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樱花林中翩然飞舞的精灵。
樱雪小姐一蹦一跳地到了宾客中间,歪歪头:
“爷爷,找我什么事儿?”
“没什么,叫你出来见见大家。”水青天细细打量孙女,越看越觉得喜欢。这小样子可是越来越俏了啊。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老老爷忽然道:“你的那块樱贝被你扔哪儿去了?”
樱雪低头一看,原本好好儿挂在脖子上的樱花形状的贝壳,现在却不见了踪影。她的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要知道,那可是爷爷送给她的周岁生日礼物啊!如果把它弄丢了,不知会被骂成什么样。一想到这儿,背心就冷汗直冒。
“爷爷,我叫雨蓝搁在我屋里的小匣里呢!”樱雪面不改色心不跳,管它三七二十一,瞒过这关再说。
“原来把它当了宝贝儿,搁在小匣里了啊。”水青天轻挑着眉毛:真的假的?
原来天天戴在脖子上,现在当了宝贝儿,搁在小匣里了?
“恩!”樱雪笑靥如花。还得去找回来才行。她心想。
“快过来爷爷这儿!”水青天向孙女招手。
樱雪应声过去。唉,是自己做错了事,现在只有听别人的份儿了。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在下的孙女,樱雪。”
“水老爷果真好福气,有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宝贝儿。”一个满面豪气的客人掩饰不住羡慕,站起来称赞道。
“哪里哪里,诸位过奖了,小雪生性顽劣,还请诸位原谅。”水青天微笑着说。
他扫视着满坐宾客,鹰一般犀利的目光里,含着一股摄人的威严。
坐下有人发了话——
“在下蓝蚀光,家中有一犬子,正比尊小姐大一岁,不知水老爷有无意思,让尊小姐屈身下嫁?”
“那要给贵庄添天大的麻烦了。”水无痕笑道。端起茶杯轻轻啜一口上等的青茶。涩而透亮的液体摇曳在略微泛起的涟漪中。以一点为中心,弧状地向外扩散出道道清波。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在下愿意以名声担保,尊小姐一定会和犬子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的。”
“江湖名声?谁不知道蚀蓝山庄的名声是败坏到地洞里的,你那名声有何用?”青云堂主青空残起身,“水老爷,您还是把小雪交给在下吧,青云堂是不会亏待贵小姐的。”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开了一个头,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嫁给我家的大少爷吧,我们愿意出十倍的礼金。”
“嫁给我家的……”
“嫁给我家里……”
……
忍耐,忍耐……忍耐!樱雪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在众人面前发飙,以免有损穿云山庄的面子。可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她又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我们本家的少爷想请小姐府中一叙,不知可否……”
……“赤炎阁的公子想在此向小姐请婚……”
樱雪握拳……
“不知小姐有无意思在——”
……“磅!”一声巨响!
惊得众位宾客停住争论。他们张大嘴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够了,谁再放肆,本小姐叫谁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你,‘小雪’也是你叫的吗?”
樱雪再也受不了了,自己又不是市场上卖的萝卜白菜,让人给自己标价!
众宾立刻鸦雀无声。
刚才一笑倾城的美女,现在是一副“谁再闹就杀了谁”的凶神了。
水无痕,水青天,苦笑。
晚宴。
灯花如昼。迎面飘散着股股百年玉酿的馥郁醇香。夹杂着酒杯的碰撞,瓷碗的叮当之响。
“在下敬各位一杯!”水无痕站起身来,高举酒杯,高呼:“今夜,大家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一片醉醺醺的附和声。
“爹——,爷爷呢?”一个身着粉衣的小姑娘走到他跟前,掂起脚尖,抬高声音,仰面问他。
叫声惊扰了酒意,他迷蒙。可是看清眼前是谁时,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他知道,惹恼她的后果……
上次,因为过京城,忘记她拜托他买的五十串糖葫芦,也没有跟她好好地道歉。结果……
一个月里,他的饭菜被她下了九次毒!说是毒,其实也只是普通的泻药罢了。可是……
天天跑茅厕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了。想责骂她,奇怪的是,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不止那次,每次只要她一闯祸,想教训她时,总是心里觉得很释怀,一种莫名的坦然。只是看着她,心中的阴霾便一扫而光,结果,却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头,告诉她,“下次别这样做了。”
“爷爷有些不舒服,回房歇息了。”樱雪的样子惨兮兮的。眉毛拧着,眼睛眯着,脸蛋红着,嘴唇抿着,“那我也回去了。”
“不陪爹?”水无痕打趣。
“爹有酒陪着,够了。”小姐努努嘴。
“女儿你可真冷血啊!”
“爹,您可真自私啊!”
樱雪哼哼乐得直笑:每次爹和她斗嘴,都是爹甘拜下风,这次也一样。
她得意地想。刚才宴会上的酒气快把她熏昏了,还好,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
——既然这样,就找爷爷玩儿去。
此刻,她正走在花园的小径上。曲径通幽。
树影疏密无序,投下一片凄薄的残影。
有点点星光闪烁,星月相合,飞彩凝辉。
“爷爷有什么不舒服,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还不是跟我一样,想躲着我爹。”她愤愤然。
如鬼一般的影子从斑驳的树阴下闪过,月光似乎淡了点,一瞬,却又恢复如初。
“是谁?是谁在那儿?”樱雪脚尖点地,警觉跨到树影下,心中疑问升起。
没有人,除了清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什么也没有。
是我的错觉吗?
樱雪跨出影子,心里自问。
月光有些惨淡,是灰色的。
****************
她来到爷爷的门前。
每次一来到这扇门前,看见门上雕琢的细细密密的花纹,她就有一丝神秘的感觉,很古老,似乎里面有被封印的故事。可是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精神奕奕的爷爷。爷爷胡须花白,头发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只剩下了不多的几根。可爷爷并不糊涂,甚至比泉水还清醒。樱雪想,凡是这世上的事情,恐怕没有他不了解的吧。
她站在门口,欲推门而入。
屋里暗黄的火光映衬出两个弯曲的剪影。
“爷爷?”樱雪疑惑地望着影子,一时间做不了决定:到底是进去,还是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细细碎碎,星星点点。烛光闪烁,人影映在窗纸上,显现出极不规则的图形来。
她迟疑着,然后决定趴在门上,听。
步子有些凌乱,刚刚踩在一处长有青苔的地方。
谁知太不小心了,她竟弄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谁?是谁在门外?”
烛光“噗”地轻声熄灭。屋里一声尖利叫喊。
门开了,一个黑影从屋里探出头来张望着:屋外却没有人。
樱雪急速地飞奔,两旁的景物以飞快的速度向后消失。无声无息。
她的轻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水无痕从小就把他那“踏水无痕”的绝顶轻功尽数传给了樱雪,却不教给她一丁点武功。每当女儿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时,他总是回答道:“你是我的好女儿,穿云山庄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会为了保护你而不顾一切,所以呢,你只需要学会逃命的本领就行了。”
每当爹这么一说,樱雪就会无奈地吐吐舌头。
现在也如此。
好啦,现在谁也不应该发现我了。
樱雪松了一口气,她已来到自己屋前。
“雨蓝!你在吗!”
——没有雨蓝的声音。回应她的只是浓浓的黑暗。声音溶在黑暗中,消失得很快。
看来是不在了。
“这个雨蓝,总爱自己到处乱跑,疯疯癫癫的,哪儿还有个丫头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