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和平时期,詹姆斯是一位地方舞台上的配角演员,报纸上的照片是他在伦敦喜剧剧院为部队演出时的一张剧照,剧照的说明写道:“你错了——他的名字叫詹姆斯!”从照片上一眼就可以看出,詹姆斯酷似蒙哥马利。

            杰维斯—里德于是心生一计,准备让詹姆斯装扮成蒙哥马利,但事情开始时并不顺利,蒙哥马利是一位绝对戒酒主义者,而调查表明,詹姆斯却经常严重地患酒精中毒。杰维斯一里德仍然决心要试一试。他到累斯特找到詹姆斯,请他吃了午饭,向他说明准备请他到部队电影制片厂拍一部宣传影片。

            詹姆斯对这一建议的反应基本上表明了他的个性特点,和蒙哥马利的傲慢与自信截然不同。詹姆斯后来写道:“展现在我头脑里的是一场惊险的电影故事,一位迷人的敌军暗探勾引了一个薪饷出纳员,诱使他伪造帐目,引起了一场惊恐和混乱。”这当然不是杰维斯一里德的想法。尽管杰维斯—里德有些保留,他倒“挺喜欢这个傻小子”,认为只要细心监督和指导,詹姆斯还是有可能胜任他的使命的。经和詹姆斯的上级军官谈妥,这位出纳员获准到伦敦去执行特别任务。不久,詹姆斯便到达伦敦,准备扮演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角色。

            按照“铜头蛇”计划,詹姆斯将冒充蒙哥马利,在特种战委员会和A  部队的指导下,在登陆日的前夕,到直布罗陀和阿尔及尔去炫示一番。炫示的目的有三:使德国人相信,蒙哥马利如果不在英国,盟军就不会在六月的头一周横渡海峡,发起进攻,其他方面的情报和迹象也表明了这一点;使德国人相信,“尼普顿”行动中舰队的开航只不过是又一次海上演习;使德国人相信,蒙哥马利是在非洲和意大利指挥盟军针对法国南部的军事行动的,因而可以牵制住驻在卢瓦尔河以南的四个装甲师(其中两个是党卫军装甲师)。

            詹姆斯不仅和他的妻子,而且和他的酒瓶隔绝了。别人告诉他,模仿蒙哥马利是拍片训练计划的一个内容。开始,让他从侧面揣摩研究蒙哥马利的仪表举止,进展很顺利;后来,他被带到总司令的专用列车上,和蒙哥马利见了面,詹斯后来描述说:“我们两人像得不可思仪……舞台上你可以用各种化装手段装扮某人,但我扮成蒙哥马利根本用不着假眉毛、假脸蛋之类的化装。”詹姆斯除了少一个手指头,从其他身体条件看,他和蒙哥马利完全像一个模子里磕出来的人。两人的体格姿态、行走举止几乎一模一样。詹姆斯发现,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模仿蒙哥马利快速而又尖声刺耳的讲话方式;同样重要的是,杰维斯—里德看到,詹姆斯也可以摆出蒙哥马利具有的权威神态。杰维斯一里德于是决定开始执行“铜头蛇”计划,但仍然没有告诉詹姆斯扮演蒙哥马利的真实意图。

            准备工作就绪,便开始向这位出纳员介绍他所扮演的角色的一些细节,特别是诸如鸡尾酒宴,餐桌谈吐等小节,如丘吉尔的起居时间,罗斯福的健康,艾森豪威尔的才干,史密斯的溃疡,布莱德雷的能力,布鲁克的脾气等。

            接着,请来了随军裁缝迈厄和莫铁默尔,为詹姆斯做了一套剪裁得体的战地服装,配有皇家参谋总部的鲜红衣领,肩章上带有将军军衔的标记——两把交叉的军刀,胸前四排荣誉勋章,黑色贝雷帽上装饰着两个徽章;蒙哥马利经常穿戴的费尔琴外衣,一条金表链和装饰物,几块印有蒙哥马利名子缩写字母“BLM  ”的手绢,一根小巧玲珑的手杖。一位可靠的化装师被请了来,稍微修剪了詹姆斯的小胡子,把他的眉毛往上刷起,就像蒙哥马利的眉毛那样直立;脸上抹了一点油彩,使两鬓稍灰白。这样打扮起来之后,詹姆斯和蒙哥马利就简直看不出区别了。

            詹姆斯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同时了解到,蒙哥马利曾坚持说,如果让詹姆斯扮演他,詹姆斯也必须拿和他一样的薪水。但这一消息也未能减轻詹姆斯的惊慌心情。他后来写道:他当时“陷入从未有过的舞台恐惧之中……

            我感到自己既像一位战功卓著的将军,又像一只晕头转向的兔子”。不过他还是同意去逢场做戏,完成他的使命。1944    年5  月25    日傍晚,詹姆斯穿上他的战地服装,戴上假手指,像蒙哥马利那样戴上贝雷帽,坐上参谋部的汽车,来到诺思霍尔特机场。在既不兴师动众,又不大肆宣扬(但足以使蒙哥马利出访的传闻散布开去)的气氛中,詹姆斯登上一架“解放者”飞机向宣布罗陀飞去。据杰维斯—里德回忆,当时只忽略了一件小事,即詹姆斯在他的手提包内藏了一瓶装潢时髦的杜松子酒。

            飞机预计在5  月26    日早餐前抵达直布罗陀。为了确保詹姆斯一觉醒来能感到身体舒适,精力充沛,临睡前让他服了安眠药。随后,机上的人就准备睡觉了,可能是由于夜间极为寒冷,詹姆斯又起身来到机尾部的厕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他,待发现他不在位子上;护卫也跟着进了厕所。发现他正在偷喝杜松子酒,一品脱装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半。糟透了,由于杜松子酒和安眠药的相互作用,詹姆斯走起路来已经左摇右晃,可是再有两小时的飞行就要到达直布罗陀。除非让詹姆斯很快清醒过来,否则不仅不了解实情的“解放号”机组人员,而且所有的人都会发现这是个骗局。蒙哥马利对烟酒嫉恶如仇,这一点就像他贝雷帽上的徽章那样出名。情况异常紧急,随行人员不得不对詹姆斯进行紧急治疗,治疗的方法恐怕会使他终身难忘:他被脱光了衣服,放在机舱窗户前透气孔的冰冷气流之中;他被迫呕吐并在机上走来走去;对他进行了按摩和拍打并把他浸泡在凉水中;给他重新刮了脸,以免脸上带有任何痕迹,“解放者”在直布罗陀降落时,詹姆斯已经相当清醒,在饱经惩戒之后,准备开始他的演出。“铜头蛇”计划得救了——暂时得救了。

            詹姆斯走下舷梯,行了一个“蒙特礼”。欢迎的人数不多,却令人印象深刻。飞机周围的一些人喊道:“向蒙特致敬!”在当地工作的西班牙人亲眼见到了这位将军。然后他驱车前往总督官邸,准备在那里过夜。总督拉尔夫·T  ·伊斯伍德军亲自出迎。伊斯伍德爵士曾和蒙哥马利一起就读于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他已经知道“铜头蛇”行动,以便能密切进行配合。毫无疑问,德国间谍在机场和总督官邸都已经注意到“蒙哥马利”的到达。当天晚上,伊斯伍德举办了一个小型宴会,并将“蒙哥马利”介绍给两位西班牙银行家,据说其中的一位和党卫军保安局有联系。这两位银行家还听到詹姆斯在高声谈论“三·三计划”。A  部队的代表很快就通过当地反情报机构的电话满意地获悉,整个直布罗陀都在谈论蒙哥马利来访总督的消息,谈论蒙哥马利所说的“三·三计划”,以及他次日要去阿尔及尔召集会议。

            第二天早晨返回机场时,特意让车队通过英国工兵正在修建的一条道路,詹姆斯再次出现在公开场台。当他向工兵们利落地行了那个著名军礼后,人们高喊着“蒙特老伙计!”“向蒙特致敬!”汽车开进机场大门时,同样的喊声响了起来,门卫刷拉一声行了举枪礼,詹姆斯在飞机旁下了汽车,欢送仪式简短而庄重,恰似在欢送一位军务在身的将军,但为了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告别场面,有意让“解放者”号出了点小小的故障。在检修飞机的过程中,伊斯伍德陪同詹姆斯到机场食堂喝了一杯茶,詹姆斯设法丢掉了一块带有BLM  字样的手绢,并让一名西班牙仆人捡了起来;检修完毕,詹姆斯和伊斯伍德话别之后登上飞机,数分钟之后,“解放者”号便向阿尔及尔飞去。

            到目前为止,詹姆斯的演出不仅很成功,而且可以说妙极了。直布罗陀海湾湾面的阿耳黑西拉斯是德军谍报局的前哨基地,因此,德国人不可能不知道“蒙哥马利”的出访。

            在阿尔及尔的白墅机场,欢迎仪式要隆重一些。法国陆军中的一队阿尔及利亚骑兵组成了仪仗队;最高统帅享利·梅特兰·威尔逊将军爵士的巨大身躯像一座金字塔,闪现在热雾之中;英、美、法参谋人员列队等候会见詹姆斯,欢迎仪式过后,他被送到俯瞰全市的圣·乔治饭店。顷刻之间,蒙哥马利来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阿尔及尔,在街道上经常可以看到他的参谋部车辆挂着三角旗,在摩托警卫的护卫之下,载着他风驰电掣般地去参加一个又一个会见。可是突然,伦敦艾森豪威尔司令部里开始流传起不可思议的传说,说有人看到“蒙哥马利”叨着一支雪茄在阿尔及尔的街道上蹒跚游逛。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蒙哥马利”突然消失了,原因无从查找。“铜头蛇”计划也迅速中止。

            不论在阿尔及尔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詹姆斯又穿上了他的中尉军装,降回到中尉的薪俸待遇,不是乘专机而是蜷曲在传令飞机的单人座位上飞回了家。他在伦敦接到通知,如果他透露一句有关这次行动的话,就会送他上军庭。詹姆斯很快便回到了出纳桌旁,并遇到了一些新的麻烦。由于无法解释缺勤的原因,同事们开始在食堂里窃窃私语,说他一定是外出喝得酒醉如泥。指挥官因为他擅离职守,打算送他上军事法庭。陆军部电话找到詹姆斯的指挥官,询问为什么区区一名中尉,曾经领取将军的薪俸,享受将军的待遇;由于这位指挥官对冒名预替一事一无所知,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