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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无风不起浪



                                    大半月过去,我的忍衣终于完成。全身上下包括眼睛部位用了透明材质,都隐入忍衣中。我细心放好忍衣,决定从今天起好好歇息吃喝玩乐一段时间。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刚走进来的刘邑隆,他莞尔一笑拉着我上马就往京城里去了。

        如今,我正坐在京城最大的说书馆里,这说书馆好气派啊,四面是三层的连廊。三层均是坐满了人,卖花、卖零食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我们在二层的雅座,桌面上堆满了小吃零食。我正伏在柚木雕花栏杆上看着中间圆台上那个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

        他正说的是火烧赤壁的故事,这个故事我已经听了若干回。已觉无趣,正想说要走,却听见那说书竟然还加了古琴伴奏。奏的是《河山颂》,与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语音配合得天衣无缝。只听得大家连声叫好,我看向台去,只见说书先生身后一个白衣女子,翩翩长发女,貌妍神亦佳。正是拓拔嗣的知音人,淄衣。

        我唤小二传了张信条给淄衣,只见她抬头向我看来,微微笑点了点头。

        片刻,布帘掀开,素颜清丽的淄衣走了进来。我上前握住她的手,亲热的唤她:“淄衣姐姐。”

        淄衣向刘邑隆做了个福,浅浅笑着拉我一起坐了下来:“原来浑水河上的抚笛公子竟是蛾眉朱颜,当日一曲《汉宫秋月》令淄衣引妹妹为知音人,却不料那日突生祸事,如今看到妹妹安然无恙可真是太好了。”

        “淄衣姐姐琴艺冠绝天下,今日竟然在南朝京城偶遇姐姐,宝珞可欢喜得紧呢,你怎么也会来到建康了呢?”

        “淄衣家乡本就是南宋人氏,儿时遇战祸与家人流落北魏,一直颠沛流离卖艺为生,幸得魏嗣公子相助方能安定下来,多年来有了些许积蓄才辗转回到家乡。这说书馆的掌事是我的远房表亲,因此偶尔也会来弹一两曲。也就是这么巧,遇到了妹妹。”展颜一笑,明媚如花。

        淄衣看向刘邑隆:“这位公子是?”我才醒起看到淄衣光顾着高兴,忘了介绍刘邑隆了。

        刘邑隆微微顿了顿首面无表情的说:“在下刘三,见过姑娘。”两人寒暄了一下却似乎无话可说,刘邑隆倒也奇怪,平时话多得一箩箩的,如今见到美貌女子反倒话少了。

        “淄衣姐姐,你如今住在哪里?下次来了京城我可以去找你吗?”

        “我如今住在城郊的水月莎庵,平日里练练琴,倒也闷得慌,妹妹若无事多来坐坐,庵里今年的冬梅开得好,存了些梅香茶。妹妹一定喜欢。”

        “好啊,过几日我便去拜访姐姐,可是姐姐怎么住在庵堂呢?这说书馆不是姐姐远亲的吗?”我深感疑惑,淄衣不会是存了出家的念头吧。

        “我只是图个清静,水月莎庵堂的主持是我娘亲儿时的姊妹,住着倒也方便。妹妹不用担心我。”

        淄衣定定看着我,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犹豫不知如何开口。蛾眉轻锁,低垂眼帘又睁开来看着我,说道:“妹妹,那日浑水河画舫上嗣公子似乎与妹妹相交甚欢,不知妹妹可有嗣公子近况?”

        我愣了一下,说道:“嗣公子不是在皇陵为慕皇妃守孝吗?说是一年,如今应该还在魏皇陵吧。”

        淄衣一脸担忧:“原来妹妹不知道,嗣公子本是一直在皇陵,可是前几日听到北朝来的商队谈论才得知魏国司马王江蕤叛乱,嗣公子带了禁尉回宫平叛。叛乱虽除,可是嗣公子却负伤失踪了。我听到此事甚是担心,所以才问妹妹可否知道。”

        我脸色霎的白了,拓拔嗣负伤失踪?伤得重不重?我忙看向身边的刘邑隆,拉拉他的衣袖说道:“刘三爷,你消息最灵通了,有听说这个事吗?”

        刘邑隆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确切消息是嗣公子只是轻伤,至于失踪一说,有人说是嗣公子与魏国国君发生争执,负气出走;也有人说是被虏走。可是你也知道普天之下能伤墨玉公子的没几个人,更别说是虏走他。这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刘邑隆顿了顿又继续说:“宝珞,你也别怪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这事,我就是不愿意看到你担心他,哼。”

        淄衣本来听到刘邑隆说的话眉头舒展开来,可是听到后半段惊诧目光的在我跟刘邑隆之间流连。

        我也宽下心来,可是看到淄衣的样子好像是误会我跟刘邑隆的关系了,况且看到淄衣对拓拔嗣忧心忡忡的神情似乎也不是一般朋友的关系,唉,这刘邑隆又来给我添乱。

        “姐姐不要担心,嗣公子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我也找人再去打听打听,如有其他消息再来跟姐姐说,可好?”我抚上淄衣手背。

        淄衣静静看着我:“妹妹不要误会,嗣公子于姐姐有恩,姐姐从未敢多做妄想。只要知道他安然无恙就心满意足了。”她垂下眼帘,似笑还悲,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我从未想过拓拔嗣是否有红颜知己,可是似他这样的皇族公子,不知多少名媛淑女仰慕于他。不过,偶尔想到他在柔玄镇总兵府那晚的表白我仍旧心跳加快。可是,他却是那样风清云淡的离开,甚至走的让我措手不及。我是该嘲笑自己多心吗?还是那只是偶然的意外?

        淄衣闲磕了几句便说是还有演奏,邀我有空去庵堂里品茗梅香,便告辞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赞淄衣琴艺好,人又淡泊漂亮,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女子。刘邑隆反而是不削的说我识人不深就盲目崇拜,不可取。

        我拜托刘邑隆再去帮我查询拓拔嗣的下落,只要是得知他无恙便安心了。

        刘邑隆撇了我一眼:“你就是拿准了我比你阿爹好说话啊,死丫头。”

        我咯咯笑了起来

        次日,阿西、梅朵从边域回来了,带回了我爱吃的甜瓜。阿西告诉我图瓦部落已经在重建了,那日也有一些族人逃脱了去山里躲起来,在天机阁派人前往干涉下,临近牧场的羯族也不敢再生事。往事不堪回首,阿西是决定留在中原能有所成就,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而阿西已年满十八,时常也会跟随降涟处理一些生意或者天机阁的事务。

        梅朵阿爹喀勒塔塔族长也是意外逃过大难,本是要与村庄共存亡,被族人打昏了带到树林里躲了起来,逃生后万念俱灰,梅朵大哥便将他接去了喀什米尔城。部族已没有了亲人的梅朵也怅然跟着阿西回到馨圆。

        阿爹给我们拟定了各项修炼课程,像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机关阵法、之类的,由随云亲自教授我们。于是我们在园子里设置了阵法的地方也能来去自如了。这馨圆的每一处院落均有阵法守护,如有外敌入侵阵法均可快速启动。阵法是从《易经》的太极八卦图的经卦异位演变而来的。阿爹将祖母设下的阵法改进以后馨圆的保全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当。难怪阿爹也只在院内置派人数不多的护院把守阵外。

        我无事时常跑去水月莎庵与淄衣把茶言欢,这庵堂后院还真是个清幽雅致的地方,相处下来更是觉得淄衣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将这青灯古殿也衬托得诗情画意起来。淄衣诗词歌赋是拈手拿来,有时候也会赋上几段词曲送给我,我见她身子弱,也会拿些强身的丹丸给她。

        这庵堂去得多了,庵里的小尼姑师太也相熟了,主持慧能师太慈眉善目,对我也甚是亲切。偶尔我也会带梅朵过去,初时梅朵对这汉人庙宇还是相当好奇,去了几次就嫌无趣了。我倒是喜欢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淄衣跟我讲述当年浪迹江湖的奇闻趣事。有时候也想象一下自己仗剑江湖、惩恶扶弱,成为一代女侠那是多么风光啊。

        这日我与淄衣聊得正高兴,她的远房表叔差了人说是请淄衣去一趟说书馆,我忙起身告辞。淄衣一脸歉意,本来今日说好我留下品尝淄衣亲自做的斋菜。我扬起一张笑脸让她不要介意。

        回到雁北居,冷冷清清,阿爹不在,卫二娘也不在,童虎应该又上山抓蛇了吧,他这人半月没有蛇肉就茶饭不思的。

        在屋里正百无聊赖,忽想起我的忍衣已制成多日,都还没有试试这忍者的潜行之术。不如就今日玩玩。我换好忍衣,咻的闪出屋外,尽量铁贴着墙角,树丛行走。现已酉时过半,天色渐暗。一队护院在我旁边齐队走过。哈哈,成功隐身。

        来到厨房,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害的我肚子差点叫出声来。我吊在梁上,看着下面人来人往,趁人不注意,挖了一大把盐放入汤水中就闪身离开。

        晃到明月楼,我在墙面用磁掌慢慢爬上四楼,看到藏书阁有微弱的灯光。藏书阁大多是阿爹才会去的地方,阿爹怎么今日晚间还在藏书阁呢。我静静爬上五楼瓦顶,潜到藏书阁上方,轻轻揭开一片屋角的瓦片,眼睛向下看去。

        阿爹果然是在藏书阁,可是,随云也在。我调整呼吸,脸更贴住了瓦片缺口。只见阿爹与随云正在翻找某本书,随云说是要爬上顶架找寻,说着顺着梯子就上去了。摸索半天也没找到的样子,只听“喀喳”一声,梯子的落脚处竟然断开了,随云身子一侧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阿爹在旁一个闪身接住了随云。

        阿爹正要放下随云,可是随云的双手却勾住了阿爹的脖子,然后含情脉脉看着阿爹。我只看到阿爹的背影,不知道阿爹现时是何表情,也是同样情意绵绵的看着随云吗?我的心忽然揪得紧紧的。只见阿爹已经放下随云,可是随云的手臂仍然勾着阿爹的脖子。哼,我心里暗骂,随云平日里显得冷冰冰的,我虽知她钟情阿爹,可是却想不到他们竟然已经进行到楼楼抱抱的地步了。只看随云的脸贴近阿爹,竟然亲了上去。我正惊呆了没反映过来,阿爹后退一步碰到书架边沿,挣脱随云的手臂。

        随云似乎愣了一下,泪水滑了下来,又上前抱住阿爹,呜咽的说:“玥,不要推开我。你可知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你。”

        阿爹没有再推开她,笔直的依着书架。随云又继续说:“四年前淮水河岸那场大战后我重伤,你救了我躲入密室,替我拔出。。拔出毒箭,吸毒,日夜运功替我疗伤,细心的照顾我。那时候,我就起誓此生心里只有你一个人。”随云脸埋入阿爹怀里,脸颊泛红。

        “随云,对不起,那日的毒箭在胸前,如不及时处理便有生命危险。随云。。。我很抱歉。”

        随云定定看着阿爹的眼睛:“我不要你抱歉,我也不要你负责,玥,我只想要你真心待我。可是,脱险以后你对我依旧如常,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我的情意,我默默跟随了你四年,一起出生入死,有多少的患难经历。难道这些都不能感动你吗?你的身边也没有其他女子,我想不明白,为何你就是对我的心视而不见呢?”随云泪如雨下,浑身颤抖不已。

        阿爹的手不忍扶上她的肩头:“随云,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本无心言婚娶,不值得为我蹉跎了年岁。”

        随云激动的抬起头:“值不值得我心里最清楚,玥,我不在意你是否想永远戴着面具做人,可是,那也不能掩饰你心中有情,是的,你有情,却不是给我的。”

        我怔了一下,阿爹心有所爱?不是随云,可是他却一直掩饰那个人的存在吗?我继续伸长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你看她的眼神是多么不同,我甚至从未见过你也有这般温柔的目光,可是这样的目光却只追随着她,玥,你可知道你那疼爱与痛苦交织的眼神足可以让我的心撕成碎片。呵呵~呵呵~”随云带泪笑了起来:“可是,你们之间又怎么可能?就算你再如何无法自拔,却不能告诉她你的爱,你不能毁了她的一生。”

        “够了,不要再说了。”阿爹轻轻推开随云:“随云,我会依你所愿,给你一个答案,此外的事情,休要再提。”

        随云带泪的脸惊诧的抬起来,满满绽放出喜悦的笑颜:“玥,你真的会考虑吗?那好,我等你的答案。”

        阿爹挥了挥手,示意随云先出去,便自己转身隐在了层层书架的阴影中。

        我趴在屋顶半晌回不过神来,心中酸酸涩涩百般滋味不能言。刚才阿爹是答应考虑与随云共度一生吗?我咬紧了下唇,阿爹明明答应我我不喜欢,他便不娶的。如今。。如今竟为了随云反悔。我冷冷的别过脸,不再看黑暗里阿爹萧瑟的身影。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了雁北居,回到了屋里,换好了衣服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也不觉得饿、不觉得累,眼睁睁看着帐顶。心里只是反复想着一件事,阿爹快要娶随云了,我要怎么办?

        卫二娘过来唤我吃晚饭,我侧身向里装作睡着了,没有应答。夜里,阿爹静静走了进来,帮我掖好被角又轻轻走了出去。

        一连几日,我都躲着阿爹与随云,虽然我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是,不开心就是不想装嘛。下午梅朵把我拉到山坡上,用力猛按我坐下来:“说吧,你这几天神不守舍的,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她大咧咧的挨着我也坐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头靠到她肩膀上悠悠说着:“梅朵,阿爹可能要跟随云成亲呢,你说该怎么办好呢?”

        “这不是好事吗?汉人男子不是都很多老婆,义父现在只要一个有什么不对?”

        “厚,你不懂啦,如果你也是跟阿爹相依为命过了这么多年,忽然中间□□来一个人,不会很不习惯吗?”我瞪她一眼。

        “噢,我懂了,宝珞你是怕二娘欺负你吗?不用担心啦,义父怎么可能舍得让你被人欺负啊,再说了,过两年你也是要成亲的,难道就让义父一个人孤独吗?”她看我低头不语,又继续开导我“你想想,一个家有阿爹,有阿娘,说不定以后还有弟弟妹妹,热热闹闹的不是很好吗?”

        “这样说是没错,可是我.....我不想离开阿爹。”

        “哪有永远在父母亲羽翼下的孩子啊,总有一天会像大漠的飞鹰一样有自己的世界,你不想离开义父就证明你还没长大呢。”梅朵傲然的望向蓝天,似乎自己已经在展翅飞翔了。

        我愕然的看向梅朵,这小妮子啥时候也会说这些大道理了?原来大家都在成长了,梅朵与阿西都毅然离开家乡向往更广阔的天地,我却依然沉溺在阿爹的宠爱里。果然是不长进呢。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的梦想吗?我是想成为高原上的第一女骑手,现在想想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梦想。现在,我想等学成后离开馨园去闯荡江湖,做一个侠女。”梅朵越说越兴奋,小脸通红。她又问我:“宝珞,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也想起当年我的梦想是永远跟着阿爹,他去哪里也不能抛下我。如今想起来还真是惭愧,原来我的志向一直都这样短浅。可是,向往简简单单平淡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对啊。“梅朵,你的梦想真好,如果,阿爹真的成亲,有别人照顾他了,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梅朵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带你去是没问题啦,可是.....你能舍得你的嗣公子跟刘三爷吗?我看嗣公子说不定守孝期一过就来了,刘三爷整日在你身边蜜蜂似的转个不停,你的良人是哪一个呢?能不能透露一下。”

        呵,这小妮子是皮痒痒了,竟敢拿我开涮了。我伸出爪子使劲的挠她,她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就跑,我追上去:“小蹄子,你别跑,今天我要你好看的!”

        我们这样又笑又闹的,心情舒畅了很多。

        在我忐忑不安的等着阿爹宣布他要成亲的日子里,整日东游西逛不挨家。我躲着阿爹,阿爹似乎也在避着我。两个人都刻意回避的日子,碰面的机会还真少。阿爹总是深夜才回雁北居,而我早早熄了灯就躺在床上发呆。

        这日,阿爹却天未入黑就回来了,告诉我八月初五是祖母的忌日,届时要带我去淮南拜祭祖母。顺便要一路巡察地方产业,可能要出去个十来天的,让我这几日准备一下。这次去淮南只有我与阿爹、带上天罡五星天狼、天蝎、北斗、心宿、天琴前往,降涟大哥与随云留守馨园。

        第二天淄衣邀我前去庵堂品茶,我刚好想去与她说一声我要出远门的事。且告诉她寻找拓拔嗣的事刘三爷那边要是有了消息会派人告知她。淄衣给了我一包梅花干熏,缝制在锦缎小绣囊里,说是在外头客栈住宿总有些蚊虫,带了梅花干熏可以避虫蚁。我拿在鼻子边嗅了嗅,清新幽香。忙道了谢,放到怀兜里。

        虽说这次出行主要是拜祭祖母,但是能与阿爹一起出门游历我还是很雀跃的,主要是随云没有跟去,我思忖着用十来天的时间说服阿爹。不禁得意的嘿嘿笑起来,不过想归想啦,如果阿爹真的是觉得与随云一起能幸福,那我应该还是会放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