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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同学会(1)



                                    “同学会?我不去。”王若翔低着头专心画着设计稿,拒绝黄子琦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黄子琦忍无可忍,一只大手啪的打在王若翔的设计稿上,“我们谈事的时候你不许画图!”

        王若翔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彩铅,终于抬起头正视黄子琦,“怎么想到开同学会?”

        离开高中已有五年多,大学毕业之后黄子琦就到G城接管了父亲手下的分公司,而王若翔也成功应聘进G城最大一家设计公司做设计,他们依然住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两人相处的挺融洽,黄子琦珍惜自己在国内发展的这两年,毕竟等他去了纽约之后,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王若翔,两人似明非明的未来让他还是找不到安全感,经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紧紧抱住身边的人,生怕哪天一醒来,发现王若翔不在身边。

        但是这段时间黄子琦的脾气变得很燥,因为越是接近他前往纽约的时限,王若翔却显得越冷淡。

        对,就是冷淡!黄子琦回想起王若翔开始“改变”的时间是在半个月前,以前下班了就会陪他到处玩玩的王若翔忽然变成了“宅男”,他用各种理由拒绝了黄子琦的约会邀请,甚至两人呆在房里的时候,王若翔都对他爱理不理。有时候黄子琦问急了,他就说有很重要的单子没有做完,第二天必须交稿。这理由黄子琦相信,因为王若翔确实每天一回家就钻进他的工作室里,一呆就到半夜,偶尔还会弄个通宵,害得半夜黄子琦摸不到身边的人而被惊醒。

        黄子琦一直在忍,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两个人相处的这些年,他觉得自己是了解王若翔的,王若翔这个人不善于表达,很多事喜欢闷在心里,偶尔也会神经大条,但大多时候还是很细心,相对王若翔来说,黄子琦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小气,有一次在王若翔公司的门口看到他和一个女同事并肩走出来还有说有笑的,他就吃醋到不行。明知道应该相信王若翔,但很多时候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往坏的地方想。

        前两天意外的接到了高中校长的来电,对方热情的邀请他这个星期去参加母校建校一百周年的校庆,黄子琦知道对方是想让他在校庆上以学长兼著名企业接班人的身份给学弟学妹们做一番精彩的演讲,顺便上上电视宣传报道下,对这种事一直不屑一顾的黄子琦当然是婉拒了校长,但是第二天他就接到了光头的电话,光头说高中同学也有五六年没见了,正好蹭着这次校庆的机会组织一次同学会。

        对黄子琦来说,高中除了遇上王若翔这个命中克星是个收获外,对其他的根本没什么印象,原本也想拒绝光头的他却在听到光头说“每天工作很辛苦,出来散散心,回忆下过去的美好时光挺不错的。”而改变了想法。

        起初他也只是想询问下王若翔,并非已经决定了去,但王若翔拒绝得那么干脆,让他心里非常不爽。

        “后天的同学会你到底去不去?”黄子琦耐着最后一丝性子问。

        “我最近的工作很多,真的抽不开身。”王若翔不动声色的将黄子琦手下压着的稿纸抽出,拿起彩铅又低头继续绘图。

        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啪得断裂,黄子琦火大的把王若翔的手稿抢了过来,王若翔猝不及防,红色彩铅在稿纸上深深画出了一道横线。

        “工作这么多就别做,辞职算了!”黄子琦生气的说。

        王若翔显得有些不奈,他按了按微微发痛的太阳穴,不悦的皱眉,“黄子琦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幼稚?这混蛋竟然说他幼稚!他怎么不想想让这个一直自信满满的皇子竟然嫉妒起这些破稿纸的罪魁祸首是谁?

        “我明天就要去H市!你到底跟不跟我去?”黄子琦下了最后通牒。

        王若翔站起身想从黄子琦手里拿过画稿,但是却被黄子琦避开了,看来这家伙也认真了,于是王若翔心平气和的跟对方解释,“黄子琦,最近没陪到你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我确实是有工作要忙,要不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再一起出去旅游?”

        忙完这段时间?放屁!黄子琦心口一阵委屈涌上来,原来王若翔还知道自己最近冷落了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过段时间再弥补?

        “他吗的你不知道我月底回纽约啊!”黄子琦吼道。

        整个房间霎时静了下来,黄子琦红着眼瞪着王若翔,可对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手中紧捏着的画稿上。

        黄子琦的心像被丢进了冰窖,渐渐被冷却。

        王若翔从始至终就没有看他一眼,这让黄子琦更是嫉妒起他手中的这张画稿,若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恐怕他早已失去理智将这个“情敌”暴打一顿了,但这不过是一张纸而已,一想到自己竟不如这一张纸,黄子琦更是怒火中烧。

        “好,你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黄子琦说着将手中无辜的画稿捏成一团,丢到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若翔看着黄子琦愤然离去的背影,脚向前跨了一步,又收了回来……想去追他,向他解释,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地捡起了那团被黄子琦毁了的稿纸,打开,压平,坐回位置上重新绘图。

        黄子琦出了门,约了几个朋友到酒吧准备疯个通宵,不过下半场才刚开始,他就有些坐不住了,敷衍搪塞了一会,随便找了个理由先行回家。

        他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非常想某人。

        下午弄得不欢而散并非他所愿,只是他当时实在太气愤,等他清醒过来,自己已经甩上门在外面了,冷静下来想想,下午确实自己过分了一些,怎样也不该把王若翔辛苦画出来的图给毁了,万一这真的是急稿,那他岂不是害了王若翔?

        走在回家的夜路上,黄子琦心里很是矛盾,让他道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好吧,他就原谅王若翔这一回,今晚回家住,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回到家,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书房里隐约透出一些光亮。

        黄子琦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王若翔这家伙还在工作?真想冲进书房把那个人拉回卧室陪自己好好睡一觉,但是要他主动示好是不可能的,咬咬牙,用力关上房门,好让在书房的某人知道他已经回家了。

        在客厅转悠了几圈,书房里的人竟没有一丝动静,黄子琦犹豫了半天终于僵硬着身子推开书房的门,王若翔背对着他正在电脑上绘图。黄子琦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两分钟,对方却丝毫没发觉他的存在,果真是工作最重要,黄子琦气得脸色发青,他很讨厌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而且还是被王若翔忽视。

        这次他也懒得去和对方吵,因为不想把自己弄得和深闺怨妇一样。

        带上门,黄子琦回到卧房收拾换洗的衣服。

        去H市他不用带很多东西,高中住的那幢别墅已经冷清了很久,自从他读了大学之后,只有陈伯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他曾经让陈伯把家人接过去住,但是陈伯碍于自己只是一个管家身份,怎么也不肯把家搬进去,黄子琦也只好随他。

        连夜开车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天已蒙蒙亮,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让黄子琦倍感疲惫,他事先没对任何人说他要回H市,所以当他清晨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把陈伯吓得又惊又喜。

        两三年没见到少爷的陈伯非常激动,只嚷着要去多买一些黄子琦喜欢的菜,完全忽略了黄子琦眼下的两团青黑色阴影,黄子琦随意问候了几句便说自己困了想回房睡觉。陈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领着黄子琦上楼,趁着他冲凉的时间,把卧室清理了一番,因为平时经常打扫,即使房间已经空了好些年也并没脏乱,只需更换一套新的被褥便可入住。

        黄子琦冲好澡头发也没吹就爬上了床,他习惯性的将手机关机丢在床头柜上,但是一分钟之后他又把手机打开了。

        万一王若翔发现他收拾东西走人了,会不会给他打个电话道个歉?也许对方还在气头上,怪自己把他的图稿毁了也说不定,那至少会来个电话询问下他现在身在何处吧?

        黄子琦这么想着,将手机放在枕边然后去跟周公约会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心里压着事,总感觉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不过等黄子琦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落山的黄昏了。

        敲了敲发涨的脑袋,余光落到枕头旁的手机,这手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他旁边躺了一天,发现他不见了,王若翔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这到底是对他太过信任还是已经不在乎了?

        黄子琦用手胡乱抓了抓头发,穿好衣服起了床。

        一楼的客厅里,陈伯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全部都是黄子琦爱吃的。黄子琦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菜应该是让陈伯忙碌了一个白天,他本来打算晚上带陈伯到外面餐厅吃一顿的,陈伯虽然是他家的管家,但是他照顾黄子琦的日子绝对比他的父母多得太多,论感情的话,黄子琦早已把陈伯当自己家人一样看待了。

        “陈伯,你做这么多菜,我们哪吃得完?”黄子琦拉着陈伯让他坐下休息,几年没见,陈伯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不过人看上去还是和从前一样精神。

        “少爷喜欢吃就好,难得能为少爷做一餐饭啊。”

        黄子琦笑了笑,将凳子拉到陈伯旁边,两人坐下吃饭。

        “少爷回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也好让我去接你啊。”陈伯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黄子琦碗里。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黄子琦说着也为陈伯夹了一块鸡脯肉。

        陈伯感动得湿了眼眶,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聪明伶俐的黄子琦特别惹人喜欢,只是十来岁的时候老爷把他送到了乡下一段时间,回来之后性情就变了,高中时期的少爷非常冷漠,脾气也变得很暴躁,甚至那段时间他还挺惧怕黄子琦的,就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少爷一句话就让他丢了这饭碗。

        如今的少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爱逃课、不听话又任性的少年了,他长大了,成熟了,听说他完全能胜任老爷交代的工作,每个案子都做得非常出色,国内的分公司也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这真是让陈伯感到非常欣慰。

        “少爷,你这次回来是办事吗?”陈伯问。

        “同学会。”黄子琦闷闷的说。

        “同学会啊?同学会好啊!几年没见的老师同学聚聚……这多好。”陈伯有些惊讶少爷回来的原因,少爷一向孤僻,甚至有些高傲,除了王若翔,陈伯从来没见过自家少爷还有其他玩的较好的朋友。

        “有什么好的。”黄子琦嘟囔着,他哪真是为了同学会才回来的?他是为了和王若翔赌气,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失算了,那混蛋搞不好还没发现他已经“失踪”。

        “对了,这次同学会小王也会来吧?”陈伯边说边勺汤,没发现黄子琦脸色都暗了下来,他继续道,“我记得高三那年小王还在这住了几个月,听说他和少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那孩子挺不错的。”

        不错?不错个屁,他现在都对你家少爷我不闻不问了!

        陈伯因为看到黄子琦太高兴了,也没注意到他一直黑着的脸,反而跟他聊起了很多以前的趣事,里面也包括当年意外撞见自家少爷和王若翔在床上“扭打”的画面,当时他一进屋看到少爷涨红了一张脸在王若翔身下挣扎,他还以为王若翔在欺负他家少爷,后来少爷跟他解释了,他们是在闹着玩,能“玩”到少爷床上的,那必定是少爷最好最亲密的朋友了,加上王若翔这个孩子有礼貌,学习刻苦,人也懂事,住在黄子琦家的那段时间,陈伯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吃过晚饭,黄子琦休息了一会儿,给光头打了个电话。

        光头听到黄子琦已经回了H市,差点兴奋得丢下手机直奔黄子琦家,黄子琦在他的心目中,是永远的老大,像神一样不可侵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那种仰慕之情丝毫未减。

        跟光头约好了第二天同学会的时间和地点后,黄子琦便回房看影碟了。橱柜里放着的都是当年流行的一些影片,现在来看也都算老片子,黄子琦找了一部没什么印象的美国枪战片播放。

        影片播放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黄子琦漫不经心的接了电话,却在听到对方的声音那瞬,心口猛然一震,是王若翔。

        “黄子琦,你回H市了?”王若翔问。

        不知怎么搞的,黄子琦竟觉得心脏跳得厉害,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他轻吐了一口气,压低声音答,“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王若翔淡淡的语调,“我明天过去吧。”

        黄子琦愣了愣,虽然王若翔的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听到了对方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气,好像他做了一个多么无奈的决定一样。

        脑袋还没思考,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你来做什么?”

        “你又闹什么脾气?”王若翔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快。

        怎么听起来好像我在无理取闹一般?黄子琦气得有些手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我不需要你来!”

        没等对方说话,黄子琦就用力的按下了挂机键,房里除了喇叭里传来的混乱枪战声,还有他深深的喘息声。

        他承认自己在等王若翔的电话,心里也确实偷偷希望王若翔能够追着他来……但是刚才王若翔那不紧不慢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语气真的让他非常生气,他要的是王若翔心甘情愿的陪他,而不是弄得像他在逼王若翔一样。

        这段时间,他已经明显的感到了自己的“失宠”,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王若翔确实变了,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对他那么冷漠。

        黄子琦忽然想到了大一那年的圣诞节,情况也和现在差不多,那时候王若翔为了打工给他买圣诞礼物忙得没时间陪他才使他产生误会的,那么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他就要走了,去地球的另一边,什么时候能回国都不知道。什么样的爱能经得起这般遥遥无期的等待?他不是圣人,说什么,我会永远等你,我会一直想你……这都是屁话。他不是小女生,用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被哄的神魂颠倒,他是一个男人,他需要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每天晚上躺在他身边的爱人。

        王若翔不肯跟他去纽约,不愿意依赖他,这些他都能理解,所以他不勉强王若翔,既然王若翔不愿跟他走,那么他会想办法的回到王若翔身边,努力工作,让父亲对他另眼相看,将公司的主力调回国内,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需要有个动力,有个看得见的希望。

        而现在,这个“动力”、“希望”却离他越来越远……

        想到王若翔有可能已经选择了放弃,黄子琦不禁自嘲的嗤笑出声。本来就是自己先爱上他的,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激动的也只有自己,王若翔永远都是那么“冷静”,曾经认为他是不喜言表,现在想来,或许他的“冷静”只是因为不在乎……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黄子琦狠狠的摇了摇脑袋,为自己倒上一杯Brandy,轻尝一口,竟是一肚子苦涩。直到影片放完,屏幕上一片蓝屏,他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