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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珠玉在前



                                            回到家,孟谦本着对自己将来负责的态度对母亲如实禀告了自己的侦察结果。本想着要受一顿“非礼无视”的训斥,万没料到,孟夫人大惊之后,对儿子的偷窥居然大加赞赏,且要他继续发扬。

        孟谦受宠若惊,对母亲也多了几分钦佩,果然有大家风范,不拘小节。

        回了这位张小姐,说媒者仍是连绵不绝。孟谦有了第一次教训,便理智许多,轻易不再心动了。

        通常是前脚送走媒人,后脚立马出府去找刘时踩点。不过是看了四五家,孟谦的小心肝就彻底地伤了个透心凉。

        媒人若说是杨柳腰身,那柳也不是初春的柳条,乃是几十年的老树干。

        媒人若说是貌美如花,那花也不是含苞的骨朵,乃是秋霜或夜雨之后。

        今日,又来了一位,热茶一润嗓子,开口便是老一套。

        “这姑娘,品行自不必说,样貌乃是一流。”

        孟谦皱皱眉头,没听她说第二句,施施然离去,片刻又施施然回来。身后跟了一人。

        唾沫横飞的张妈一见孟谦身后的人,嘴没有合上。

        孟谦笑呵呵地说道:“母亲,今日起就让云朵在您跟前服侍,若是有超过的她的就来与儿子说一声,若是连个丫头也比不上,就,请便吧。”说着,他精光熠熠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张妈。

        张妈合上嘴,半天从云朵身上错开目光,讪讪地告辞了。

        孟夫人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儿子身后的云朵,墨染黑发下皎洁如玉的脸颊布着淡淡的红晕,盈盈如水的双目微微低垂,却也掩不住波光潋滟的风华,一身绯红的衣裳洗的半旧,人如三月春风里含苞初放的桃花,散着明艳与清新,让人一见就觉得春意融融。

        珠玉在前,想越过这般好颜色,着实也不是件易事。孟夫人觉得有必要私下给儿子通个风,以免孟府少夫人遥遥无期。

        “云朵,你去沏些茶来。”

        “是。”一声软侬低语,似乎她的人就应该配这个声音。

        孟夫人看着她婷婷袅袅的背影,笑道:“谦儿,莫非你对刘公公说的话是真的?”

        孟谦一见母亲眼里的琢磨与探究,心里一跳,忙道:“没有没有,我当日的确是为云朵解围,并没有别的意思。”

        “若是,别的丫头,你也揽到自己的身上?”

        “这个自然!”孟谦急忙应道。

        孟夫人眯起眼睛笑了笑:“跟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本来就打算以后把她给你。恩,你要是没那意思,我就给她另寻个人家。”

        孟谦听到前半句,心里的惊喜就象是久旱的枯地上一阵潮水突然涌上来,脑子里居然清晰地听见哄的一声,淹住了心。然而,听到下半句,心里的惊喜退了潮,只剩了慌张!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忙不迭地开口。

        “我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你是那个意思。”孟夫人不急不缓慢悠悠地笑着。

        孟谦一见母亲的调侃,这才舒了一口气:“母亲自然把好的都留给儿子。”说完嘿嘿笑着,揉揉眉头,想把脸上的笑意揉得开些。为个小丫头就喜滋滋的,似乎有些损他大丈夫风范,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将半天也揉不下去的笑咬牙压了下去。

        出了母亲的房门,迎面正看见云朵端着茶走过来,象是一枝清丽的桃花冉冉开着,一路染着春风飘着醉人的香气。

        她在台阶下停住脚步,仰头笑看孟谦:“少爷要出去么,今日有些热,少爷穿那件新做的轻云衫最合适。”

        孟谦看着她的笑颜,想到孟夫人的话,居然脸上突然一热,心里一酥,象是喝了三两酒后熏熏欲醉的感觉。

        他慌乱地一点头:“我知道了。”然后急步走下台阶,去西大街的孟家酒坊。

        云朵看着他挺拔高挑的身影如一阵风般从身边吹过,觉得今日他眉宇间好象格外有一股子喜气与英气,也许是春阳很暖,春风很软,连带着人都焕发出一种春意。

        孟家祖上就是酿酒的,不过一直处于不愠不火的维持。自从他祖父酿出了“春风醉”之后,就名声大噪,成为京城名酒之一。孟家也就发迹起来,他祖父眼见家业殷实,就有了提高门楣的念头,一心一意地供儿子读书,终于供出了孟大人。孟大人混了二十年,终于混到了给事中,虽说官职不高,却也权力不小,可以直达天听,也算是光宗耀祖。不过,到了孟大人这里,几十年宦海沉浮,却又想要返朴归真了,希望儿子孟谦继续经营酒坊,官场,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朝廷上唱戏的已经够多了,小孟不是那个料,当爹的还是给儿子留条生路的好。

        孟谦一路如沐春风,眉梢眼角皆是喜气,踏入孟家酒坊。

        “少爷今日气色真好,古人所说香果满车的那个美男子,我看少爷比他也不差。”齐要一见孟谦神清气朗,就凑上来拍了个马屁。

        孟谦拿折扇敲了敲他的头,呵呵一笑,不与他计较。问道:“今日生意如何?”

        “老样子,每日里卖的酒八九不离十。多是老主顾。”

        “那就好。”

        齐要将帐本拿来放到他面前。孟谦皱着眉头,粗粗扫了一眼,见大差不差的就那几个常数,也就不想细看了,不过不看也不行,他老子退朝回来是必定要过问的,如小时候考察功课一般容不得马虎。

        正耐着性子慢慢翻了页,只听见门口叫了一声:“你家少爷,可在里面?”正是刘时的声音。

        孟谦一合帐本,立起身来,笑着:“怎么找到这儿了?”

        刘时今日一身行头与往日不同,凭空透出一股风流来。孟谦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怎么,刘兄也要相亲去么?”

        刘时“嘘”了一声,鬼鬼祟祟的探头过来,将手拢住嘴在孟谦耳边说道:“今日,为兄打听了一个好地方。且带你去开开眼。”

        孟谦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跳进心里的词就是:勾栏。

        他忙一摆手:“叫你我的爹知道,各断一条腿,以后大家扶着走路。”

        刘时切了一声,鄙夷地斜了一眼孟谦:“孟老弟,等闲的下三滥地方,我能带你去吗?”

        “你说的是?”

        “桃花源!”

        “什么地方?书上写的那个?”

        “孤陋寡闻的小弟弟呀。”刘时瘪一瘪嘴,弹了一下孟谦肩头。然后无限神往地说道:“那里,据说造的如梦境一般,里面的美女各个技艺超群。”

        孟谦轻笑:“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勾栏。不过是名字听着雅致罢了。”

        “非也非也。进门就要二十两银子,看歌舞或听琴听曲另要交钱,若想留宿,嘿嘿,还要看你看上的那姑娘看不看得上你,若是看不上,再多的银子也就两个字:送客。”

        “哦,这般的昂贵,也有人去?”孟谦虽然不吝啬钱,不过这地方听上去的确是有些刮人油水割人的肉。

        “做的就是有钱人的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品位与档次。”

        “那里面的姑娘如此挑人,还不得罪死人,这桃花源,我看也开不久吧。”京城里有钱人多的是,但是这般挑剔恩客的可是头一回听说。

        “您放心吧,只要他老人家在,桃花源就在。”刘时食指往上一竖。孟谦一惊:“皇上开的?”

        “呸!你个大逆不道的死心眼。听说后台是林放秋。”

        孟谦悠长的“哦”了一声,明白了。的确,皇上不倒,林放秋就不倒,桃花源也就不会倒。一条直线。

        林放秋,无官职。但你若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没人反对。他自小就是皇上的伴读,长大就是皇上的智囊,当今的天子是个奇怪的人,你说东边风景好的时候,他非要看看西边景色如何。不过,若是林放秋说东边风景好的时候,他不会去看西边。

        孟谦哦完了之后并没有要去的意思,实在是因为他爹与刘时爹有言在先。

        “这个,你我的爹可是早就放了话,别的不管,赌场与勾栏之地去一次就打一次,不见血不收手的。”

        “桃花源,一不算是勾栏,二,很贵,你我的爹不会有熟人舍得去那里,认出我们。”刘时一拍胸脯,又道:“我们只是去看看,并不留宿,算不得风月。”

        孟谦有些心动,不是对里面的女人,而是对这个名字。人人心里都有一个桃花源。他也不例外。

        “那,我回去换件衣衫,你在这里等我。”

        “云朵,你把我那件轻云衫拿来。”回到家里的厢房,孟谦脱了外袍,又洗了洗手。

        云朵应了一声,片刻托着一件月白色的外衫过来,上面用金线绣了几朵祥云,简单飘逸。孟谦抖开衣衫,只觉得一阵轻风从手中滑落。衣衫罩在身上,轻若无物。

        “这衣服料子果然是好,不过,你这手艺也不差,这几朵云绣的甚好,正衬了这个名字。”孟谦低头看见衣角上的几朵金色祥云,心里很是舒适。

        “少爷,您是要去出去么?”云朵轻声问着,手指轻轻拂开孟谦肩头的一个小褶子,又顺手来扣上他腋前的一只盘扣。孟谦恩了一声,低眉只见她漆黑的发闪着青光,额头上的刘海停在柳眉之上,微微晃动。离的如此之近,那睫毛也根根可查,如蝶翼般扇的他心头一荡。

        那蝶翼张开,一双剪水双眸定定的看着他,带着一丝恳切:“少爷,您能带我一起去么?”

        这个,怎么可能。以往,孟谦的确是带她出去过。虽然次数不多,到底是有过。今日却有些不同,一来,桃花源似乎是个女子去不得的地方。二来,自打今日孟夫人说了要将云朵给他,不知怎的,心里对她就异样了起来,不必说看她一眼,即便心里想一想这个名字,便是看一眼绣的云朵,天上飘的云朵,那周身都透着说不出来的舒适与惬意。他着实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要去一个风月场所,虽然他并未打算前去风月。

        “这个,今日是同刘时一起,不方便带你,改日吧,改日!”他做出一副坦荡,趁面色未改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