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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旁的医生来到我身边,对我说。

            是么?在我昏迷的这几天里,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我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前,感受到心脏在平稳而健康的跳动,哥,难道你是想让我替你活下去吗?

            健康的身体一下子来到了我的面前,突然的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一日下午,天气很好。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照在了雪白的医院的墙壁上,空气中微微漂浮着的尘土像羽毛一般,轻轻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一切的景物都让人感觉到安静,平稳与美好。

            我望着窗外看似离我很近的天空,安安静静的发呆。

            “月寒。”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轻声唤我,思绪回到了现实中。我扭头一看,是明菱锋。他的眉间可以看到清晰的疲惫,眼神很温柔,脸上挂着笑容,青色的胡须还有一些遗留在下巴上。不知怎的,望着他疲惫的神色,我的心突然狠狠的痛了起来。

            “给你这个。”他站在我的病床旁,递过来一个礼品盒。

            礼品包装的很精美,包装纸是我喜爱的紫色的。我不讨厌紫色,反而我觉得紫色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颜色,明朗中带着忧郁,繁华中尽显沉默。

            打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瓷娃娃,不,确切的说是一家子的瓷娃娃。上至爷爷奶奶,下至孙子孙女,全家其乐融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着这个做工精美的瓷器,我的心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这是……”我疑惑的望着明菱锋。

            “这是当初我们决定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是……是清一眼看中了的。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明影走了过来,拿过了我手中的礼物。在瓷娃娃翻了一个身然后被明影接过的一刹那,我突然发现底座上似乎还有什么字迹。然后我一把把瓷娃娃抢了过来,把明影下了一大跳,但我没有理会,因为我知道,明影是不会计较的。我急急忙忙的把瓷娃娃翻了身,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底座上的字迹,大红的字迹,像鲜血一般。然后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明影一看到我的反应,忙跑到我的身边,当她看到底座上那几个鲜红的大字时,突然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然后她的泪和我的泪汇流,一点一滴的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底座上那几个鲜红的大字是:家和万事兴。

            哥,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这是你用鲜血教给我的教训吗?

            半个月后,我出院了。我哥的葬礼很简单,墓碑上的他还在笑,很明朗很温暖。

            从始至终,夏仁君和迪娜没有来过一次。我暗笑,难道工具的价值就这么低廉么?

            但后来,我知道了,他们不来,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

            总要去通知他们吧?毕竟我哥姓“夏”啊。

            终于,对决的时刻到了。

            我站在夏家大门前,眼前是向我敞开的庭院,里面有黑褐色的台阶,黑暗的远方,向一个巨大的深渊。

            远远的,我看到一行人跑了过来——明影、明菱锋、徐愿文和梅花溪。

            “月寒——”明影突然的跑了过来,趴在我的肩上,对我说:“不要勉强自己。”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明影长大了,不在是那个需要我的保护的小妹妹了。我冲她笑笑,用力的握了她的手,看到了她的笑容。

            “月寒。”梅花溪轻声的对我说,不,她是冲着天空说:“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她的目光望向远方,清淡,明亮,单纯,好似明媚的但有有点朦胧的月光,仿佛一晃既逝。“不过,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不对?”她突然回头,冲我笑着说。

            “对。”

            最后我看向明菱锋,从开始他就一言不发,只是望着我,目光里有淡淡的忧愁。突然他的忧愁一扫而光,冲我开心的笑了,还点点头。

            我也冲他笑笑,然后转身,大步向庭院走去。

            妈,您的冤屈终将会得以昭雪,您在天堂中开心吗?

            “对不起,我想有些事情需要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手里拿着我收集来得全部证据——包括我妈的病历,她生前的日记,以及关于我哥的身份的一切证明。

            “哦?什么事?”坐在我面前的夏仁君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我一眼。旁边的迪娜冲我笑笑,妖艳,倾国倾城,但我明显感觉到了挑衅的味道。

            王妈不在。

            “我妈是怎么死的?”

            “二十三年前心脏病突发,不治身亡。怎么?你不知道吗?其实你应该知道,你不就是遗传的先天性的心脏病吗?你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不就是你哥把他生前的心脏移植给了你吗?”

            我的手在发抖,但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趴下。

            “那是什么导致我妈心脏病突发?应该是受了某种巨大刺激吧?她的身体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

            “我哪里知道。那天我出去了。”

            “可我知道!是你打的!”

            “胡说!”

            “你自己看!”我把全部证据扔在他面前,当他看完后,他沉默了。

            “不错!是我打她的!是我害死她的!但是,谁让她跟踪我的?!”

            “跟踪?你说那是跟踪?你居然把自己的妻子接你下班回家称之为‘跟踪’?”我的声音变了,我都听不出来了:“你知道么?那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什……什么?结婚纪念日?”

            “可是当她欢天喜地的去给你一个惊喜的时候,却发现了你和另一个女人的事情,而且孩子都有了,居然比我大!”

            “……”

            “夏夫人。”我看向了迪娜,“您……应该知道赵海这个人吧?”

            “你……你都知道了?”

            “不错。”

            我又看向夏仁君,他的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悲哀。他一直在看着我妈的照片,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我妈的名字:“月文……月文……”

            “小姐!”我突然听到了王妈的声音。当她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时——夏仁君的悲哀,迪娜的绝望,她全都明白了。

            “王妈,我先走了,这儿,就拜托您照顾一下吧……”

            第十章

            晚上十点,我回到了没有一丝生气的小公寓里。从中午时分从夏家我走出来的那一刻起,已经过了将近十个小时了。其中我一直在马路上转悠,从最繁华的卓阳大道,在到偏僻冷清的小胡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路程,也不知道有多少行人从我身边走过,就如同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的心突然一阵寂静。如今一切都说开了,妈妈的冤屈洗清了,我多年来的心愿也终于得以了结,可是,为什么,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按理说我应该大声欢呼,我应该高兴得手舞足蹈,我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的场景。可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却有种想哭的冲动,就如同一个孩子丢失了自己最珍贵的玩具,心里的难过虽然在嘴上说不出来,可却是真实的存在着。

            “铃铃铃……”手机想了,我以为是明影打来安慰我的。可是,不是。是王妈。

            我还没有去想王妈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我也还没有想过这么晚了王妈会有什么急事。一堆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去想,王妈就告诉了我一个我不愿意相信的消息。

            “老爷脑溢血突发,正在医院抢救。”

            静。安静的仿佛没有一丝人烟。

            冷。冷清的晃若隔世。

            医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蜿蜒的长廊旁是暗绿色的乔木,高大,挺立,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抬头望明月,它永远都是一副无聚无散的样子,可是,它又如何能够了解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呢?

            刚刚在医院病房里,我看到夏仁君苍白憔悴的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还是那个惟我独尊的商业英豪吗?那分明只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一个想拥有亲情但却无法抓住的老人。

            突然眼睛有点酸涩,于是我决定出去走走。

            没想到,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病床上的夏仁君突然说:“请等一下。”

            “请等一下。”

            曾几何时,他对我如此客气的说话。

            心脏外面坚硬的冰层仿佛被人击碎了,我居然鬼使神差的坐到了他的旁边。

            后来的时间仿佛停止了,夏仁君第一次如同父亲一样的对我说话。他说他对不起我妈妈,而我说你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了,不仅仅是我妈妈,还有我,还有最爱我的哥哥,甚至包括迪娜。——在某种意义上说,迪娜也是可怜的,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最想要的绝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家里面有爱她的丈夫,有她的儿子。而不是象现在,虽然物质充足,但却缺少感情。如同一颗瞬间滑过的流星失去了灵魂。

            后来夏仁君又说了很多,说他其实是很爱我们的,说他曾经不懂得珍惜,到老了才开始后悔,说他当时年少轻狂,自以为是不拘一格,可谁知是害人害己,他还说希望我今后幸福……他说了很多,仿佛是把二十年前没说的话都说出来,虽然声音越来越低,但他还在不停的说,直到心电图的波浪化为一条直线的那一刻。

            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安静的闭上了,脸上有安详的微笑,仿佛一个孩子尝到了世上最美味的糖果。

            那一刻,时间真的停止了。

            后来一切变的慌乱起来。在慌乱中,我神情恍惚的走出了病房。出门的一瞬间,我生平第一次说出了那两个字:“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