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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弦歌一直低头在想事情,在他跨在门槛前突然出声。她扬眸一笑,光华璀璨,“如果,我是说如果。刚才我若没有拿水泼你,你会点燃那火药吗?”

            温闲漆黑的眼眸如夜晚一样深邃,他望进弦歌的眼,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不会。”

            “不会。”凌悠扬的声音和他重合在一起。

            话音一落,全场俱静。两人的视线对上,温闲微笑,凌悠扬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黑眸微微一眯,“温公子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怎么可能把命送在这里?”顿了顿,他的语气有些挑衅,“在温闲你的眼里,即使同归于尽也会觉得自己吃亏吧?”

            温闲淡淡一笑,仿佛蓝天上那漂浮的云彩,蕴藏着无限的自信,“其实,我没想到起七王妃会拿水泼我,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我以为,还可以再唬你们一会儿。”

            唬?在场的将领都不悦地皱眉,眼睛瞪向温闲。

            弦歌轻笑,“也亏得有个水壶放我身边,本想着倒在茶杯里喝的,没想到还能有这作用。”

            温闲深深望她一眼,目光中多了份戏谑,“呵呵,看来我的运气不怎么好。”

            “温闲,你这次的举动只是想让冷立对越觅国死心塌地吧?”凌悠扬直接说出他的心思,不在意地耸肩,他的用意是□裸的挑拨离间。“可做得有些过了吧?把心计用在地方,你以为就可以赢得下属的忠诚?”

            温闲撇唇,“至少比你们极东国残害忠良好吧?那么,我们战场再会。”

            冷立和温闲跨出这扇大门,向城外走去。走得有些远了,离开极东国的国境后,冷立忽然出声,“温军师,我很感激你。即使这只是你的计谋,也说明你对我很上心,这一仗我会赢的。”

            今天的事情,一是为了冷立,真相的确如凌悠扬所说,意在拉拢。可如果极东国真同意了这提议,冷立的事情足以让极东国的其他将领寒心,那在以后的战事上越觅国会有优势。再则,谁说签了和约后就不能开战,他温闲不是什么好人,开战的借口随便一抓就是一把,还可以攻其不意。

            温闲笑笑,并没有接话。

            冷立抿唇,又道,“可是军师的行动太冒险了,你若真点燃了那火药……”

            “谁说那是火药?”温闲扬唇,笑容有几分得意,“我不过唬唬他们。我身上若带了这种危险的东西,龚将军还会放心让我出来吗?”

            冷立一怔,伸手指向他腰间,久久不语。

            温闲潇洒一笑,把那所谓的“火药”拿了出来,“哦,不过是一本书册,我还没看完就一直带在身上。呵呵,我把书页卷成一卷一卷的,看起来就像一捆火药的。”他把外衣穿好,“当时又有我的外衣挡着,他们看不清楚。”

            “可是……”冷立愕然。

            “呵呵。”温闲大笑,“真被识破了也没什么,能骗自然最好,骗不过也无所谓。我不信他们真会杀了我!”他忽然敛起笑容,想了想,又道,“不过,有凌悠扬在,还真说不准,那家伙似乎视教条为无物。”

            冷立无语。早听龚游将军说过,温闲是军中最冒险大胆的人,向来喜欢兵行险着,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追踪

            这一场战争变成了持久战。双方的兵力一直在互相纠缠,没有太大的损失,但兵员伤伤残残的却不间断。极东国拥有地理位置上的优势,在兵力上也是略胜一筹,但每次交战时,越觅国一旦呈现败势就会后退,绝不纠缠。凌启明不敢深入敌阵,因为冷立最擅长的就是诱敌深入的战术。一时间,也就僵持不下。

            凌悠扬很认真地学习战术和一些打仗的规矩。他从未接触过这些,但所幸天资聪颖,这段日子下来,在几场小战下,他独立指挥竟也能取胜。弦歌没有过问战况,她本就是陪伴凌悠扬而来,手中并无实权。这几日她的身体不怎么舒服,一直留在房间里修养。凌悠扬虽然很忙,常常接连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不过,若得空闲,他必定会探望弦歌。不过,因为只是低烧,胃口不太好,弦歌自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昏黄的灯光,青色的胡楂,原本白皙的肌肤也有些黑了,忽然之间,觉得他成熟许多。畅谈之后的凌悠扬沉沉地睡了,看着他疲惫的脸色,弦歌覆上他已然闭上的双眸,目光复杂。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言谈无忌,嬉笑天下,难得看他认真一次,那样的神色……竟是如此地让人移不开目光。最近,他都在学习,很兴奋地学习,为什么,连这么严肃的事情,他都可以学得像一场游戏那样?

            弦歌静静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仿佛黑暗的角落中那尊俯视一切的雕像。终于,她信手一挥,熄灭了油灯。

            战事的情况对极东国来说,其实是相当乐观的。但凌启明却越来越没耐心,早就应该分出胜负的战争持续到现在,这对他的自信是一种打击。他们这边的补给充分,且后盾坚实。越觅国是穿过一条大河又长途跋涉地赶到这里,竟然能坚持到现在,不能不说他们的将领很有才干。说到补给……凌启明眯起眼,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皱起眉头,“来人!把七殿下和张统领给请过来!”

            “是。”

            不多时,凌悠扬和张统领就站在凌启明面前,“有什么事吗?”

            凌启明扫他们一眼,“我们没有关注过敌军的每个动作,刚才,我忽然想到,照正常情况来看,他们的补给最多只能再坚持十来天。十来天的时间,是他们回程的时间,可从现在的战况来说,越觅国根本没有撤军的意思……”

            “他们想打持久战,我们就奉陪到底。”张统领嚷嚷,“他们没了粮食武器,只会输得更快!将军,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们。”

            凌悠扬眉一挑,反应很快,“他们没有补给还坚持打下去,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凌启明赞许地点头,桌上铺着地图,他们走到地图旁,凌启明伸手指着,“从这里赶到邻边的城镇大概需要一天多,那里有足够的粮食。如果越觅国的军队想要抢夺食物,那地方是首选。”顿了顿,他负手而立,“前几天在战场上还能看见冷立,可昨日下午开始,就不见了他的人影。他对这附近的地理状况很熟悉,若我料得没错,他可能已经采取行动了。”

            凌悠扬似笑非笑,“如果他们得到了补给呢?”

            “那会延长战争时间,也会增加我国的损失。”凌启明命令道,“悠扬,张统领,你们马上启程,赶到邻镇去!”

            “是。”

            这边的战争还在对峙中,你来我往地各不相让,凌悠扬立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整理好一些必须物品,急急地纠集人马就向邻镇赶去。他眼睛一瞟,看见弦歌正盯着自己看,笑道,“要和我一起去吗?可能会有危险……”

            “当然要去。”弦歌微笑。

            “身体没问题吗?”

            “没事。”弦歌放下手中的书籍,也随便理了点东西,便跟凌悠扬一起向外走去。外头的士兵已经排列整齐,在阳光下显得威武不凡。弦歌眨了眨眼,忽然扯住凌悠扬的袖子,“说起来,我们往哪儿走?”

            凌悠扬回眸,“找冷立去。”说着,他眯起眼想了想,好笑地撇嘴,“冷立从军十多年,我才学了这么一会儿,如果和他对战,结果却是我赢了,那将是怎样的大快人心呀!”

            弦歌不禁失笑,她看了看还有一个张统领跟着,心中安稳点。她翻身上马,暗想道,若真让凌悠扬单枪匹马地上阵,依他的个性,肯定是为了胜利什么险都冒。找冷立?弦歌思索,将目前的情形分析一下,疑问道,“冷立离开军营了?他去找补给了?”

            凌悠扬赞道,“我的王妃,果然聪颖。”他策马奔腾,黑发顺着风势向后飘扬,面目中隐隐透出肃杀之气,“冷立的命,我要定了。”凌悠扬从不是什么慈善之人,每次想到冷立对弦歌做过的事情,他就气得怒火中烧,一剑了结他还算痛快的了。

            大军快速向邻镇前行,士气高扬。尘土蒙天,在马蹄下沙石混沌,让人的眼都睁不开。

            短短的一天时间,大军就赶到邻镇,凌悠扬火速去探查情况。果然如凌启明所料,不过,他们仍慢了一步,冷立将粮仓抢劫一空,还杀死了几个看守的士兵,半日前就离开了。

            张统领震怒,转首面向凌悠扬,“七殿下,您看怎么办?”

            凌悠扬冷笑,遥望远方,“当然是追上去!”

            张统领兴奋道,“属下也这么觉得。”

            凌悠扬看着身后的军队,思索片刻,“追不追得上还是未知数,即使追上了也不一定能赢,兵力不能凭空折损在这里,否则我无法向三哥交代。这样吧,张统领,你给我留下三十个精英,其余人马你还是领着原路折回。”

            张统领皱眉,“这如何使得?七殿下,三十个人能做什么?您若出了事……”

            “不碍事的,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凌悠扬勾唇一笑,“我要的这三十个人最好是弓箭好手,我也不是追上去打仗,只要看见冷立他们了,立刻准备好火箭,将他们抢走的粮食烧了就算成功。”

            张统领点头,“七殿下说得极是。”他迟疑片刻,终还是点头,“那就这样吧,殿下千万保重自己,属下先回营地去了。”说罢,他亲自挑选出三十个战士,与凌悠扬告别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去。

            弦歌骑着爱马雷霆,停在凌悠扬身边,看着他肃穆的脸色,又望了眼这三十个士兵。她瞬间就沉默下来了,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心中有一股隐隐的疼痛感,仰头望天,她闭上眼,想做之事和应做之事,究竟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