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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吴学究道:明日且去城边看那城池如何,却再商量。

            宋江饮酒到晚,巴不得天明,要去看城。吴用谏道:城中监著两只在牢里,如何不做堤备?白日不可去看。今夜月色必然明朗,申牌前後下山,一更时分可到那里窥望。当日捱到午後,宋江、吴用、花荣、秦明、朱仝,共是五骑下山,迤逦前行。初更时分,已到华州城外;在山坡高处,立马望华州城里时,正是二月中旬天气,月华如昼,天上无一片云彩。看见华州周围有数座城门,城高地壮,堑壕深阔。看了半晌,远远地也便望见那西岳华山。

            宋江等见城池厚壮,形势坚牢,无计可施。吴用道:且回寨里去,再作商议。五骑连夜回到少华山上。宋江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吴学究道:且差十数个精细小喽罗下山去远近探听消息。两日内,忽有一人上山来报道:如今朝廷差个殿司太尉,将领御赐金铃吊挂来西岳降香,从黄河入渭河而来。吴用听了,便道:哥哥休忧,计在这里了!便叫李俊,张顺:你两个与我如此如此而行。李俊道:只是无人识得地境,得一个引领路道最好。白花蛇杨春便道:小弟相帮同去,如何?宋江大喜。三个下山去了。

            次日,李应、朱仝、呼延灼、花荣、秦明、徐宁,共七个人,悄悄止带五百余人下山。到渭河渡口,李俊、张顺、杨春已夺下十余只大船在彼。吴用便叫花荣、秦明、徐宁、呼延灼,四个伏在岸上;宋江、吴用、朱仝、李应,下在船里;李俊,张顺,杨春分船都去滩头藏了。众人等了一夜。次日天明,听得远远地锣鸣鼓响,三只官船下来,船上插著一面黄旗,上写钦奉圣旨西岳降香太尉宿。朱仝,李应,各执长枪,立在宋江背後。吴用立在船头。太尉船到,当港截住。船里走出紫衫银带虞候二十余人,喝道:你等甚麽船只,敢当港拦截大臣!宋江执著朵,躬身声喏。吴学究立在船头上,说道:梁山泊义士宋江,谨参只候。船上客帐司出来答道:此是朝廷寸尉,奉圣旨去西岳降香。汝等是梁山泊乱寇,何故拦截?宋江躬身不起。船头上吴用道:我们义士,只要求见太尉尊颜,有告覆的事。客帐司道:你等是何人,敢造次要见太尉。两边虞候喝道:低声!宋江却躬身不起。船头上吴用道:暂请太尉到岸上,自有商量的事。客帐道:休胡说!太尉是朝廷命臣,如何与你商量!宋江立起身来道:太尉不肯相见,只怕孩儿们惊了太尉。朱仝把枪上小号旗只一招动,岸下花荣、秦明、徐宁、呼延灼引出军马,一齐搭上弓箭,都到河,摆列在岸上。那船上梢公都惊得钻入船舱里去了。客帐司人慌了,只得入去禀覆。

            宿太尉只得出到船头坐定。宋江又躬拜唱喏,道:宋江等不敢造次。宿太尉道:义士何故如此邀截船只?宋江道:某等怎敢邀截太尉?只欲求太尉上岸,别有禀覆。宿太尉道:我今特奉圣旨,自去西岳降香,与义士有何商议?朝廷大臣如何轻易登岸!船头上吴用道:太尉若不肯时,只怕下面伴当亦不相容。李应把号带枪一招,李俊、张顺、杨春,一齐撑出船来。宿太尉看见,大惊。

            李俊,张顺晃晃挈出尖刀在手,早跳过船来;手起,先把两个虞候丢下水里去。宋江忙喝道:休得胡做,惊了贵人!李俊、张顺扑通地跳下水去,早把这两虞候又送上船来;自己两个也便托地又跳上船来。吓得宿太尉魂一著体。宋江、吴用一齐喝道:孩儿们且退去!休惊著贵人!我慢慢地请太尉登岸。宿太尉道:义士有甚事,就此说不妨。宋江、吴用道:这里不是话说处,谨请太尉到山寨告禀,并无损害之心;若怀此念,西岳神灵诛灭!到此时候,不容太尉不上岸,宿太尉只得离船上岸。

            众人在树林里牵出一匹马来,扶策太尉上马,不得已随众同行。宋江、吴用,先叫花荣、秦明、陪奉太尉上山。宋江、吴用,也上了马,分付教把船上一应人等并御香、祭物,金铃吊挂,齐齐收拾卜山;只留下李俊、张顺,带领一百余人看船。一行众头领都到山上。宋江、吴用,下马入寨,把宿太尉扶在聚义厅上当中坐定,两边众头领拔刀侍立。宋江独自下了四拜,跪在面前,告禀道:宋江原是郓城小吏,为被官所逼,不得已哨聚山林,权借梁山泊避难,专等朝廷招安,与国家出力。今有两个兄弟,无事被贺太守生事陷害,下在牢里。欲借太尉御香,仪从并金铃吊挂去赚华州,事毕并还,於太尉身上并无侵犯。乞太尉钧监。宿太尉道:不争你将了御香等物去,明日事露,须连累下官!宋江道:太尉回京,都推在宋江身上便是了。宿太尉看了那一班模样,怎地推托得,只得应允了。

            宋江执盏擎杯,设筵拜谢;就把太尉带来的人穿的衣服都借穿了;於小喽罗内,还拣一个俊俏的,剃了髭须,穿了太尉的衣服,扮作宿元景;宋江,吴用,扮作客帐司;解珍、解宝、杨雄、石秀,扮作虞候;小喽罗都是紫衫银带。执著旌节、旗幡、仪杖、法物,擎抬了御香、祭礼、金铃吊挂;花荣、徐宁、朱仝、李应,扮作四个卫兵。朱武、陈达、杨春,款住太尉并跟随一应人等,置酒管待;却教秦明、呼延灼,引一队人马,林冲,杨志,引一队人马,分作两路取城;教武松先去西岳门下伺候,只听号起行事。话休絮繁。

            且说一行人等,离了山寨,迳到河口下船而行,不去报与华州太守,一迳奔西岳庙来。戴宗先去报知云台观主并庙里职事人等。直到船边,迎接上岸。香花灯烛,幢宝盖,摆列在前;先请御香上了香亭,庙里人夫扛抬了,导吊金铃吊挂前行。观主拜见了太尉。吴学究道:太尉一路染病不快,且把暖轿来。左右人等扶策太尉上轿,迳到岳庙官厅内歇下。

            客帐司吴学究对观主道:这是特奉圣,捧御香,金铃吊挂,来与圣帝供养;缘何本州官员轻慢,不来迎接?观立答道:已使人去报了。敢是便到。说犹未了,本州先使一员推官,带领做公的五七十人,将著酒果,来见太尉。原来那小喽罗,虽然模样相似,却语言发放不得;因此只教妆做染病,把靠褥围定在床上坐。

            推官一眼看那来的旗节,门旗,牙仗等物都是内府制造出的,如何不信。客帐司匆匆入去禀覆了两遭,却引推官入去,远远地阶下参拜了,见那太尉只把手指,并不听得说甚麽。客帐司直走下来,埋怨推官道:太尉是天子前近幸大臣,不辞千里之遥,特奉圣旨到此降香,不想於路染病未痊;本州众管,如何不来远接!推官答道:前路官司虽有文书到州,不见近报,因此有失迎迓,不期太尉先到庙里。本是太守便来,奈缘少华贼人纠合梁山泊强盗要打城池,每日在彼堤防;以此不敢擅离,特差小官先来贡献酒礼。太守随後便来参见。

            客帐司:太尉涓滴不饮,只叫太守快来商议行礼。推官随即教取酒来,与客帐司亲随人把盏了。客帐司又入去禀一遭,请了钥匙出来,引著推官去开了锁,就香帛袋中取出那御赐金铃吊挂来,把条竹竿叉起,叫推官仔细自看。果然好一对金铃吊挂!乃是东京内府高手匠做成的,浑是七宝珍珠嵌造,中间点著碗红纱灯笼,乃是圣帝殿上正中挂的;不是内府降来,民间如何做得?客帐司叫推官看了,再收入柜匣内锁了;又将出中书省许多公文付与推官;便叫太守快来商议拣日祭祀。推官和众多做公的都见了许多物件文凭,便辞了客帐司,迳回到华州府里来报贺太守。

            却说宋江暗暗地喝采道:这厮虽奸猾,也骗得他眼花心乱了!此时武松己在庙门下了;吴学究又使石秀藏了尖刀,也来庙门下相帮武松行事;却又换戴宗扮虞候。云台观主进献素斋,一面教执事人等安排铺陈岳庙。宋江闲步看那西岳庙时,果然是盖造得好;殿宇非凡,真乃人间天上!宋江看了一回,回至官厅前。

            门上报道:贺太守来也。宋江便叫花荣、徐宁、朱仝、李应,四个卫兵,各执著器械,分列在两旁;解珍,解宝,杨雄,戴宗,各藏暗器,侍立在左右。却说贺太守将领三百余人,来到庙前下马,簇拥入来。客帐司吴学究、宋江,见贺太守带著三百余人,都是带刀公吏人等入来。客帐司喝道:朝廷贵人在此,闲杂人不许近前!众人立住了脚,贺太守独自进前来拜见。客帐司道:太尉教请太守入来厮见。贺太守入到官厅前,望著小喽罗拜。客帐司道:太守,你知罪麽?太守道:贺某不知太尉到来,伏乞恕罪!客帐司道:太尉奉敕到此西岳降香,如何不来远接?太守答道:不曾有近报到州,有失迎迓。吴学究喝声拿下。解珍、解宝弟兄两个飕地掣出短刀,一脚把贺太守踢翻,便割了头。宋江喝道:兄弟们动手!早把那跟来的人,三百余个,惊得呆了,正走不动,花荣等一齐向前,把那一干人算子般都倒在地下;有一半抢出庙门下,武松、石秀,舞刀杀将入来,小喽罗四下赶杀,三百余人不剩一个回去;续後到庙来的都被张顺、李俊杀了。

            宋江急叫收了御香吊挂下船;都赶到华州时,早见城中两路火起;一齐杀将入来,先去牢中救了史进,鲁智深;就打开库藏,取了财帛,装载上车。鲁智深迳奔後堂,取了戒刀,禅杖。玉娇枝早已投井而死。众人离了华州,上船回到少华山上,都来拜见宿太尉,纳还御香、金铃吊挂、旌旗,门旗、仪仗等物,拜谢了太尉恩相。