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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酒味相投



                                            既然孟大人发了话,这亲事也就算是有了眉目,然后开始三媒六聘的一步步走下去就是了。

        孟谦眼看着府里的人开始为此事着手准备,而母亲的脸上也日日带着喜气,心里知道这亲事算是开始在板上钉上钉子了。

        他除了冷眼旁观,竟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来回绝,很是烦郁。索性镇日里呆在酒坊怏怏地打发日子。

        小根儿的爹前几日终于找着了。说起来,这酒楼的名字醉仙楼实在是太过寻常,京城里就有十几家。好在齐要是个勤快人,酒坊又素来与各大酒楼有生意上的来往,齐要领着几个伙计不过打听了两天,就找着了刘贵根,将小根儿交到了他的手上。父子相见直哭得是天昏地黑,连齐要等人走了都没发觉。

        第二日,天色刚昏黄,父子俩儿来了。这一次,小根洗的干干净净的倒是眉清目秀的很斯文。

        刘贵根见了孟夫人就是几个响头,哽咽着说道:“夫人,如此大恩无以回报,小人只有一点做饭的手艺还勉强可以见人。今日来一是感谢夫人的恩情,二是想给夫人做一桌饭菜,聊表谢意。”

        谢意孟夫人心领了,让他做饭却有些难以应承。家里的厨子也是御厨的弟子,在孟府做了七年,手艺极好。孟家又颇为富足,平日里什么珍肴孟夫人没见过,没尝过?但是刘贵根一脸真诚,巴不得将自己的心肺都掏出来炒炒的恳切,却让孟夫人拒绝的话生生堵在嗓子眼儿,半天吐不出来。

        孟谦看着母亲的为难,忙回旋了一下,说道:“刘师傅,你在醉仙楼也是主厨,想必也忙的很,此事不急。等小根儿学到了手艺,再来做给我们尝尝。”

        小根儿点头“嗯”了一声,感激地看着孟谦,也是一脸的恳切,与其父亲如出一辙。

        孟谦看着刘师傅,果然是做厨师的,一个身子足有小根儿三个圆,不由笑道:“小根儿你日后可要多吃些,跟着你爹若还是这么瘦,可不像是刘师傅的儿子。”刘师傅嘿嘿笑了两声,果然是身子胖声音也格外浑厚。他感激了半天孟夫人与孟谦的恩情,然后领着小根告辞了。

        孟夫人对身边的丫头说道:“问春,你去看看饭菜准备好了没,老爷也快回来了”。问春应了一声,去了后厨。

        孟夫人见眼前没人了,这才喜滋滋的告诉孟谦,婚事已经定下,十月二十六是个良辰吉日,正式迎娶康小姐进门。

        孟谦麻木地点点头,低头叹一口气,牙缝里漏进些许秋风,凉嗖嗖的。他忽然想起来,秋风一起,染香山的枫叶已经开始红了,不如,去登高望远,赏叶观云,再与方一鸣喝喝小酒叙一叙话,总强过在家里郁郁度日。

        他走过回廊,黄莺一啼,耳边响起那句“若是必须的事就高兴些”,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儿,高兴劲却如何也提不起来。

        院子里的桂花树,枝杈上的叶子碧绿如翠玉。那一年,他画了个地图的褥子竟被刚进府的云朵晒在那里竟人皆知,成了孟府的笑话,他又羞又恼有半个月未理会她,她镇日委委屈屈地苦着小脸跟在他身后,可怜的小模样倒真是象极了小根儿。时光很快,转眼这事也过了六七年了,谁想到那个黄毛小丫头长成现在的模样。

        孟谦回到房里,看着屋子里的物件,想了想,拿了一只双耳盘龙小金壶,又拿了几件衣服,打好一个包袱,放在桌上。明日再带上一坛十年的春风醉,这就齐了,到时方一鸣的凤眼只怕要成缝眼。

        孟谦想起方一鸣,心里舒坦了许多,有半年多未去打扰他,实在是有些想念。

        “少爷,请去用饭。”  问春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

        孟谦见来的是问春,有些奇怪,怎么这一日都未见云朵。

        “云朵呢?”

        “她去绣坊挑丝线去了。”

        “挑丝线做什么?”

        “夫人说她绣的活好,让她给康小姐绣一件云肩。”

        孟谦刚刚舒坦的心又被堵上,那一件云肩要绣上许久,不知道多费神费眼,偏偏还应了那句,为他人做嫁衣裳。云朵飞针走线的时候,是个什么心境,孟谦不忍去想。

        吃了晚饭,孟谦闲坐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着,秋风乍起,带着一股股的凉意从窗棂间透入,烛影一摇一摇,叫他想起了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方一鸣。

        明日就去染香山。他打定了主意,放下书打算歇息。忽然听见窗外细碎的声音:“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呀。”

        是云朵和飞霞。两人同住在孟谦的西侧,正从窗前轻轻走过。

        孟谦站起身,推开窗户:“云朵,你过来。”

        云朵一惊停了脚步,飞霞笑着推她一把,然后急步走了。

        孟谦有些懊恼,怎么这府里的丫头一个个都不把自己这个少爷放在眼里,可见平日里和蔼可亲地有些过了,以后定要板着脸才行。

        云朵走进屋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裹,估计是丝线彩锦。孟谦看着那个小包裹,才想起来叫她进来竟也没有什么事要说。

        云朵见他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的包裹,遂笑着展开,果然是五彩丝线和彩锦。

        “少爷,你看我选的这些丝线颜色可好?等绣上四方四合云纹,一定光彩夺目。”云朵喜滋滋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再抬头时脸上还带着笑纹。孟谦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色,却没找出自己想看到的神色,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放心。

        “这云肩你慢慢绣,不急,别瞅坏了眼睛。早些睡吧。”孟谦只得怅然地说了一句,然后看着她的身影隐在夜色中,似一股轻烟从窗前袅袅淡去。

        明日就去染香山,他一赌气,心意更坚。

        翌日清晨,他留了一封书信给孟夫人,就去了酒坊,交代了齐要一众事宜,然后去酒窖里提了一坛春风醉,悠然地坐上马车,往染香山而去,烦恼先放一边,且去探友观景,闲情逸趣一番。

        方一鸣自号“野趣老人”。刘时听说时,飞快地“呸”了一声,然后省去两字,从此称他“野人”。也是,年纪不过二十七,竟敢称老人,着实该“呸”。孟谦心里嘿嘿乐着,到底还是留了口德,没跟着刘时称呼他为野人,但他那字号却从来不叫,直呼“一鸣”。

        方一鸣与孟谦的结识源于一壶酒。

        那日风和日丽,出游的人甚多。郊外的一个小酒摊生意兴隆。很快便酒肉告罄,刘时要找个地方去方便,匆匆跑了。孟谦从怀里摸出个小酒壶,坐在瓜棚子下眯着眼慢慢品着。面前只有一小碟牛肉,也是该酒摊的最后一份。

        方一鸣就那么直着眼瞪着孟谦的小酒壶,神情很庄重。孟谦眯着的眼不得不睁开些,看他有何指教。他却是一言不发地坐着,目光炯炯,一双丹凤眼很是撩人地看着孟谦。孟谦眼睛睁的更大些,开始怀疑他的居心。莫非是个断袖花痴?他一哆嗦,将酒壶放进怀里,起身要走。

        “这位兄台,请留步!”

        他也起了身,拦住孟谦,孟谦戒备地看着他,后悔没带着齐要。

        “我闻着兄台这酒,明明是春风醉,却又有一丝丝的不同,实在是好奇,敢问是什么酒?”

        孟谦放松了肩膀,一颗心放回了原地,原来是个好酒之人。他暗地里佩服,这人怪是怪,鼻子确实了得。这酒的确是春风醉。

        早上出门时,他灌了一小壶春风醉打算带着,被云朵看见,鼻子微微一皱,低声说了一句:“夫人让你少饮酒呢。”孟谦没吭,心说,开酒坊的还能不饮酒?然后扭身去拿丝巾擦手。

        再一转身,只见云朵低头笑着,手里拿着装醋的小壶正欲离开。孟谦抓住她的袖子,低声威胁:“快说,干什么了?”

        云朵一扬头,抿住嘴角不说,笑意却掩饰不住。孟谦拿起酒壶闻了闻:“放醋了?”

        “就放了几滴,难喝你可以少喝点。”她倒是一副好心好意的模样,大言不惭地说道。

        孟谦叹着气放开她的袖子,自己果然是没一点威信可言,小丫头变着法子地欺负他,还打着孟夫人的旗号。他尝了一口,并未怎么难喝,也舍不得倒了,就揣在怀里。

        没想到,眼前这位,不仅闻出了春风醉还闻出了一丝异味。看来,喝的酒要比喝的水多得多了。

        孟谦起了结交之心,因为酒。

        他把方一鸣请到酒坊,放开了与他拼一场酒,醉得稀里哗拉却畅快无比。

        后来,就成了朋友。

        方一鸣住在染香山,并不时常过来,却常常让人秋捎一片红叶,冬捎一枝腊梅,极是文雅。也有不文雅的一次,捎来一只母鸡,说是给孟谦补气。

        孟谦也是逢秋必去染香山,带一坛春风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