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康熙也不多说,接过来便喂到我嘴里。他们的对话我听得真切,急忙咽下了。  康熙抱着我。边上早已准备好了一辆马车,我被轻轻放到上面,他自己也上来了,拥着我。

        “回宫!”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车里铺着厚厚的毛毯,  再加上刚才的药丸发挥了作用,我觉得身体好过了些,不再痛得我宁愿死去。

        “敏敏,你怎么这么傻?一个人跑出去,弄得这么虚弱……”他轻抚着我的脸,脸上的神情,仿佛中毒那个是他。

        我苦笑了一下:“谁知道……他们会做这样的事?玄烨……你,不会生气吧?”那次南巡中,就因为郑睿的出现,他几乎失控伤了我,至今记忆犹新。

        “生气?”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生气!当然生气!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我,又爱又惜:“你呀,就是太重感情,太会为别人着想。总想着不要伤害任何人,最后却总是伤害自己,知道么,敏敏,你的这种个性,真是令我又爱又恨!”

        “伤害自己么?”我有些愣怔,轻轻拉起他的手,“以为自己能做到,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但,最终受到伤害最深的,却仍是你们。玄烨,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他笑看着我:“不,你已经尽了你的全力,只是你太小看了男人的执著,我们总是执著于我们想要的,谁也不愿放弃,才会造成最后的伤痛。”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一直以来,他便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全部,再次回到大清,我便是为他而活着。然而,下意识中,我却总是把他跟小时候那个抱着我哭着要皇阿玛的孩子重叠起来,把他当作仍需要关爱的小孩子。

        直到今天,听了这番话,我才惊觉原来他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棵参天大树,能够成为我的依靠,为我挡去外面的风风雨雨,让我可以安心停留在他的臂弯。

        微微地笑了,我把头贴在他的胸前,静静聆听着他的心跳,心情在一瞬间,变得轻松而自然。  许久。  自远而近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来至马车旁,便停下了脚步。

        “是胤褆吗?”他问道。  “是的,皇阿玛。”胤褆在车窗外答道。  “叫你寻找的人犯,怎么样了?”

        “是,儿臣已经吩咐他们仔细去找了。不过悬崖太深,士兵们很难下到谷底。”

        “那……到底找到没有?”康熙皱起了眉头。

        “回禀皇阿玛,以儿臣看来,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了,恐怕很难能够捡回性命的。”

        “……好,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马儿的嘶鸣声响起,马蹄声渐去渐远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敏敏……”

        “不要紧的。”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对他们来说,或许这样反而更好吧!皇上,在你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妄图反清复明的叛乱分子,但他们自己又何尝愿意这样的生活?有时候,你想做什么,其实并不由得自己做主。”

        他看着我,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三章

        回到皇宫,康熙立刻召集了众太医前来会诊,总算拿出了一套解毒而又不伤身的方子。只是我原本就已经元气大伤,想要短时间内恢复过来已是不可能,便只能在宫里将养着。

        十一月,北伐的部队终于回到了北京,一起回来的,还有福全。

        因为他的延误,以致噶尔丹最后得以逃脱,康熙本是震怒非常的,虽然被我劝下来了,却也不可能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因此,对于大将军等人的回京,迎接的规格上比起佟国纲等人的迎灵不止低了一个档次。我本想亲去迎他,身体却不堪负荷,康熙也不让我出门,只好耽搁了下来。

        福全放跑了噶尔丹,非但无功,而且有过,康熙本要罚他。但众大臣为其求情,念在他除此之外,并无大错,兢兢业业的份上,康熙只是象征性罚了他三年的俸禄,撤了所谓的议政,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戏,是演给别人看的。  就在福全回京的第二天,康熙便在乾清宫设宴,为福全洗尘。

        我静静站在乾清宫外等候着,天上忽然下起了细细的小雪,像盐一般轻轻柔柔洒下来,不一会儿,便给红墙绿瓦穿上了一层薄薄的冬装,在渐渐暗沉的天色中,增添了一丝亮色。

        红色的宫灯引领着一个人慢慢走来,颀长的身材,一袭暗黄的朝服,暖帽上鹅卵般大的红宝石彰显着他的尊贵,然而他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

        我笑着,缓缓迎上前去,躬身一礼:“奴婢见过裕亲王。”  他急忙走前两步,一把将我搀住了,道:“敏敏,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还站在外面?你身上余毒未清,当心身子!”

        我站定,笑着说:“不打紧,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裕亲王,请随奴婢进去吧,皇上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说:“好……敏敏,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你我平辈相称便是。”

        我笑了笑,这要换了以前,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那时我的顾虑太多。然而此时,却并没有勉强,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爷,请跟我来。”

        他笑着点了点头,我在前边引着,他走在我身后。  “敏敏,那日你为何突然就不见了?皇上急得还大病了一场,好在你回来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有些怅然,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只是背对着福全,他看不到。

        “王爷,记得以前我也跟你说过,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自己能够作主的。你有你生于帝王家的无奈,而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  他沉默了,没有接话。

        “反倒是王爷你,为何要放噶尔丹走?皇上这次可是真生气了呢!”我反过来问他。

        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这么做必然会令皇上震怒。可征伐噶尔丹已久,三军疲惫,巴兰布通一战,死伤重大,若不好生将养一番,官兵们都支持不住了啊!”

        我看了看他,笑着,淡然说道:“可王爷可曾想过,今日放走了噶尔丹,日后还会有多少人受难?噶尔丹绝不是会甘心雌伏的人,来日必然卷土重来,到那时,又有多少军士会埋骨他乡?”

        他的脚步一顿。  “除恶务尽。今日或许痛苦一些,但若能一劳永逸,也是不错的对么?”我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那……你认为我是做错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我并不认为王爷做错了。”我笑了笑,“只是希望王爷,不要太过心软。杀伐决断虽并不易做,但有些时候,却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

        “看我,跟王爷唠叨这些干什么呢?”我笑着转过了身,“皇上怕都等急了,我们快走吧。”

        乾清宫里,康熙正和几位阿哥聊天,询问他们今日的情况。被叫来参加这场家宴的,有太子胤礽、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其他皇子年纪太小,都不在列席之列。

        我走了进去,行了个礼道:“禀皇上,裕亲王到了。”  “宣。”他说着,站了起来。

        福全走进来,正要行大礼,康熙却一把将他搀扶起来,笑道:“自家兄弟,做什么这么生分?免了免了。”

        福全看了看他,一脸愧色,道:“臣……有愧!臣有负皇上所托,无颜再面对天颜。”

        康熙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笑道:“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朕也惩罚过你了,这就够了。你领军在外,有临机专断之权,若是你认为对的,便去做也无妨。”

        福全听他这么说,便不再辩解什么。康熙转而向着皇子们说道:“今儿个是家宴,只论辈分,不论身份。你们都快来见过大伯。”

        胤礽等人听了,急忙上前来见礼,福全急忙一一回过,连称不敢。  众人入了席,我站在康熙身旁伺候,他却一把拉住了我:“敏敏,你也坐。”

        “啊?”我愣了一下,环视了四周一眼,为难地说,“皇上,这……恐怕不合规矩……”

        “谁说不合规矩的?朕说符合就符合!你身子还虚,不能太过操劳,再说这里又没有外人,几个孩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故意扳起了脸。

        我无奈,只好说道:“那奴婢就遵旨了,谢皇上赐座。”

        惴惴不安在康熙身旁坐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昭显我的地位,不免令我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我的突然消失吓坏了他,还是因为逼退了噶尔丹他心中高兴,自从回京以来,他的态度放肆了许多,也令到我在宫中的地位节节升高。

        我搞不清楚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得而知他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随着我的落座,几个皇子脸上表情各异,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笑。福全看着我,欣慰中有着失落。

        宴席摆开,康熙绝口不提国事,只是聊着家常,说些皇子们的功课,询问着福全的近况。

        “裕亲王,朕记得,你的正福晋已经去世多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另立呢?是不是侧福晋不合你的意?要不朕再给你指一门婚事吧!”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福全的婚姻上来。

        我的心急跳了两下,只听福全淡然说道:“皇上,婚姻大事,还是看缘分吧!若是缘分到了,臣自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