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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忽听暴雷似的声音道:“让洒家来超度你!”骆青衣闭目中,只觉冷无情的手指忽然无力,慢慢滑开,睁眼看时,冷无情的头颅已不见,身体倒下去。一个胖大的和尚扔下手中的禅杖,快步跑到武松身前,撕开衣襟给武松包裹伤处,焦声道:“二郎、二郎,你怎样了?”骆青衣搬开冷无情的左腿,走过去连点武松‘缺盆’‘至商’‘奎月’几处穴道止血,又从怀中掏出一瓷瓶,倒出几颗丹药,用口嚼碎,看武松伤处出血渐止,薄薄抹了上去,然后用布轻轻裹了起来,胖和尚惊异的看着,忽听武松沉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目,看到和尚喜道:“鲁大哥来的好及时,那冷无情怎样了?”胖和尚正是鲁智深,鲁智深见武松受伤虽重,还不致要命,嘿嘿笑道:“来的迟些,正巧用禅杖除下那厮的头来。”武松转目望去,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倒地一动不动的蔡福道:“不知蔡头领伤势如何?”骆青衣走过去一探鼻息,复摸上脉门,凄然道:“蔡头领已死了。”

            鲁智深问道:“哪里又来个像兄弟一般的头陀,我进来时还稍有犹豫,既看到二郎躺在这里,才斩了这厮的头。”骆青衣暗暗心惊:如果鲁智深晚来片刻,或再稍有迟疑,自己的性命也不保。站起来向二人跪拜道:“骆青衣感谢二位头领救命之恩,如果武头领是来取青衣性命,就请下手。”武松觉得伤口处痛楚渐渐消失,代之以麻痒,沉吟道:“你这药好怪。”看着庙里道:“姜姑娘躲到哪里去了?”骆青衣正色道:“武头领尽可以找我一个人晦气,姜姑娘身世可怜,还要去寻找兄长,放过他吧?”鲁智深怒道:“二郎豪气、怎会为芝麻豆大的屁事寻你的晦气,俺却不信。”武松知道骆青衣方才冒极大风险救了自己,虽然对女子怨恨极深,还是微露笑容道:“我就是怕下山后有人暗算你们,才匆匆赶来。”骆青衣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姜若群也怯怯的从庙内出来,躲在骆青衣旁边,那日武松大闹女寨,诸女子人人畏惧武松,姜若群也不例外。

            武松虽身体强健,但毕竟失去一臂,声音渐虚弱道:“姜姑娘到底是怎回事?”骆青衣因不知武松和卢俊义的交情如何,不愿告诉武松实情,只说有人威胁姜若群,姜若群无奈被迫应承杀了燕飞龙。武松点点头知道危机还在梁山,转向鲁智深道:“我们还是回山吧?”骆青衣坚决道:“我陪姜妹妹想法找出真相。”

            此时月亮升上中空,整个庙宇一派澄明,弥勒佛的笑容也呈现在众人面前,姜若群看着冷无情的无头尸害怕道:“都说佛祖保佑好人,虽然应验,却要经过多少磨折,想来寻我哥哥也是如此。”又跪拜起来,众人一起看去,只见门柱上两行雕刻的大字:“大肚能容,容天下可容之事,常开口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第十八章  夺城(一)

            卢俊义回家同珠儿说过宋江同意发兵下山之事,珠儿无限欢喜道:“宋江正步步入瓮,郎君早晚必成梁山之主。”卢俊义笑道:“可笑武松竟因撤去总领之职负气下山,正好少个惹麻烦的人。”珠儿闻听止笑道:“武松果真负气下山,还是另有图谋?”卢俊义也吃惊道:“难道武松是想寻骆青衣和姜若群不成?你那夜威逼姜若群,未露出破绽吧。”珠儿娇笑道:“我扮作男人,声音粗鲁,她从未见过我,怎会识破?况且即便是识破,武松知道了也无法回山报信,冷头陀正好将之一并杀了。”卢俊义将信将疑道:“武松的功夫不可小视,并且还有一个燕飞龙的徒弟骆青衣。”珠儿笑道:“这头陀不但武功高强,且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只怕三、五个武松都不是他的对手。你那日也见冷头陀同燕飞龙也不相上下,武松的武功未必超过郎君吧?”

            卢俊义点点头,沉思道:“我方才回来时到小乙屋中去了一趟,果然和柳絮儿言谈一致,竟然路出口风说梁山中人通风报信。”珠儿睁大眼道:“我根本未让冷头陀露出任何身份,只说知道梁山一女三男去京师捣乱。可能是大理寺的捕快胡乱猜测。”又娇笑道:“郎君正好可以借机整饬梁山内部。”卢俊义点头。

            珠儿道:“这几日累坏了郎君,我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还烫了杏花村出的‘汾酒’给郎君解乏。”卢俊义长吁口气笑道:“正该庆喝一番。”二人走入后堂内室。

            卢俊义看见桌上的酒菜,喜道:“‘八珍凤肉’、‘挂花蹄膀’、‘三蒸鹿脯’。”举箸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嚼嚼赞道:“难得鹿脯蒸得如此鲜嫩,”又另夹了一块,眉花眼笑道:“这蹄膀外观坚挺,入口既化,又不粘牙,却不知如何做到?”珠儿笑意殷殷,随手拔开酒樽的塞口,一阵浓郁的清香传出。卢俊义深吸一口,吟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珠儿兴奋得看着心爱的郎君,赞道:“郎君果然高才,竟能随口而出佳句,令人佩服。”倒出一盅酒,双手端到卢俊义面前,卢俊义接过一口喝下道:“这是唐朝杜牧的诗句,你相公哪有如此本事。此诗有些萧条,却不如我朝苏东坡的豪放。”珠儿点头道:“听说过此人,为官清廉公正,大有本事,词章写的豪气万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还是被你们昏庸的皇帝一会降职、一会放逐的,使之郁闷而死。”说完摇头叹息不止。

            卢俊义忽然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知道究竟能走多远,但已无法想回头路,只能坚定地走下去。又是一口酒喝下,珠儿给斟上,同时喃喃道:“路上行人欲断魂,怪凄凉的。”壶中的酒水却一直倒下去,卢俊义笑道:“满了。”珠儿急忙收手,目光现迷离之色。卢俊义捉过珠儿的小手道:“你个女儿家如此担忧家国大事,真是太过辛苦了。”

            门外忽有喽罗求见,卢俊义走进正堂,喽罗道:“檑木关张头领命小人报卢头领:武松断了一臂和鲁智深回来,还带回蔡福头领的尸首。”内室传来酒杯跌落的响声,卢俊义皱眉挥手让该喽罗退下,珠儿惊慌的从内室扑出,跌入卢俊义怀中,口中还是那句:“‘路上行人欲断魂’,竟然是冷头陀么?”

            远处传来哀哀的哭声,卢俊义分辨出是蔡庆的哭声,蔡福、蔡庆兄弟的营寨就在卢俊义正堂的南向三百步左右,二蔡作为大名府一同过来的心腹,一直保护在卢俊义附近。

            卢俊义用水漱了口,以减少酒味,匆匆赶到蔡庆的营寨,见蔡庆正扶尸痛哭,卢俊义也感恻然,轻拍蔡庆后背道:“是谁下的手?”蔡庆见卢俊义来此,收敛一下悲痛的心情,哽咽道:“听鲁智深说他们三人遇上一个头陀,言语不合,斗讲起来,不料那头陀非常厉害,竟然杀了我哥哥,斩断武松的左臂…”珠儿跟着卢俊义后头,低声道:“说什么也要替你哥哥报仇,那头陀后来怎样了?”蔡庆朝珠儿施礼道:“多谢夫人垂怜,听说那头陀被鲁智深砍去头颅而死,也算是替哥哥报仇了。”

            珠儿听的神色大变,眼中泪光闪耀,蔡庆怎知珠儿另有所想,万分感激道:“死生有命,夫人却也不必过于伤悲。”珠儿眼泪夺眶而出,卢俊义扶着珠儿离开蔡庆营寨。

            二人回到屋内,卢俊义不满道:“你的人死去你便如此伤悲,我的蔡福死去,燕青也险些丧命,我的亲信你全要杀光不成?”珠儿伏在床上抽泣不已。卢俊义不再深说,看着珠儿道:“还说能对付三、五个武松!”珠儿呼的坐起,收起悲伤,决然道:“鲁智深话中有诈,说不定是五人联手共同对付冷头陀。”

            卢俊义忽然道:“你叫蔡庆送香烛,蔡庆岂不见过冷头陀,明日说将出去恐惹祸事。”珠儿摇头道:“蔡庆只知进贡香火,冷头陀根本不会出面,二人互看不见,我的讯息放在烧纸里。”

            卢俊义道:“如果真如珠儿所说,却不知二女同武松等人说了什么?”珠儿恢复正常,仔细思虑那日自己同姜若群所言,自信的摇摇头道:“我只隐约透露出是林冲的主使。她们只能找林冲得晦气了。”卢俊义点头道:“最好如此。”

            那边林冲听说急急来到武松的营寨,看见安道全和阿绣正在给武松重新包扎上药,安道全奇怪道:“武头领伤处创面极大,不料竟似将养月余,血管等处全部收口,真是奇了,纵然武头领体力奇佳,难道有蚯蚓般自我愈合之能。”武松知道是骆青衣丹药发挥奇效,却不便说破。

            林冲含着热泪,握着武松右手,痛心道:“是我害了二郎,愚兄追悔莫及。”安道全站起道:“武头领好生歇息,明日我让阿绣再来看看。”师徒二人告辞而去。

            鲁智深大眼乱转,一路上武松已将经过叙述,但略去怀疑珠儿和卢俊义之事,怕鲁智深知晓生出事来。武松摇头道:“看来林大哥判断是对的,姜若群不是杀燕飞龙的凶手。冷无情虽没有明说杀害骆、姜二女的理由,但决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这样的高手,一定是有人安排,说不定就是什么契丹公主指使。”林冲疑问道:“冷无情是否也埋伏在梁山,否则怎会得到如此快的消息。”武松坚决地摇头道:“冷无情一见我面就吃惊非常,若埋伏在梁山,早就要为其弟报仇了。”说完这些话已开始气喘,林冲见武松强忍痛楚与己交谈,歉疚不已道:“二郎先歇息,我明日再来。”武松眼睛一亮轻声道:“我下山在船上撞见蔡庆,说要去青龙山烂陀寺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