到一个熬着汤的下人面前:

        “你在做什么?”

        这个下人和洗菜的下人一样,吓的汤匙都掉进了锅里:

        “大小姐!我在给少爷熬汤……”

        “为什么熬汤?”万世突然觉得她充满可疑。

        “少爷最近感染风寒,卧病不起,听说还要十天半月才会好起来,所以大娘吩咐我们每日熬汤喂少爷……”

        “哦。”万世的神色舒缓了些。

        见到万世搞的灶房里每个人都神色紧张,一旁站着的迟星瞻真是为他们捏一把冷汗。

        万世在灶房走了一圈,也没有查到什么,便悻悻地离开。

        两人没走几步,天上飞过一只白羽灰尾的鸽子,引得迟星瞻抬头去看。

        “你在看什么?”万世好奇他的举动。

        迟星瞻很认真地看着天上飞过的鸽子说道:“……它……”

        “它怎么了?是不是你想到什么?”万世紧张地看着大胡子。

        只听大胡子缓缓说着:

        “……它,应该,很好吃……”

        “你再这么无聊,当心我把你胡子拔光烤来吃!”万世自觉浪费感情,忿忿地离开。

        ……

        没有人的时候,连天空都仿佛晴朗地有点闲。

        一只白羽灰尾的鸽子就在楼台的窗栏上动头动脑,“咕噜咕噜”地在嘀咕着这里的无聊。

        突然一只手又快又准地将它抓到了手中。

        “哼哼哼哼~”看着挣脱不开地它,迟星瞻笑地很邪恶。

        ——那个样子,真的很像要吃了它。

        只是迟星瞻看着鸽子,手触到它的爪根绒羽里面,取出一个小竹筒,然后放飞了它。

        打开竹筒,迟星瞻取出里面的一张小字条,只见上面只写了一个字,至于落款,也只是另外一个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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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厅里,万世看着一夜没有合过眼的明总管,却也不想去打扰又在看那些繁琐的列单的他。

        万世看不下去,坐到他的身旁,帮他一起看。

        看着看着,万世头疼不已,有些放弃:“明大少每天除了三餐就是喝茶,每天又都吃的不一样,这要怎么看呢?”

        明总管何尝不知道这样很难。

        万世实在不想再看,便郁闷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

        “好香。”似乎很喜欢这茶的味道,万世提杯将饮。

        看着她喝茶的样子,明总管似定了神般一直看着。

        “不要这样看我……”万世突然害羞起来。

        明总管还在看着她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有个人突然走了进来,“明总管,我想我猜到了,很可能是……”

        万世被打扰后,非常不满地看着这个大胡子。

        “茶。”明总管代他说了。

        万世听后,立刻扔掉手中的茶杯。

        ……

        暗中查问中,明总管和迟星瞻得知这阵子少爷的茶都是一个人在侍奉——妙允。

        而在衙役办成的下人问出的情况,侍奉少爷茶的人是妙允,泡茶的也是妙允。

        明总管于是来到茶间,在一个老下人的指引下找出妙允泡茶的茶具。

        明总管拿起茶盏,闻了闻,对老下人问道:“妙允走后,有人用它泡过茶吗?”

        “回总管,妙允姑娘茶艺独特,少爷虽然没说,但常常是她奉茶,可见少爷很喜欢喝;她走之后,我们也不会摆弄这些,也就没有人再碰这些东西了。”老下人回答。

        “妙允的茶艺如何独特?”明总管又问。

        “要说妙允姑娘的茶艺,非常与众不同,老夫年迈记性也差,那些复杂的一遍遍澄出茶底的工序,是记不住了。”老下人一边回想一边说,“不过她的茶真的很香很浓郁,总管你闻到了吧?”

        明总管将闻了半天的茶盏放回到桌上,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澄出茶底?”迟星瞻不明白,“茶叶和茶水,不是都泡在一起喝的吗?”

        “这就是妙允姑娘不同的地方了,”老下人回忆着说道,“老夫也问过,妙允姑娘只是说澄出茶底留下茶汤,再净几次,才可以用那茶汤去泡要喝的茶叶。”

        “怎么还有这样泡茶的?混来混去,又是这个味道,又是那个味道,茶香不是乱了吗?”迟星瞻完全没听过。

        “或许妙允姑娘有什么秘方吧。”老下人说道。

        “多谢先生相告,先生先下去吧。”明总管说完后,老下人恭敬地告辞退下了。

        迟星瞻见老下人走后,转头对明总管说:“不如把这些东西拿给陆大夫,看他可不可以从中找出有毒的什么东西。”

        明总管却摇了摇头,说:“这些茶具完全没有味道,已被清洗过多次。”

        “洗到完全没有味道?”迟星瞻有点疑惑,“洁癖?”

        “迟兄应该也听到,先生说这茶盏上都应该有很浓郁的茶香。”明总管说道。

        “你是说,有人故意洗掉这些味道?”迟星瞻怀疑着说,“能做这些的,只有妙允,是吗?”

        “是。”明总管说完,又看了看桌面上的各式茶具。

        “现在该做什么?”迟星瞻虽然知道他现在可能会将矛头指向妙允,不过他还是问了。

        可惜明总管没有如他所想,而是看着茶具说着,“澄出茶底。”

        “澄出茶底?”迟星瞻不明白。

        “澄出茶底的工具,”明总管看着他说,“这里面并没有。”

        迟星瞻于是看向那些茶具,确实少了这一样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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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星瞻仰躺在一个两侧都是碧池的庭廊横栏上,虽然天晴气爽,但他的眼神却有些无奈。

        叹了口气,他从怀中取出那张鸽子身上的纸条,展开又看了遍:虽然上面的正文只有一个字——“茶”。

        “世道真是乱啊。”迟星瞻老气横秋地说着。

        “有多乱?”突然身后有个人说道。

        迟星瞻心中一惊,立刻将手中纸条捏成团弹进水中,然后起身坐好。

        “哈!”迟星瞻见到来人,笑道,“真是没有想到,少奶奶原来武功高强到如此地步,来到我面前我都感觉不到。”

        他对面的素衣人影慢慢说着:“是你太专心。”说罢,许心湖便在他旁边也坐了下来。

        “你刚刚向池里扔了什么?”许心湖说着,倒影在池水的里左顾右盼。

        “没有~”迟星瞻汗毛一竖。

        “是不是不想给我看,所以就扔下去?”许心湖看着他笑问。

        “没有~~~~~”迟星瞻更加毛骨悚然。

        许心湖看着他极力撇清的样子,笑容暗淡下来。

        看着湖面很久,许心湖黯然地说:“你们都是这样吗?”

        迟星瞻不明白:“‘我们’?”

        “短短两天,深夜还可以见到偏厅的火光,万世妹妹、明总管都常见不到人影,下人还说你们三个人今天在府里转了一整天……刚才我去找明总管,他一见到我,就把一些像名单一样的纸收了起来,不给我看。”许心湖说着,有点担心。

        迟星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抱歉地笑笑。

        许心湖看着水面说:“我也还没笨到感受不出这两天的变化的地步……我可能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当我每次看着那个曾经害的我那么惨,现在却可以舒服地躺在床上休息的人时,我很不甘心……”说着说着,许心湖抓着横栏的双手紧地微微在颤抖。

        迟星瞻看着许心湖,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就不打扰她。

        “明总管很固执,我说不动他;万世妹妹很小孩子气,什么都没问出来就会被她气死;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我也不能说的。”迟星瞻警觉地回绝。

        “我明白。”许心湖说着,从袖中拿出三个金光闪闪的元宝,举到他面前,笑道,“你不用为难。”

        “啊……”迟星瞻看着元宝想了很久,面色还是很为难,“……少奶奶的确是在为难我……”

        许心湖很怕他不肯接受,于是想了想,茅塞顿开道:“我有办法了,你可以拿走它们,也不用那么为难的办法。”

        “什么办法?”迟星瞻倒想听听。

        “这里有三个元宝,我就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如果你的回答是‘是’,你就拿走一个。这样我不可能知道全部的事情,你也没有告诉过我什么。”许心湖笑道。

        迟星瞻想了想,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少奶奶请问吧。”

        许心湖手举着三个元宝,想了想,开口问道:

        “是不是秘密地在查下毒的人?”

        迟星瞻听后,什么都没有说,迫不及待从她的手中拿走了一个元宝。

        许心湖眉头微锁,又想了想,问道:

        “是不是已经找到最可疑的人?”

        迟星瞻想都不想又拿走一个元宝。

        许心湖看着他很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是不是他身边的人?”

        迟星瞻双眼盯着最后那颗元宝,然后将它拿走。

        许心湖脸色有些白,似乎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然后,她又缓缓从袖中拿出第四个元宝,举到他的面前。

        迟星瞻不明白地看着她。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许心湖看着迟星瞻,“是不是他很快就会醒过来?”

        迟星瞻看了看她,然后突然轻轻笑着伸出手去拿走那个元宝。

        许心湖见他拿走了元宝,突然感觉安心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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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又到夜深,偏厅的明总管却还趁着烛火记录着今天新发现的线索,然后将和妙允有关的人和行程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就在他还是写着的时候,身后突然发出了书本落地的声音。

        明总管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只看到疲惫的万世趴在座上睡着了,而她的手还做着拿书的动作,不过书已经在地上了。

        明总管捡起那本写着《府内出入名录》的书卷,然后扶起迷迷糊糊的她走出偏厅。

        将万世送回房间后,明总管才转身关门离开。

        可是当他回到偏厅的时候,突然面上有着一丝惊色——偏厅内,一身素色衣衫的许心湖早已将他刚写出的线索都看了个遍。

        “少奶奶……”明总管缓缓走进偏厅。

        许心湖没有回答他什么,只是仔细看着他写过的每一个字,仔细地看,仔细地看,简直像在逼迫自己全部都记下来一样地仔细。

        很久之后,许心湖轻轻放下那些纸张,才终于抬起头来看面前的明总管,神色出乎意料地镇定:“你们真的在怀疑妙允。”

        明总管想了想,然后回答:“是。”

        “她到底是谁?”许心湖平静地问道。

        “还不知道,已经派人去她家乡查她的下落了。”

        “如果真的是她,你会怎么做?”

        “绳之以法。”

        “她会被囚禁起来吗?”

        “会。”

        “她会被判刑吗?”

        “如果真的是妙允,那么她肯解毒,少爷能够清醒,便要看少爷的意思。如果不肯解毒,就只有受罚。”

        “他会醒的。”

        明总管看着她,这一次,他从她眼中看到的不是迷茫和慌乱错投的希望,而是一种坚定的自信。

        “我知道你们想要找的‘澄出茶底’的东西在谁的手上。”许心湖说着。

        “少奶奶……”明总管眉头紧锁。

        “一定不是妙允。”许心湖坚信不疑地说着:

        “你也听过妙允的琴声,所以你也是相信她的。”

        明总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许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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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心湖和明总管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回到许心湖的庭院里,转而来到许心湖的房间里,许心湖从柜里拿出日前妙允留下的一封信给明总管看。明总管取出信笺看了之后后,突然对信封比对那封信似乎还感兴趣。

        许心湖好奇他的举动,之见明总管拿着信封的手慢慢倾斜,将信封放在灯盏前,他小心地翻开信封背面信折痕边角里,发现里面有一些微细的沙土。明总管倒在手里拈了拈,然后看了看许心湖。

        许心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是莫名其妙看着他。

        明总管问道:“这信是谁送来的?怎么这么多土?”

        “妙允走后有一个侍女良玉一早来送给我的时候说,是送来的时候被风吹到地上沾的。”

        明总管听罢,于是转身打开门,走进院中,站在园里向四处看了看。

        他的举动很熟悉,让许心湖想起了一个人……

        那天早上良玉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外面,不过她看的地方是一个定点……

        许心湖于是慢慢走到曾经良玉盯着的这院中一角的那颗垂树附近,低头看了看,发现树边有一块土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还有些断了的草根覆在土周围,这片土似乎是刚翻过。

        明总管注意到她的动作,来到她旁边,于是开始着手挖土。

        不久之后,明总管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样沾满尘土的东西——见到这个东西,许心湖倒吸一扣冷气……不是别的,正是一个木制的有些发暗陈旧的茶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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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偏厅里,静寂地可怕。

        许心湖坐在正座上,明总管站在她的身边,然后偏厅中只站着一个侍女。

        这个侍女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年纪很小的良玉,她只是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战战兢兢。

        但是,即便是这样,仍然没有人讲话。

        不多时,迟星瞻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然后放到许心湖身侧的茶桌上。

        当迟星瞻打开包袱的时候,里面只有堆成了碗高的碎银子和一串一串的铜板。

        “这里大概有二十两,是在良玉床铺下找到的。”迟星瞻看了看许心湖说。

        “少奶奶……少奶奶……”良玉满头是汗,猛摇头解释,“这些钱……这些钱……是我做工攒的……要寄给家里人的……少奶奶请相信我啊……”

        许心湖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了看那包袱中的钱,然后拿起其中一串铜钱,看了一眼,便又将它们放回了包袱里。

        “少奶奶……我没有偷……也没有……都是自己攒出来的……所以才会那么碎那么多铜钱……”说着说着,良玉伤心地哭了起来。

        “良玉,你说这些都是你亲手攒出来的钱?”许心湖终于开口了。

        “是啊,少奶奶……”

        看到良玉梨花带雨的委屈样子,真是又让人怜又让人难过,迟星瞻只看了她一眼,都要心软了。

        许心湖表情淡定,然后看着厅中的良玉平静地说道:

        “你骗我。”

        良玉愣住,突然跪了下去:“……奴婢怎么敢欺骗少奶奶……”

        见了这样的场面,许心湖只是仍然无动于衷地说着:“从实招来吧,良玉。”

        “少奶奶……奴婢真的没有………………”

        许心湖见她不肯承认,便说道:“这里面的大部分一串的铜板都是打着结的,这些结很特别,你有发现吧?那是妙允打的结。她的方法和普通的不一样,妙允是我的侍女,并不是账房的人,她唯一派钱出去的时候,就是每天早晚两次在侧门外收取衣服的时候。”

        一听到这里,良玉突然全身发抖,低头不语,不难看出,她的全身都在发抖。

        “这些钱根本不是你自己攒出来的。”许心湖面色平静地说道。

        “我……”跪着的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把你这样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送交衙门,严刑逼供,我也不想看到。”

        听到“衙门”两个字,良玉情急不已吓得发抖。

        “或者说,这个小姑娘年纪太轻不知深浅,做错了事,却懂得悔改,还是会让人怜惜的。”

        听到许心湖这番话,良玉紧张到极点的神经突然断了,瘫软地坐到了地上泄了气。

        “一点都不笨啊……”迟星瞻看着一脸平静的许心湖摇头自顾自地感叹着。

        ……

        良久,在三个人的注视中,厅中的良玉,愁容满面地一边紧张地搓手一边慢慢说来:

        “因为家里人病了,很需要钱,所以良玉便来府里做长工。原本只是府里新进的一个抱洗衣物的小婢,因为常随妙允姐姐早晚到侧门处去拿洗好的衣服,所以认识了长梳姐姐……妙允姐姐每次还没有到的时候,常常见到长梳姐姐一个人在门外等,没有一个姐姐和她去说话,就觉得她很可怜……后来从姐姐们的口中听到她以前的事,但是妙允姐姐常说长梳姐姐已经改变了,所以……所以良玉便和长梳姐姐说上了话……长梳姐姐有时就会问我妙允姐姐在府里的事,良玉一直觉得长梳姐姐也很关心妙允姐姐……后来,长梳姐姐有一天突然问我,是不是最近妙允都夜晚听妙允姐姐奏琴?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还有些姐姐说妙允姐姐早已心仪少爷。长梳姐姐听了面色很不好,后来每天都问妙允姐姐和少爷的事,直到有一天,不知道长梳姐姐从哪里得知我很需要钱,便给我很多钱……”

        许心湖、明总管和迟星瞻,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长梳姐姐说,她只是不甘心看到妙允姐姐终日围在少爷身边的样子,还说……说到底都是因为少爷和妙允,她才被逼到绝路……所以,长梳姐姐说只是想教训一下少爷……长梳姐姐没有告诉我,那些东西是这样的……长梳姐姐只是说,那些东西少爷吃了会容易得风寒而已……”

        “是什么东西?”明总管问道。

        “是……发了黄的叶子,很多银杏的叶子……”良玉回忆着说。

        “银杏叶?”明总管却不同意,“银杏叶通血清神,宁心静气,怎么会?”

        “我特地去问了药铺的先生,他们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我觉得,长梳姐姐只是想让少爷喝了发黄的叶子后不舒服吧。”

        “那你是怎么用这些叶子的?”明总管又问。

        “按长梳姐姐交代的方法,我先泡好银杏叶子的汤汁,再像妙允姐姐一样,过滤两遍,再加水冲淡,然后趁姐姐每次澄完几次茶汤后出去拿少爷要喝的茶叶时,在妙允姐姐的用于澄出茶叶底子的茶汤里偷偷加了银杏茶汤……但是这样过了十几天后,少爷就突然……”说着说着,良玉感到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妙允姐姐也突然离开了,我没有想到,妙允姐姐走之前居然和管事说让我来服侍少奶奶……长梳姐姐知道妙允姐姐离开后,也不再和我说话了……我很害怕……怕被人知道……所以就把茶具洗了又洗……但是……只有用来澄茶底的茶漏上因为一遍又一遍的滤茶,就是洗不掉那种隐隐的味道和残渣……我很怕……所以偷出来……”

        “你把茶漏放在哪里?”明总管问道。

        “在……在少奶奶院里的……树底下……”良玉说着说着,后悔莫及。

        明总管这才把用布包着的茶漏拿到良玉面前,问:“是不是这个?”

        良玉惊恐地看着明总管手里的茶漏,生生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许心湖才舒了一口气,而明总管的目光也默默地投射到她的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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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这一声爆发自偏厅一个濒临崩溃的男子。

        “哐”地一声,迟星瞻背部撞上房门,眼神中透漏着无穷无尽的恐惧。

        突然转身想要开门逃窜,却因为一只死死抵在门上的手而生生错过一线生机。

        逃跑的机会没了,迟星瞻恐惧无比地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就在自己面前抵住门的黄衫小姑娘——虽然她看上去是一个小姑娘,笑起来更是一个小姑娘,但在此刻的迟星瞻的眼中,这个小姑娘简直就像恶魔一样恐怖——

        “不要急着走嘛~”

        她越笑越甜美,他却越看越胆寒:

        “大……大小姐……不要闹………………会死人……会死人……”

        “不会的~”

        “会……会……”

        “帮个忙嘛~~~~~~~胡大哥~~~~~”

        “……你认错人了……”虽然她都只叫他大胡子。

        “你怎么这么绝情?”所求不果,万世的笑容就变成怒气。

        “你们……怎么这么绝情……”迟星瞻才想喊冤。

        实在看不下去了,许心湖上前看着迟星瞻说:“保镖,如果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们也不想勉强你。”

        “少奶奶……”迟星瞻也很委屈。

        座中的傅七夕也跟着搭腔:“枉我想出这么妙的招数,迟兄你在怕什么?你真是我见过最没胆色的男人。”

        “傅少爷……”迟星瞻更委屈。

        “如果迟兄实在不愿意,便另寻他人吧。”

        还是明总管比较好心。

        “不可以。”许心湖突然打住他的想法,转身继续动员迟星瞻,“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但是请你帮帮我吧。现在良玉被明总管关起来了,有毒的茶漏也被送到陆大夫那里去了,如果我们找到长梳这方面的证据,在她家中找到一点半点银杏叶或套出她的话,就可以将她送上公堂,不是吗?”

        “但是……如果真的需要,我可以趁没人的时候夜探,也不用……”迟星瞻还是排斥。

        “你以为我没有去过吗?”万世很不满,“我什么都找不到,不然,早就把她抓到衙门严刑逼供了!”

        “但是……但是……”

        “不要但是了,长梳不同良玉:吓一吓就可以。长梳住在城里这么多年,很少有不认识的人,何况是明府里的人。”许心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当中,只有你的长相是没有人见过的,长梳也不是一般姑娘,她警戒心很重,所以才需要你这样智勇双全的人……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希望你可以小小的牺牲一下……”

        “小小的牺牲?!”迟星瞻可不这么认为,“……牺牲色相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我在江湖的地位……”

        万世差点笑倒在地,“你?!牺牲色相?哈哈哈哈~”

        迟星瞻很不满。

        “只要你可以帮这个忙,无论有没有结果,都会为你准备丰厚的酬劳。”许心湖认真地说。

        迟星瞻还是摇摇头。

        “哎~既然金钱都不能打动你,那就算了。”万世叹了口气,将门上的手移开,“你走吧。”

        “多谢大小姐!!~~~”迟星瞻兴奋无比,转身就去开门,“各位后会有……啊!”

        迟星瞻倒在门口,身后的万世手中举着一根很粗的木棍。

        只听万世沉稳地说着:“一开始就应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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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在阴暗简陋的巷子深处,总是有一家的庭院里,能听到隐隐的男子咳嗽声。

        长梳步出房门的时候,房里的人的咳嗽声才稍稍止住。

        拿着一盏泛着微弱的光的烛火,长梳正向厨房走去准备煎药。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砸门声,让长梳的脚步停住。

        门虽然敲的很急,但是长梳的步子却不急不缓,最终当她来到门前的时候,也没有马上就开门,而是用习惯性的口吻说:“东家不要敲了,不是说好三天后把欠你的账补上吗?”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但是门还是不停作响。

        长梳有些无奈,便上前开了门。

        一开门,长梳便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外的人:眼前这个人是背对着她的,似乎是敲了半天见门都不开,没有耐性了,正耸肩外带抓耳挠腮的样子,脚还一颠一颠的,好像准备要离开了。

        长梳见这个人的身形,像是个年轻人,再看他的装扮:粗棉布的上衣,麻布的腰带,沾着泥洼点子的宽腿裤子,鞋根有点脏的黑布鞋,头上戴着个市井小民到处可见的布帽,还有那个粗布还破了个洞的斜绑在后背的包袱。

        “你找谁?”长梳疑惑地看着这个人的背面问。

        “啊?”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这个人立刻转过身来。

        长梳在看到这个叫门人的正面时,表情有些惊讶:虽然背面看着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但这个正面实在怎么看都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这个人面上白白净净,五官端端正正,鼻梁高高的,尤其眼中像藏了星芒,笑的时候好像还会闪闪发光,看上去也十分机灵;还有那笑容,爽朗开心,让看的人一个不小心都会被吸引地也跟着笑起来。

        “大嫂总算开门啦!”这个人的声音十分高亢,仿佛开心的很。

        “我不认识你,找错人了。”长梳简单地回答,然后伸手合门。

        “哎别别别~”门外人为了阻止她关上门,一只脚都已经跨到门里,“我我没有找错人!良玉!良玉你认识吧?”

        长梳合门的手突然停住了,她看了看门外的人,没说什么,就突然又继续合起门来。

        门外人猛喊:“别别别关门啊~好不容易才到这里~你知道我走多远的路……啊!脚!!!!”

        还好他缩的快,不然可能现在已经被夹扁了。

        “哐”一声,门重重地合了起来。

        门外的人又喊了几声门,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便放弃地双手插腰侧头看了看远处的街角里的两个人影,耸了耸肩,表示失败。

        “怎么办?”街角里的许心湖有点受挫。

        “这个家伙……”万世可不服输,一边用绣拳挥动示意,一边作出威胁的表情。

        门外人收到威胁的信号,无奈地转过身去,重振士气,继续拍门大呼道:“大嫂你开门呀!我大老远从明州来!大嫂你给良玉那么多钱~怎么这么小器要我露宿街头呢~大嫂你看我谁都不认识~我只认识你啊~你和良玉那么好还给她钱拿回乡下给我表姨丈治病~表姨丈特地要我来诸州谢谢你啊~你真是大好人啊~拿了很多钱——”

        “咯吱”——门再次开启,长梳没好气地看着他,“吵邻居了,先进来。”

        “这样也可以?”角落里的许心湖和万世面面相觑。

        ……

        乘着摇曳的烛火,长梳和这个人到了厅里,长梳转身将门关上。

        长梳转身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已经不请自坐到桌前,还一双眼睛左看右看,似乎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十足一个土包子的样子。

        长梳坐到他对面,冷漠地问:“你是谁?”

        与她相反,对面的人可是兴奋非常:“大嫂家的房子可真大,院子也大,城里都是这样吗?”

        “我问你,你是谁?”长梳有些不耐烦。

        “良玉没跟你提过我吗?这丫头!”这人扭捏地说,“良玉的爹是我表姨丈,我就是良玉的表哥,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就是那个什么不用猜的关系……嘿嘿……”——不用猜的关系?应该是说两小无猜的关系吧……

        见长梳不说话,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大嫂,你怎么不说话呀?”

        长梳面色不爽地说:“我是问你的名字。”

        “哦哦!”这人恍然大悟,咧嘴笑道,“我叫赵宝贵,大嫂叫我大贵就行了!”

        但看长梳的样子,可不怎么想叫。

        “大嫂,你可别多想了……我真的是表姨丈让我谢谢你的……表姨丈说你真是个好人……”赵宝贵诚恳地说着。

        长梳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任谁恐怕都猜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见长梳只看着他不讲话,赵宝贵口干舌燥,吞吐道:“……大嫂啊……我走了一路……一来城里就直奔你这里了……你看,能不能给我口水喝……”

        “稍候。”长梳起身,默默开门出去,转手将门又关了起来,只把赵宝贵一个人关在厅里。

        长梳一走,赵宝贵突然松了一口气,好像很不舒服点似的抓耳挠腮,但也不忘在厅中乱窜四下翻一翻。

        厅中只有一个一人高的破木柜子他还没有打开翻过,于是他小心走上前去,正打算打开手把,却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立刻收回手去。

        找了一下,没有什么收获,赵宝贵于是又坐回椅子上。

        这时,他听到隔壁的房间中传来的隐隐的咳嗽声。

        赵宝贵于是打开厅门,脚迈出厅向隔壁房间走去,这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几步之遥的房间中……

        ——“去哪里?”

        背后突然传来的冷冷的声音,让赵宝贵着实吓了一跳。

        赵宝贵立刻转过身来,指了指隔壁的房间说:“里面有人一直在咳,病得好像不轻吧?”

        长梳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茶看了看他说:“是我相公,病很久了。”

        “哦……”赵宝贵心血来潮地说,“是大哥啊,那我要打声招呼才行!”

        “不用了,”长梳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刚吃药。”

        赵宝贵索然地点了点头,随长梳回到厅里坐下,长梳又关上了门,然后将一碗很香的茶放到了他面前。

        茶很浓,也很大一碗,烛火很暗,看不清茶碗底部的茶叶是什么样子,只看得到它们褶皱地盖在一起。不多时,茶的香气盈满整个厅子。

        “这是什么茶?真香!从来没闻过!”赵宝贵笑着。

        长梳看着他仔细欣赏茶的样子,漠然地说:“银杏茶。”

        赵宝贵听到的瞬间,脸有点僵硬……

        但很快,他就好奇地笑着问:“银杏?那可以泡茶吗?”

        “你没听说过?”

        “我们那没有这个树,原来银杏是这个样子啊!”

        “是啊,”长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润喉舒血,喝吧,都喝光。”

        “哈……”赵宝贵的笑容有点僵,“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大嫂……”

        赵宝贵举起碗要喝的时候,长梳一双眼睛动都不动地盯着他看。

        赵宝贵的嘴唇马上要碰到碗边的时候,他突然把碗放下了。

        长梳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大嫂,其实我觉得我还是要……”赵宝贵迟疑着,将碗慢慢放回桌上,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长梳,双手开始揉搓,整个很笑的很扭捏很讨人厌,“我知道大嫂你是大好人,一直帮良玉,还出钱给我表姨丈治病,表姨丈很感谢你……不过呢……这次来,这么远的路,我明天就去找良玉,不会打扰大嫂你的……不过呢……表姨丈的病拖了好几年,大夫说一年半载的也治不好……还要找大夫还要抓药还要买吃的喝的过日子……良玉现在在外面,表姨丈一个老人家在家里边也很想她……我都快成表姨丈半个儿子了……所以……所以……”

        无论是谁,应该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要来找她拿更多的钱。

        长梳慧黠地看着扭捏的赵宝贵,平静地说道:“有什么事,先喝了茶再说。”

        “好,好。”赵宝贵憨厚地笑着,慢慢地举起那碗茶,只感觉碗中的茶水在微微地颤动。

        轻轻抿了一口,赵宝贵突然疑惑地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怕被长梳发现,便大口喝了几口。

        长梳见他一口气喝了很多,便没有再催促他喝。

        赵宝贵笑道:“这个东西真好喝,大嫂能不能拿一些给我回去给表姨丈和我娘?”

        “随你便。”长梳对他的问题漠不关心。

        赵宝贵说,“谢谢大嫂~对了,大嫂,我说的事你看……我明天去找良玉,不过……”

        ——“不要白费力气了。”

        长梳的回答,让赵宝贵有点吃惊。

        “白费力气?”赵宝贵不太明白地看着她。

        长梳平静地说:“我不认识什么良玉。”

        “大嫂,你这是什么话?”赵宝贵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展开给她看,“良玉前几天刚给表姨丈写过信啊,还说你帮了她很多……”

        长梳看都不看那信,只是对赵宝贵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你是衙门的人。”

        “衙门?”赵宝贵愣住。

        长梳站起身,走到厅中的竖立的柜子前,用手轻轻在柜把上摸了一摸,竟让她给摸出一丝又长又细的头发。长梳拿在手里,冷冷看了看坐在那里的赵宝贵,说:“你比上一个人聪明。”

        “大嫂,怎么会有头发在那里?”赵宝贵傻傻地问。

        “这根头发是绑在两个把手之间的,有人擅自打开这柜子,就会扯断它。”长梳不急不缓地解释。

        “家里不是只有大嫂和大姐夫吗?”赵宝贵又问。

        “我相公是知道的,如果是他打开过,他会告诉我。”

        “哈哈,里面有什么宝贝吗?大嫂这么紧张?”赵宝贵荒唐地问。

        “如果有,我也不会安然在这里和你说话。”长梳若有所指,“你也不会找来。”说着,长梳走到他身边,看了看喝了大半的那碗茶,冷冷地说,“你喝的也不是什么银杏茶。那个什么良玉,也不会写信说起我什么,”长梳拍了拍他的肩膀,“她那么胆小孝顺,怎么会告诉自己的爹自己连这么点钱都要向人要呢?”

        赵宝贵突然沉默了。

        拿起良玉写的信,长梳将它递到火光前,让它慢慢地燃烧起来。

        赵宝贵见她这么做,突然站起身来去抢,而他急于情势的起身,却将手边的茶碗打落在地支离破碎。

        清脆作响的瓷器破碎声,并没有停下长梳手中的动作。

        赵宝贵看着快要烧到一半的信,眼中满是即将失败的落寞。赵宝贵没了办法,便快步上前去抢她手中的信,慌乱中更紧紧抓住了她拿着信的手腕。

        突然,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踉跄地走了进来,见到两个人拉扯的情景,楞在那里:“发生什么事?……娘子……”来人又转头看着赵宝贵,“……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长梳冷静地说着,试图扳开他的手。

        赵宝贵却突然抓得更紧,长梳顿觉不对劲,再抬头去看面前的人时,只见赵宝贵滑头地死死抓着她不放,眼神中更满是凄凉和不舍:“福芸,你忍心这么对我吗?”

        “你说什么?”长梳急道。

        “福芸?……”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长梳的相公,听到厅中打碎了东西,便过来看看,谁知不仅让他见到自己娘子和一个陌生人拉拉扯扯,甚至还听到这个陌生人这样称呼他的娘子,他有些急,大口喘着气,“……他……他……为什么叫你的闺名?”

        “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是衙门的人!”长梳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相公。

        “为什么你突然变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走吗?我从家乡千里迢迢来看你,你不是也没有忘记我吗?”赵宝贵痴情地看着诧异地看着自己的长梳,“你为什么要把寄给我的信烧掉呢?你真的忍心吗?不过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烧掉信就可以忘了我,那你就烧个够吧。”

        说着,赵宝贵另一只手拿过桌上的破包袱,用力一散,里面竟掉出十几封写着“宝贵收”的信。

        不待长梳回过神,她的相公已经踉跄地扑到桌前拿起那些信,“娘子的笔迹……”然后打开信来看,草草溜过两封,已经让他咳的越来越厉害。

        “我没有写过信!”长梳想要阻止相公看那些东西。

        “……你……你竟然……还要和他远走高飞……咳咳咳!咳咳咳!!”相公已然被这些信的内容气的重症爆发。

        “福芸,你为什么反悔呢?你烧掉的这封信里,不是说时机已经成熟吗?”赵宝贵哀怨地看着眼睛都要瞪出来的长梳,“你刚刚不是说,一切都等你把这碗银杏茶送给你这相公喝完再说吗?可是你又为什么要烧掉它呢?我很心痛啊!”

        “闭嘴!无赖!”长梳简直想生吞了他。

        “什么……你要给我喝那个东西……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她的相公惊恐地看了看地上碎掉的茶碗,突然冲上去使劲地摇晃她的身体,“……我不是叫你扔掉房梁上的那些东西吗……你现在要跟这个小白脸跑……咳咳咳……你瞒着我……你毒死明少爷不够……现在连我也……”

        长梳猛摇头:“他是衙门的人!”

        “你在骗我!”相公咆哮道。

        “那些东西用完了我怎么会留着做把柄呢?!”长梳已经被他咆哮地六神不清,“——早就丢到湖里了!!”

        但她一说完,就突然不可言喻地转头看着赵宝贵,只见赵宝贵得逞地笑道:“福芸,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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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将破晓,公堂之上的人,纵然睡到一半被叫起,也都强打精神。

        师爷记录着堂上跪着的妇人和她夫君的每一句话,大人在堂上听得入神,堂后的许心湖一干人等却是听的揪心。

        记录完和良玉说的差不多的过程,长梳还是一如往常地冷静。

        大人听长梳叙述完下毒的过程后,叹了口气,沉沉说着:“你这妇人心肠歹毒,不想倒也坦白,只要你说的都是实情,本官将你送押知府公堂判决时会禀明知府大人,看能不能将你从轻发落。”

        长梳抬起头对大人说道:“多谢大人。”

        “如今明少爷不省人事,即便是大夫们寻得法门解毒,恐怕也……”大人惋惜。

        后堂听着的许心湖心中一震。

        “明府财大气粗,竟让这土法毒药搅和的天翻地覆,大人不觉得奇怪吗?”长梳目光如炬。

        “这……”

        “我既然曾做过一次这样的事,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进到明府呢?”长梳说道。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大人英明。”

        “那,此人是谁?”此刻,不止是大人,连堂前堂后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长梳在堂上每个人注视的目光中,肯定地说了一句话:

        ——“指使我的人,正是藏那茶漏在自己院中的人——也就是明家的少奶奶,许心湖。”

        堂上的人但凡听到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时,无不愣在当场——

        ——但这些惊讶的表情加到一起,都不及堂后旁听的许心湖半分。

        ——她是曾经想过可能会被怀疑,但是这一瞬间,许心湖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